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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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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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君低着头柔柔一笑,拿起针线来,就听到他轻声笑道:“情针思线,赌书泼茶,更有闺中之乐,甚于画眉。”平君顿时被他说了一个满脸通红,笑着瞪了他一眼,“越说越不像样子,好没正经,枉你还是个总司令,平日里那些威风到哪里去了。”
  她也不理他,就自己专心在那里绣花,摆在桌上的金钟已经指到了半夜一点多钟,虞昶轩还坐在桌旁,抬眸看着她,就见红粉色纱灯罩下透出幽幽的光线来,斜照着她,她靠在床头,略低着头绣花,露出一弯雪白的颈项,一些乌黑的小碎发便柔柔地散在肌肤上,专注的侧脸更是美得粉雕玉琢一般,在灯光的照耀下倒好像泛出了暖暖的光晕。
  他无声地凝看着她,心里更是不由自主一阵暖漾漾的。
  这到了深夜,桌上的小金钟走针还在一圈圈走着,她渐渐地疲了,眼皮子又开始发沉,眼睛也有些不太好用,他道:“别绣了,留一半等我回金陵你再给我绣上。”她揉揉眼睛,朝他轻轻笑道:“没事的,这就快要到头了。”
  虞昶轩便取出一个煮好的荸荠,剥了皮去,走到床边坐下,往她的嘴边一送,平君轻轻地咬了一口,果然是满口甜香,她又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虞昶轩微微一笑,清俊的眉宇间透出一派英挺来,“馋嘴,等你回到了金陵,我母亲定会准备一堆补品给你吃。”
  她略略低头,轻声道:“我就偏爱吃这个。”虞昶轩凑到她的耳边,低声笑道:“我知道了,这是我亲手弄的东西,哪有不好吃的。”她把头一转,半边面颊透出淡淡的红晕来,半晌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嘴唇轻轻地抿起来,虞昶轩道:“你怎么了?”
  平君道:“我想起要一个人回金陵,总有些害怕。”
  虞昶轩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母亲最听我父亲的,她可是直接称呼你为儿媳了,那表示我父亲也是同意的,我二姐你也是认识的,有她在更好,还能和你说说话,你就在金陵官邸里好好安胎,等我回去,自然会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平君低着头绣最后一朵梨花瓣,静静地听着他说,却不料一个不小心,那针就刺到了指腹里去,她“哎呦”一声,左手食指就沁出一滴血来,落在了白衬衫上刺绣梨花的一侧,虞昶轩把眉头一皱,“怎么这样不小心?”他来看她的手指,她却望着衬衫上的血迹,不住地叹息道:“本来是好好的,偏就这么污了。”
  虞昶轩道:“给我看看你这手指。”他将她沁血的手指握住了,拿到自己的眼前来,又送到嘴里替她吮了吮,平君又“哎”了一声,把手指抽回来,面颊羞红地瞪了他一眼,虞昶轩微笑道:“你的血是甜的。”
  平君也不看他那乌黑带笑的眼眸,只低着头,将最后几针绣上,临了拆了绷子,又拿出小刷子来细细柔柔地刷了刷,只是梨花一侧的一滴血迹,却是刷不掉了,只能干在上面。她本就有身孕,极易疲倦,便把衬衫往他的手里一放,松了一口气,轻声笑道:“明儿我就走了,你若是想念我,就看看这朵梨花罢,总算是我的一份心……”
  她说这一句,已经是头晕眼花,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呼吸都略略有些急促起来,虞昶轩知道她疲累的狠了,忙扶着她躺下,又把被子给她盖好,看一下桌上的金钟,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便道:“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平君轻轻地喘口气,道:“你帮我把那把短剑拿来。”虞昶轩知道她说的就是他送她的那把剑,平日里她都是挂在一旁的乌木架子上的,便就站起身,走到架子旁取下了那一把短小的佩剑,转回身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一柄短剑极为精致,匕首般大小,剑柄上还刻着几片绝妙的梅花,剑柄与剑鞘相连处有一个弹簧开关,只要按下开关,就能拔剑出鞘。
  她躺在软被里,脸色略有些苍白,这会儿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一把剑来,静静地双手握在自己的怀里,这才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地一笑,轻声道:“我走的这些日子,你要牢牢记得我和孩子,别把我们忘了。”
  他点一点头,对她温柔地笑道:“好,我定会牢牢记得你们。”
  第二天深夜,夜色乌黑,因冯天均护送平君返回金陵,顾瑞同便安排了侍从室二处六组副组长何浚森暂时代了冯天均的值,此刻正与何浚森在电报房里和汪济等几个秘书说话,就听到有卫戍在外面喊:“顾主任!顾主任!……”竟是一声比一声急,顾瑞同一听就知道是出了大事,忙就走出来,汪济也正在纳闷,半天却都不见顾瑞同回来,便朝电报房外面看了一眼,竟一眼看到顾瑞同魂飞魄散地站在院子里。
  汪济愕然道:“顾主任。”
  顾瑞同回过头来,居然是面如死灰,他看了汪济一眼,忽地转过头去抓住了那一个领头的卫戍,近乎于恶狠狠地问道:“你敢保证你说的么?你敢保证你说的么?”他的声音都是颤的,竟带着几分声竭力嘶的味道,那卫戍惶然道:“绝对没有错的,顾主任,我有个哥哥就在附近的渔船上,亲眼看着那船先是爆炸起火,紧接着就沉到江底了。”
  这话说得连汪济的脸都白了,慌张地道:“是叶小姐……”
  那夜色一片沉寂,顾瑞同和汪济都是满头冷汗地互相看着,风吹过院子里的树木,哗哗地一阵作响,就听到外面忽的传来哨兵一声整齐一致的“立正。”便有纷沓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这样的架势,只能是虞昶轩回来了。
  里院里的几树梨花,随着清冷的夜风吹着,花瓣落了一地,便仿佛是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被月色照着,是一片寒浸浸的冷香,这院子里竟然是分外的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过来,渐渐地……越来越近……

  玉簪堕地,梨花覆霜

  余州。
  庭院里种植着各色花木,成片的玫瑰田,松柏环抱,风景极佳,楼上露台的雕花栏柱上,刻画着精美绝伦的凤凰,紫檀木梳妆台上摆放着一盒梳妆匣,几个匣子随意地开着,里面装的无非是珍珠钻石等物。
  门外忽然传来丫环的声音,“夫人,江先生回来了。”
  陶紫宜却是淡淡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一个粉扑随手就扔进了梳妆台上的粉缸子里,就听得一声门响,她连头都不回,兀自对着镜子往嘴上涂着CD口红,时不时抿一下嘴唇,仔细地瞧瞧口红有没有漫出唇线。
  江学廷一走进来就见她这样,微微笑道:“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儿晚上回来的那样晚。”
  陶紫宜终于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江院长这是向我抖官威么?在这里盘查我的事情?我昨儿晚上不过是去饭店里跳了个舞,也不行?”江学廷淡淡一笑,“你玩你的,我什么时候盘查过,不过今天晚上父亲和大姐要过来,你总要在家里应酬应酬。”
  陶紫宜冷笑了一声,“我父亲和我大姐都是自己家人,他们要来,还用得着我来应酬,倒是你的哥哥嫂子,来了不止一趟了,你哥哥硬要做中央银行的行长,他一个开钱庄的土财主,也敢提这样的要求,岂非好笑至极了。”
  江学廷望了望陶紫宜,陶紫宜嘻嘻一笑,“我说的不对么?”江学廷淡笑道:“对,你说得都对,银行行长这个职位到底是定谁,还要看父亲的安排。”陶紫宜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宝蓝色乔其纱旗袍,回头朝着江学廷娇美地一笑,“好看么?”
  江学廷见一旁的花瓶里插着几只黄玫瑰,便随手摘下一朵来,往陶紫宜的面前一递,笑道:“给你。”陶紫宜抬起头来,就见那一朵灿烂的黄玫瑰在自己眼前晃动,江学廷更是温存地把那一朵花簪在了她的髻发上,笑说:“好看极了。”
  陶紫宜立即就开心起来,拿起一旁的手袋,对江学廷道:“我约了朋友看电影,恐怕今晚又要晚些回来了。”江学廷道:“那父亲和大姐……”陶紫宜把嘴一嘟,“真讨厌,我去打电话叫他们不要来了。”
  江学廷也没说什么,陶紫宜便往门外走,一面推门一面对外面的丫环道:“叫老王把汽车开到大门去。”江学廷自婚后对陶紫宜是千依百顺,陶紫宜在家里更是一个说一不二的角色,那丫环听了陶紫宜的吩咐,忙就去做事,陶紫宜还没走出门,突然回过头来对江学廷笑道:“你嫂子带了些糕点来,我让下人都放到你书房的桌子上了,你自己去看看吧,反正我是不吃那种东西的。”
  她说完,便把门“啪”地一关,一路下楼走了。
  江学廷的目光凝定在那扇门上,就那么看了片刻,随手扯过花瓶里剩下的那几支玫瑰,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用力地踩了个稀烂,那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静淡漠的。
  门外传来副官薛治齐的声音,“江院长,小公馆那边出了些问题。”
  窗外是一片微微的风声,吹得缠绕在露台上的藤萝叶子一阵阵地晃,江学廷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那才绿起来的藤萝叶,目光微微一顿。
  这一栋中西结合的三层楼房位于余州南岸,一条邯江将余州这一座城市分成了两半,与北岸的热闹相比,南岸是闹中取静,北岸的达官贵人大多都会在这里买上一栋小公寓,其用意自然是昭然若揭,不言而喻。
  三月,余州的天气已经是极暖的,三层小楼的露台面对着后面的小花园,几个花匠正在草坪上忙乎着,冬青树栽出一片墙来,另有一整排才抽出芽来的白玉簪,碧叶幽幽,一看就知道是得了最备至的呵护。
  三楼的卧室里,百褶绸红木弯头落地灯一侧摆放着西式的沙发软椅子,女仆用托盘端了小点心走进来,对坐在沙发软椅子上的一个穿着大衣的清秀女子殷勤地笑道:“小姐吃点点心吧,这是鸡汁小汤包,我家主人说是小姐最爱吃的。”
  叶平君就回过头来,那目光透出雪亮的冷意,那女仆端着托盘还在笑着,叶平君站起身来,将那女仆往旁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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