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秦雪儿对柳嫣嫣感激万分，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其实柳嫣嫣哪里有什么心思帮助这些小丫头，实在是秦雪儿又叫又嚷又哭又闹，扰了她的午睡，她才出来向嬷嬷抱怨的。
只是，秦雪儿应该是真心待自己的，那个傻丫头，她认为全世界到处都是好人。
这样的细节，剧本里没有标注，甚至连朱桀也没有在意。毕竟，这可是三十集的电视剧，而不是一个小时的电影，不必精细到这种地步。或者，在场的人里，此刻能发现这个细节的人也并不多——但是，这就是一个好演员和一般演员的区别。好的演员，他们的作品能够让观众一看再看，百看不厌，因为每看一次，观众都能有新的发现，过去遗漏的细节，忽然呈现在眼前，过去遗漏的关于主角们的情绪，现在忽然好似产生了共鸣一般。
——对，就应该这样演！
朱桀忽然对叶琉璃更加刮目相看起来，也第一次为自己不够严谨的工作态度而自责。精益求精，朱桀想着自己如果有精力，为什么要把自己经手的电视剧停留在那样低的要求上……为什么不更注重一下细节。按着拍电影的要求来拍电视剧自然是做不到的，但是为什么不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一下。
这时候，镜头内的“柳嫣嫣”缓缓地站起声来，款款地走到窗边。
“对不起……”
叶琉璃的声音忽然吐出来，淡淡的，却是从心口发出来的。
……所以的人心口颤了一下，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直击入在心口，是那样浓烈的感觉。
其实，《青楼一梦》的剧本是改自一部小说的，作者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旅美女作家。她在写小说的时候，给柳嫣嫣藏了很多暗线。可是，改编的时候，编剧粗暴地将这些都去掉了，加重了秦雪儿和李钰之间的互动，毕竟一个天真善良又好骗的女人和一个痞子一般的王爷凑在一起，实在能发生很多笑话。
而且，最近演艺圈很流行“邪魅、极痞”的男主角，《青楼一梦》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凑一凑热闹的。这样的情况下，柳嫣嫣的角色表现的时间就被压缩了，她的良心、她的挣扎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表现出来。
比如刚才的那一场“闺房决定”，剧本上只安排了三分钟的时间。柳嫣嫣自然是坏人，但是却也是一个复杂的人，她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兔子，只是狼皮披着太久，不但脱不下来，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一只免子。
这样复杂的矛盾情绪，叶琉璃显然是表现得十分到位。
“卡！”朱桀喊了一声，回头朝着那个摄影暗暗一笑，“不错啊，知道那时候要镜头推进……小伙子有进步。”
摄影师小伙子冲着朱桀嘿嘿一笑，其实心底很心虚啊——他如果告诉导演，自己那时候对着刚才面试那个演员的眼睛时，是情不自禁地推进镜头的，会不会被朱导演笑话？！可是，这就是事实啊，刚才自己好似受了那个“柳嫣嫣”的蛊惑一般，只想着拿镜头推进，然后对准她的眼眸。手上的动作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鬼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随着朱桀的那一声“卡”，叶琉璃很快从“柳嫣嫣”的世界里回归了，脸上的媚态褪去，又恢复成那个素净恬淡的女人。
这才是真实的她吧……这个叶琉璃，明明是一个真正的良家女人，当她换了一个表情的时候，居然就能将柳嫣嫣的媚态展现无遗。那样的柳嫣嫣然，自然有做《青楼》花魁的资格，回眸一笑百媚生，多少金银为伊抛。
“谢谢。”叶琉璃朝着五个评委礼貌地鞠躬。
朱桀用眼神朝一旁的男助理示意了一下。
那个一脸严肃的男助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走到叶琉璃前面：“呀，我带你出去。”
叶琉璃微笑点头。
试镜室的房门打开，当叶琉璃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所有来面试的人都站着——这些女人们的表情很紧张，有疑惑的，有难以置信的，有愤恨的，有挫败的。显然，叶琉璃的表现让大吃一惊了。
试镜“秦雪儿”的，暗暗在心底窃喜自己没有和这个叶琉璃对上。试镜“柳嫣嫣”在心底焦急，到底该如何表现，才有可能超越。
杜眉思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盛装打扮的柳嫣嫣款款向自己走来，她忽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之前听郑渺渺说这个女人演技很厉害，她还不当一回事，只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SG电影学院的高材生，还能输给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老女人？！
50：拥抱
叶琉璃从化妆室出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她并不知道别人的表现怎么样，她也不会这样去比较，她只和自己比较。至少，对于刚才的发挥，叶琉璃自己是满意的。
但是，即使叶琉璃足够努力了，试镜的结果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这个圈子自然是凭实力说话，但是除去这个，还有许多弯弯统统的东西，中途换人的事情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过很多次了。
不过，这些就不是叶琉璃能够决定的了。
洗去铅华，叶琉璃将头发简单地束起来，相比刚才的艳丽华贵，现在的叶琉璃就显得素净利落，不够明媚也不够勾人，却是清清爽爽的，让人看着舒服。
叶琉璃想着程铨应该还在等着自己，急急忙忙地坐着电梯去往楼下的停车场。
夜深浓重，靡乱的夜灯里，整个世界变得沉静而暧昧。
走到那辆低调的黑色车子旁边的时候，叶琉璃忽然想起郑渺渺来……那个郑渺渺的表现，让叶琉璃明白程铨如今的地位，想要引起他注意的男男女女实在太多。他能这样坐在车子里等待自己，已经算是极致的情分了。
——“追上他的脚步，进入他的圈子！”
这个想法赫然闯入叶琉璃的脑子，那样清晰突然。
这时候，停车场的灯闪了闪，然后车子的摇窗缓缓地放下去……
“琉璃，回来了啊？”程铨刚才应该是趴在车内睡过一阵的，整个人在夜色下愈发显得疲惫而慵懒，此刻看到叶琉璃，冲着她露出一个微笑，是那种让人觉得心安的笑容。
叶琉璃“嗯”地应了一声，急忙开了车门进去。
进入车内，看到一脸疲惫的程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叶琉璃的心底有些惭愧：“实在太累的话，你应该早点回去的。今天多亏了你，又陪我淋雨，又在车里等我，实在辛苦……”
程铨淡淡一笑，一边发动车子前进，一边很自然地开口：“我答应过要‘等你’的，自然说到做到。”
叶琉璃有些感激地应了一声，这时候再说什么客气的话，就显得矫情了。只是情不自禁的，叶琉璃的心底掠过一阵暖意。外表淡漠的程铨，很多时候其实可以很贴心，关于这个，叶琉璃很早就已经发现了。
“累了吗？”程铨忽然开口，倒是慢慢恢复了精神。只是此刻在灯光下，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衣服也不再整洁到一丝不芶的程铨，没了在屏幕上的疏离感，反而多了许多颓废的性感。在加上迷离的灯光效果，居然让叶琉璃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这样的程铨一下子变得更真实也更亲切了，叶琉璃甚至忘记了身旁的男人已经是站在演艺圈顶峰的影帝，而只将他当成那个贴心的学弟。
“还好……试镜挺顺利。”叶琉璃情不自禁地盯着程铨看了好一会儿，急忙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视线收回来。
一瞬间，叶琉璃脑子里，忽然闪过那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程铨刚刚考入SG电影学院，他就好似一颗璀璨的星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一颗，即使进入了俊男靓女如云的SG电影学院，也没有人能够掩盖他的风华。但是，这个大一的学弟除了俊逸的外貌和优秀的入学考成绩之外，他还有许多其他“八卦”。
是的，程铨从来没有刻意去隐瞒什么，他冷傲而自负地不愿意去伪装：程铨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他的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全部需要自己去赚取！所以，大一开学的时候，当同学们被家长小心翼翼地送过来的时候，程铨已经主动去一些时尚杂志面试平面模持了！他没有多少时间在学校里逗留，一下课，程铨就会坐公交车去市区的杂志社报道。
现在，很多影迷都会收集留有程铨那时候青涩照片的杂志……并津津乐道偶像的早熟独立。
呵呵，其实……那时候的程铨根本没有选择。他如果不努力兼职赚钱，他可能连下个月的饭钱都没有。
学业，赚钱……那时候的程铨不得不做一个超人。相比之下，叶琉璃还是幸运的，她的父母虽然走得早，却至少给她留下了一些存款，虽然不多，但是省吃俭用倒是可以帮她读完大学。
SG电影学院的一个女导师曾经用这样的话来说过程铨——“程铨，他是造物者的恩宠，命运的弃儿。”
是的，这个男人是造物者的恩宠，他的五官，他的模样，他的身材，他的声音，全部完美到无懈可击。很多影迷甚至说程铨就是她们梦中的爱人走出来的模样。这样的程铨，好似是被人造物主特别精雕细刻而成的，他的才华，他的气度……还有他面对镜头的感觉和天赋，这些都是造物者赐与的恩赐。
可是，他也是命运的弃儿。从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入SG电影学院，并且凭着十几岁少年的身体承担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其中的辛苦，叶琉璃还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那时候，叶琉璃如果有些余钱，就会给程铨买些东西：衣服，演艺方面的书藉等等。虽然，这些东西在如今看来简直廉价的有些可笑了。
——造物的恩宠，命运的弃儿。
那时候的程铨听到这样的评价，只是微微一笑，不恼不怒，淡淡地吐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如今的程铨，倒确实是做到了！他不但是造物者的恩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