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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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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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还要来插一脚。”
  凡姝便道:“父亲也是,哥哥想入南明军校就让他去,干嘛要这样管束着他,男孩子就应该从戎,磨练些英雄气概才是。”
  谢夫人就默了一默,片刻微微一笑道:“你父亲自然有你父亲的道理。”、凡姝撇着嘴,很是不以为然,“反正你们大人总是有道理的,我若是哥哥,管你们喜不喜欢,我就要痛痛快快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明德女中的礼堂里正式上演学生们精心排演了很久的话剧《长恨歌》,写剧本的是学校里新来的国文老师梁秋儿,在礼堂后面化妆的时候,演女主角的谢凡姝又仔细地熟悉一遍剧本,忽然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虞心平道:“心平,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样悲惨的事儿?”
  虔诚的基督教徒虞心平正在合着双手做祈祷,她是一个苍白纤瘦的女孩子,坐在那里仿佛很不起眼,但整个金陵,谁不知道虞总司令令虞昶轩把持金陵政府内阁,权倾朝野,而虞心平是虞昶轩的独生女儿,自然是金尊玉贵一般的,出入的排场极大,平日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人敢和虞心平有接触,就像是在过去的清廷,谁敢和高高在上的公主嬉笑打闹呢。
  但谢凡姝就和虞心平处的极好,两个人在学校里形影不离的,凡姝也曾亲热地邀请心平到自己家里做客,心平总是摇头,当然也从不邀请凡姝到虞家官邸里去玩,虞心平性子极其孤僻,这次愿意出演话剧,全都是因为凡姝的鼓动。
  虞心平笑着没作声。
  凡姝就望着编剧老师梁秋儿,梁秋儿笑一笑,眉间的一点胭脂痣分外醒目,“总是有的,只是你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不知道罢了。”
  临到上台的时候,后台忽然一阵骚乱,有人道:“什么?总司令来了?已经坐下了么?”又有老师专门来叮嘱道:“这个时候不要乱跑,外面到处都是岗哨,小心把你当革命党抓起来。”正这样乱着,嘈杂的声音却突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眨眼间鸦雀无声,就见几个戎装军人走进来,为首的一个正是虞氏官邸的侍从室主任何浚森。
  化妆间里顿时一片寂静,青年学生都退到一边去,何浚森径直走到了虞心平的面前,恭敬地道:“心平小姐,总司令刚听说你参演了学校的话剧,很是关心,特意来看看。”
  虞心平一改在凡姝面前个乖巧,此刻倒真像一个冰冷的公主了,淡淡的,“我不过是演了一个小角色,用不着父亲这样劳师动众的,请何叔叔跟父亲说一声,让他回去吧,他不是一直都很反对我来学校里读书么!”
  何浚森就笑了一笑,“小姐又说气话了,小姐是总司令的掌上明珠,怎么能不关心呢。”
  虞心平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父亲说一声,我要到后半场才出场呢,就让他等着吧。”
  何浚森应了一声“是”,这才领着卫戍走了出去,凡姝悄悄地朝着虞心平的方向看了一眼,虞心平也正在看她,凡姝笑一笑,虞心平也笑一笑,双眸眯起来仿佛两弯月牙,她们像一对调皮的姐妹。
  化妆室里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声音,静悄悄的,面孔上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幸福到紧张的表情,就因为虞军总司令就坐在外面,平白无故地给了学校这样大的面子,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知道今天演的这一场话剧势必是要见报的,都很有些群情激昂的意思,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台去表现。
  凡姝低着头,拿着粉镜子往脸上敷粉,心里一阵发慌,她果然等到了这一天,却还是怯场,她觉得她今天这样的打扮,已经是无懈可击了,就连一旁负责化妆的老师都笑着对她说:“密斯谢今天真美丽。
  上台表演的时候她自然尽了全力,一颦一笑都把握得极好,趁着表演空当她朝着台下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全是人,礼堂的座椅一侧都站着持枪的卫戍,他坐在前排,面孔极其坚毅,戎装上有着金色的流苏垂下来,就在灯下很耀眼的晃着。”
  她认得他,因为在报上见过。
  他忽然一转头,雪亮的目光朝着这边直射过来,凡姝新心慌意乱,几乎走错了步子,又慢了半拍,吓得场监一大跳,幸好她反应快,连着赶上了几步,将手放在了男主角韦昌平的手里,炽热的舞台灯光映照下,她依然笑颜如花,轻盈如羽蝶。
  他才看了半场竟就起身走了,连着外面的卫戍都撤出去,她再出场的时候就见前排的位置都是空的,她顿时就没有了表演的力气,莫名地一阵挫败感,竟还差点念错了台词。
  话剧表演结束的时候,凡姝谢幕下台,就听到后台里纷纷议论着编剧梁秋儿被几个卫戍带走了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很少惴惴不安,难道一场话剧竟还触犯了政府的底线,凡姝也觉得有些惶然,很少扫兴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心平就在学校的礼堂外面等她。
  她的身边自然跟着极多的护兵,望见凡姝走出来,就朝着凡姝招手,凡姝走过去,心平的眼睛好红红的,半响道:“凡姝姐姐,我母亲拍来电报,说这个学期末让我到美国去,我舍不得你。”
  心平在难过的时候总喜欢叫凡姝姐姐,细细的声音包含着很多亲昵。
  凡姝笑道:“我父亲也说等我毕业了,送我到美国的大学念书呢。”
  心平的眼前顿时一亮,“真的?”
  凡姝点一点头,心平欢天喜地的呗护兵簇拥着离开的时候,凡姝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原来虞家唯一的一个后人,就是这样子的,英雄一世的虞昶轩后继无人。
  她转身准备叫黄包车回家的时候被人拦住,拦住他的人竟然是下午到后台来过的侍从室主任何浚森,她一怔,攥着自己的手袋,心中刹那间掠过无数种杂乱的想法,何浚森客气礼貌地道:“谢小姐,我们在这里恭候你多时”
  夜里十点多钟,她已经到了枫台。
  枫台是虞昶的私邸,守卫极为严密,汽车往里面开着,连着过了几重院落,她直到下车,脚踩在硬实的柏油路面上时,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车道旁种着一片片的杜鹃花,红艳艳的,如火一般地烧下去。
  何浚森一直把她送上楼去,推开门就见一间很大的卧室,大红色的云锦窗帘直垂到地面上去,窗帘上用金线绣着牡丹,晃着人眼,屋子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是舶来品,她踩着地毯走进去,脚步不由地发虚,就连心也跟着一阵阵发虚,檀香炉里燃着一把香屑,香的让她有些发晕。
  她坐在沙发上等了好久才听到门声,虞昶轩走进了的时候顺手把戎装外套脱下来挂着衣架上,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攥着手中的手袋,微垂着头,全身都是僵的,很是局促不安。
  房间里沉默了好久,他声音低沉,“要不要给你家打个电话?”
  她的心跳得极快,绷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低声道:“我父亲母亲到外祖母家里去了,要好多天才回来。”
  卧室里没有开灯,他的面容映在阴影里,淡淡的,“我不强人所难。”
  她无声地站在他的面前,身后的窗上漾满了白色的月光,照着她细细的腰,曲线精致玲珑,恍若搁置在金漆桌面上的琵琶,她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轻颦浅笑,眉宇间自然有一番妩媚多情。
  纵然是做好了准备,他解开她衣服扣子的时候她还是很紧张,手指紧紧地攥着被面,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珠,在他的怀里她控制不住地发抖,更像是一尾才脱离了水面的小鱼,在他的手心里不知所措地翻腾着。
  月光照下来,她裸露的肩头凝着温润的光,少女柔软的身体恍若就要融化掉了,他毫不怜惜地加重了力道,那仿佛是把身体撕开一般的疼痛让她的嘴唇都变成了苍白色,终于哀恳一般地伸出手去挣扎,但没有用他—…只手就将疼到挣扎的她完全掌控住了。
  谢凡姝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她害怕家里的仆人看见,特别是最能管事的吴妈妈,自己悄悄地绕过前面,到了后院子后院的花园里围着一圈的卍字阑干,阑干上缠绕着厚厚的藤萝,开着些小花,叶片上有晶莹的露水滚动着,她拿着自己的钥匙开了园门,静悄悄地走回自己房间去,第二天她起得极晚,幸好是星期天,一下楼就望见崇烨坐在客厅里,穿着南明军校新发的军装,很是英姿飒爽,她扑上去抢下他的军帽,戴在自己头上原地转了一圈,她穿着西式的百褶裙,裙摆上绣着点点梅花,转起来仿佛是天女散花一般崇烨笑道:“慢一点,当心头晕。”
  她这才停住,到底还是头晕,一个踉跄,崇烨伸手过来扶了她一把,等地站住了,又把手收了回去,他的眉目清朗英俊,笑起来自然是十分的英气,“今天难得放假,我请你去起士林吃西餐。”
  凡凡姝道他平日里是住校,军校的管理极严格的,这次一定是知道父亲母亲不在家,专门赶回来陪她,她笑道:“你要几点回去?”崇烨道:“我请了五个小时的假,在下午三点之前赶回去就行。”
  凡姝生怕枫台那里打来电话她却不在家,便笑眯眯地道“这么一点时间,我们不要出去,我还有作业没有写完呢,你陪着我行不行?”崇烨就笑道:“你最好不要算计着让我帮你做数学。”
  她头上还顶着他的军帽,调皮地拉着他的手上楼,因为她很不听话,平日里读书都是由父亲谢藻华亲自监督、所以书本都在谢藻华的书房里,她往父亲的书桌前一坐,先要按照父亲的吩咐每天临摹两张簪花小楷。
  崇烨坐在一旁陪着她,顺便从一整排的玻璃书格子里面抽书来看,只是这天最靠左边的玻璃书格子往日里都是锁上的,今日却不知为何解了锁,凡姝才临摹了几行字,忽然就听到崇烨“咦”了—声,她抬头,就见崇烨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她顽皮地笑,“你找到了父亲的《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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