《桃花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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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彼岸-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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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来。
  下了船,两人各自散了。
  但裴齐记得傅暖玉在船上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那些傅暖玉柔声对自己说的话,却像是用刀刻在了心头。现在只有听傅暖玉的了,自己别无他法。
  裴齐暗暗地想,不一定没有什么好结果,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撑着的纸伞边缘有水滴慢慢地滴下来,就这么滴了好十几里,抬抬伞,门就在眼前。
  站在门外,细细地听,也只有雨声,院里似乎很安静。裴齐咬咬嘴唇,伸手要敲门。
  才敲了一下,门便裂开一条缝隙来。裴齐一愣,门竟然只是掩着的。
  连忙推开门进了院子,院子里没有人,屋檐下也只有因下雨湿润的草药。但药罐是坐在火上的,还冒着白烟。裴齐四周看看,喊道:“茗烟!”
  没有人回答。裴齐收了伞,想起出门去了。便要进屋看看裴迟。
  房门推开的那一刻,苦涩的药味迎面而来。裴齐一惊,向床上看去。
  看见的只是裴迟一动不动地睡在床上,没有任何声息,就像……
  裴齐两步并一步的走到床上。裴迟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更是看得清晰。那样惨白的一张脸,比纸尚不足。眼睛也闭得紧,似乎撬不开。躺在床上的人,如枯柴一般!
  裴齐坐在床边,伸出的手有些颤抖,为裴迟捏了捏被子,轻声喊道:“爹……”
  亦没有回应。
  裴齐的心跳得快了些,又喊了一声,“爹,你醒醒……”
  紧张地看着床上的人,心在嗓子眼跳。看着看着,裴迟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裴齐这才松了口气。
  “爹……”
  裴迟眯着眼睛盯着裴齐的脸,带着阴翳双眼泛着迷离,就像是不认识裴齐似的,看了一阵,似乎才看看清出眼前的人是谁,突然瞪大了双眼,迷离变成了厉色,干裂的嘴唇吼了一声:“你回来做什么?!”
  说是吼,不如说只是吐了口气,裴迟声音嘶哑得有气无力。裴齐一惊,慌张道:“爹你没事吧?”
  裴迟却不理会,依旧瞪着裴齐,那样的厉色,似乎自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仇人。
  裴齐连忙端过水送到裴迟嘴边,手要去扶裴迟起来,“爹你喝些水,会舒服些……”
  裴迟却不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滚,滚出去,你,你不是我裴迟的儿子,我也养不出你这样的儿子……”
  水杯险些没有端稳,裴齐错鄂地看着裴迟,实在不明白
  裴迟为何生出这么大的火气。
  但眼睛已经肿胀得有什么东西要迸出来。
  裴齐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手却被人一把拉住,然后快速拉出了房。
  到了房外,茗烟关上门,眼睛红红地看着裴齐,道:“你可算回来了。”
  裴齐揉揉眼,问茗烟道:“我爹怎么了?爹的病怎么重了?我不过去了三天而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老爷知道了。”茗烟打断裴齐的话。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裴齐一时语塞,说不出来话,把背靠在墙上,头低低地埋着。
  茗烟哽咽着继续说道:“你去周庄以后我告诉老爷说你去一家米店算账去了,老爷开始也似信非信的,结果,结果邻家有人告诉老爷说看见你上了去周庄的船。等我回来的时候老爷也不在屋里,我到处去寻,寻了好多地方,我以为我寻遍了,最后……在傅府门在找到老爷的,但老爷……是昏到在府外的,下着雨,老爷浑身都湿透了,到家以后,就成一个样子了……大夫开的方子都吃过来,还是咳血不见好……”
  茗烟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细若蚊足,茗烟擦了擦眼泪,哭道:“裴齐,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老爷……”
  裴齐的头依然是低着的,看不清表情,看得见的,只是滑到下巴掉着的一滴透亮的泪。
  雨依旧细细地下。茗烟哭着不说话,良久,裴齐抬起头,看着雨丝,低声说道:“全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一回江面就给傅暖玉写信约他见面。
  我不应该去傅府。
  我不应该瞒着爹。 
  我不应该……为情而遗忘了恨。
  心痛的离奇,撕扯一般的疼。
  阳春,三月,桃花,青柳,什么人间清雅,岁月如花,都抵不过声色喑哑,日暮颓败。一场秋雨一场凉。
  裴齐吸了口气,忍住了泪,侧头对茗烟道:“把药端来吧。”
  茗烟担心道:“我去就好。”
  “不用了,我不想做个不孝子。”
  “好……”
  端着药再推开那扇门屋里并非死寂。只是站在门口便能听到裴迟喘气的声音。那样喘气的声音,似乎用尽了力气在呼吸,只是听着,也能感觉到辛苦。
  碗里的药还烫手,但裴齐托着碗的手却并没有多大感觉,也许是手太冷了。裴齐走到床边,从被子里传出的药味可谓刺鼻,轻声道:“爹,吃……”
  药字卡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裴迟脸上,涕泪纵横。
  泪,一个老了的男人的泪。裴齐没有见裴迟哭过,从来没有。哪怕是离开江南的时候,在河北最为艰难的时候,哪怕,哪怕是娘死的时候!裴迟都没有哭过,没有落一滴眼泪,作为一个丈夫与父亲,裴齐知道,裴迟永远不
  甘心示弱,他永远那么倔强与固执,甚至可以说他对于有些事是那么顽固。
  可现在,那个顽固的男人,他哭了。
  “滚!……”裴迟困难地从嘴里咬出一个字。
  一个字罢了。
  裴齐却吓坏了。这比任何一次都让裴齐害怕,比裴迟打他都让自己害怕。
  裴齐慌张道:“爹,爹你起来,吃药,药吃了就会好的……”
  裴齐不停地念叨这些话,伸手要去扶裴迟,手还未伸到裴迟的肩,裴迟身子猛地一颤,睁大了眼睛,蓦地吐出口血来,衣襟染透。
  裴齐大惊,忙反手用袖子擦裴迟嘴边的血,手不停地抖,“爹,爹你别吓我,爹……”
  “我,我说了,我不是你爹……”裴迟张大了嘴,似乎这样才能呼吸,口齿之间,血丝交织。
  “我告诉你,我就是恨傅家。别人对我的一丝好我都,我都记得,别人对我的不好我也记得,而我这被子,是恩就报,是恨,是恨……我就是记恨……”
  “我听说……你喜欢傅与之的儿子……我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傅家的人,我都不会答应,不……就算不是傅家的儿子我也不答应,我这辈子没什么用了,养,养了个儿子喜欢,喜欢男人!”
  “我不指望你了,我好像,好像看见你娘了,我真的看见了……”
  裴迟的眼睛睁得眼眶似乎要开裂一般,看着上方,嘴角的血渍被裴齐抹得凌乱。
  听说人死的时候会看见自己最想看到的东西,说出自己这辈子最真挚的话。是不是真的……
  裴齐心吓得听不见心跳,药碗从手中一下子滑落,跌在棉被上,药汤浸被,没有声息,还来不及喊,直看着床上躺着人慢慢合上双眼。
  “爹……”裴齐轻轻摇摇裴迟的肩,“爹……你睡了吗……”
  除了自己的呼吸,房里似乎找不出第二处声息了。
  裴齐呆了呆,对外喊道:“茗烟你快进来!”
  很快茗烟便进了屋,看着屋内的死寂,茗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冲过去,往床上一看,立刻吃惊地捂着了嘴,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裴齐道:“茗烟你帮我看看,我爹他是不是睡了?” 
  茗烟涕不成声地摇摇头。 
  “不对,”裴齐捡起被子上的药碗,“茗烟你说错了,我爹他一定是睡了,我这就去把药重新熬过,爹吃药就会好的……”
  说完起身,却被茗烟一把拉住,茗烟看着裴齐,伤心道:“别瞎忙了,老爷他,老爷他……去了。”
  裴齐看了看茗烟,摇摇头:“没有,爹他是睡着了。” 
  “老爷他去了!”茗烟鼓起勇气扯了把裴齐的带血的袖子大声道。
  “啪!”
  手中的碗被那一晃荡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泪才又掉下来。裴齐低下
  头,任眼泪砸在地上。
  爹他……不是睡着了……
  我情愿让爹曾经打我骂我怨我一辈子,能否换他回来……
  暖玉,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十八章 风满楼(六)

  ·夜,凉如寒冰。
  夜晴无雨,有月甚明,风,亦冷。深秋荒草衰,孤坟多陪伴。
  那孤零零的坟墓旁边,多出了一座土包,里面埋着的人是否还在怨恨。香蜡在静静地染,不多会儿便会掉下白色的烟烬,只有燃烧的钱纸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跪在坟前的人,影子被跳跃的火苗拉长又缩短。
  裴齐把钱纸一张又一张的扔进火盆里,神色安静,似乎自己只是烧着不用的旧物。
  新坟紧紧地挨着旧坟,在夜色里像是相互依偎着的。新坟上黄土未凝,旧坟下枯草横生。那些枯草,在秋风中萧瑟,左摇右晃,欲折不折。裴齐看了看,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坟前移了移,伸手去拔野草。
  枯草握在手里,拔了拔,却没有动静,裴齐有些固执地再拔了拔,还是一样。 
  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裴齐有些沮丧,却不愿松手。
  那棵草,快要被握得发软的时候,裴齐突然哭了出来。
  眼泪来得那么迟。
  “娘,你当初一直念叨着要回江面,却在闭眼后才回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回来,可我真的想回来,这儿有我们原来的痕迹,更有我想的人……”
  “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爹也没有了,暖玉也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命……”
  裴齐颓坐在地上,眼泪砸进泥土里。雨后的泥土,湿而柔软,夹杂着枯草的味道,竟然是清晰的意境。
  或许这真的是命。有些人注定一生多舛,注定不能爱与被爱。命啊,不能顺就只能忍了吧。
  朦胧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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