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是什么药啊。”药瓶一打开,一股芬芳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百花玉露,原是怕这边蚊虫多,想来对止这疹子的痒也是有效的,先给你用着,等下我们进城去买药。”萧子慎将药膏倒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涂抹着。
这疹子本就是又疼又痒的,萧子慎怕弄疼了弟弟,涂药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这下倒是让肖子夜觉得更痒了,好像一片羽毛在皮肤上扫来扫去似的。
“痒……你重一点嘛……啊恩……”
收到肖子夜的抗议,萧子慎加大了手劲。
“啊……疼,轻点,好难受啊……呜呜”
“嘭”的一声,厢房内的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一股寒风从打开的门口灌了进来。萧子慎在门响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将自己和弟弟的身子用棉被裹了起来,要知道两个人可是什么都没穿啊。
萧恪诚阴着脸站在厢房门口,从小和皇帝陛下兄弟感情甚笃的他第一次萌生了弑君篡位的想法。
站在厢房外面,武功甚好的端王爷就听到了里面暧昧不清的声音,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误会,可现在……缩在萧子慎怀里的肖子夜嫩白的脸上浮着可疑的红晕,慌乱之下露在外面的肩背上还有斑斑点点的红痕……
“萧子慎!你他妈的给老子解释一下,你到底干了什么!”萧恪诚怒吼着,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萧子慎一直当萧恪诚是亲弟弟,两人私下相处也没那么多君臣规矩,可这不代表萧恪诚指着他鼻子骂街他也能忍。
皇帝陛下坐起身,细细给弟弟掖好被角,随手扯过一件外袍随意披在身上,跨过肖子夜下了床。
肖子夜察觉到哥哥情绪不对劲,可硬是没敢拦,那种危险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想躲开。
萧子慎走到萧恪诚面前,一把捏住端王爷的下巴,好像调戏美人似的,半眯的桃花眼流露出诡异的神采,通身的威势震得萧恪诚一步都不敢动。
“你来了,来得好啊,知道了征西军大败怕上战场做替死鬼,跑来找夜儿搬救兵了是吧。”萧子慎是笑着说的,“想挟持了夜儿跟朕、跟太后讨价还价是不是?”
“不是……”萧恪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萧子慎,萧子慎在朝中的形象向来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何时有过这种诡诈危险的戾气。
王君阳在萧恪诚进寺的时候就看见他了,眼下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兄弟俩”,表面上淡定自若,心下却恨不得赶紧消失。萧子慎现在的样子让他莫名的……心虚。
“不是?那你是想联合花宣墨造朝廷的反咯?”萧子慎手上用力,两根手指钳子似的夹得萧恪诚生疼。
“臣弟怎么敢……”端王爷说话都费劲了,“花宣墨若有不臣之心,臣弟第一个灭了他。”
“那你跑来是想做什么?别说是陪王伴驾来的,你可是比朕先一步出来的呢。”萧子慎和萧恪诚身高差不多,皇帝陛下微微倾身的动作给萧恪诚带来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臣弟是看了夜儿的信给他送衣服来的……”眼前萧子慎的面孔不断放大,萧恪诚不由自主地想下跪,可皇帝捏着他的下巴,愣是把他托在了那儿。
“啪”。
萧子慎不留余力的一耳光将萧恪诚的头扇得撞上了门框。
“早干什么去了!当初耍着夜儿玩儿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么贴心?你让他办的事是要他命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他,多少人想利用他!”萧子慎犹不解气,照着跪倒的萧恪诚的胸口就是一脚。
天子之怒,浮尸千里,血流漂杵。天威之下,萧恪诚呆呆地被踹倒在地不敢起来,嘴角的血丝都不敢擦一下。
王君阳见状也跪下了,皇上发火的时候,杵一边站着就是找不自在。
“陛下,这里是宫外,人多耳杂……”为皇上的安全考虑,也不能让陛下再这么嚷嚷了,王君阳大着胆子开了口。
“端和,气大伤身,夜儿身在贱籍,命如草芥,哪里值得端和这般疼惜,更犯不上为了夜儿发作端王爷,伤了端和和王爷的兄弟情义。”肖子夜躺在床上,哀声软语地求着,说完话却是一眼都不看萧恪诚,咬着唇将头侧向床内。
“哼!”萧子慎一甩手走回厢房内,隔着棉被搂住肖子夜,在弟弟带了湿意的眼角轻轻吻了一下,那感觉好像划过指尖的云朵。无论外人眼中这个动作如何旖旎暧昧,肖子夜感受到的只有很干净单纯的疼宠。哪怕这只是一出戏,他也从没想过哥哥可以为了他打萧恪诚。萧恪诚是端亲王,是皇帝一直当做弟弟的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朝廷重臣,是铁帽子王的养子……
“子端,朕告诉你,夜儿是朕的人,以后……”低沉的嗓音压得人透不过气,“你自己看着办!”
萧恪诚离开了,顶着半边肿起来的脸和额头上的淤青,丢了魂似的。
“清辞,去看看寺里的早膳是什么,若是白粥就端两碗过来。”萧子慎看了一眼门外泥胎似的王君阳,心里盘算着情人的心思,嘴上却冷冰冰的。
王君阳应了一声后,若有所思地走了。
萧子慎关好门,恢复了温和的笑脸,把肖子夜从被子里挖出来道:“接着涂药吧,刚才擦上的只怕都蹭到被子上去了。”
“哥,何必对子端发那么大火,还打了他……”肖子夜垂着眼眸小声问道。
“怎么了,心疼了?”萧子慎笑意更浓,捏了捏弟弟挺翘的小鼻子,满眼促狭。
“哥,才不是呢。”肖子夜破天荒的有点脸红,“我只是觉得……”
“觉得我这出戏演得有点假了?”萧子慎知道弟弟的意思,“觉得自己不值得,不值得我为了你去得罪子端这样的人?”
“嗯。”肖子夜点点头,躲进哥哥怀中,怯怯地道:“你是皇帝,是生活在那个世界里的人,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我有时候倒更愿意你像花宣墨和萧恪诚一样,对我好也是各取所需。”
“夜儿。”萧子慎心里一阵阵撕扯着疼,这种不敢信任的情愫自己何尝没有过,在那个深宫之中,谁不是笑脸之后暗藏祸心,没想到活在宫外的弟弟也是这个样子。
“夜儿,你是我弟弟,我对你好天经地义。”多少也有私心吧,毕竟夜儿永远不会想图谋自己的权力地位。就算那些东西自己也不是那么在乎,可失去了,就意味着没命。
“哥,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愿意毫无保留的相信你。”肖子夜抬起头笑了,诚挚清澈的笑容让人看着很温暖。
“我何尝不是。”萧子慎捏捏弟弟的脸,“大概血脉相连是一种很奇特的维系吧。”
“更重要的是,我并不是在皇宫中长大的。”
“也对。”萧子慎无奈地摇摇头,“你呀,不给自己找点理由就安不下心。就冲这一条,萧恪诚难辞其咎,挨一巴掌踹一脚都便宜他了。”
“哥,好痒啊。”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背上的疹子再度攫取了肖子夜的注意力。
萧子慎拿起药瓶让弟弟趴好,继续上药,“行之大师颇通医理,等下我请他来给你来瞧瞧。需要什么药的话,我和清辞上街去买。”
“嗯,哥也确实该跟嫂子好好谈谈了,虽然才一天的时间,嫂子可是没少受刺激。”肖子夜下巴枕在哥哥腿上,享受着皇帝陛下的贴心伺候,那叫一个舒坦啊。
肖子夜嘴里蹦出来的“嫂子”二字让萧子慎分外受用,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挑,“是啊,该教的东西都教了,也不知道那个别扭的孩子吸收了多少,总要考较一番。”
“哥哥要是出去的话,帮我给凌瑞带一封信去吧。”
“你找他做什么?”
“感情问题归感情问题,可正事也不能耽误不是。”肖子夜上好药直起身子,两手环着哥哥的脖子挂在哥哥身上取暖,“我大概猜到花家被人动了什么手脚了。”
“花宣墨自己折腾的鸡飞狗跳也没弄明白,你整天吃喝玩乐的倒是看出门道了,来说说是怎么回事?”萧子慎好奇了。
“哥哥刚才说征西大军战败,我才想到的。”
“难不成和朝廷有关?我原来只以为花家堡的事只是商贾之战。”在影卫的汇报里,相国似乎和花家有些牵扯,但都落不到实处,影影绰绰的,查也查不出端倪。萧子慎毕竟接掌影卫没有多久,好多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
“朝廷战败,为了保国安民和天朝颜面,也要再次向突厥开战。”肖子夜掰着手指头正色分析道,“打仗就是烧银子,我虽然不知道朝廷财政究竟如何,可也能想到必有人眼馋花家堡的财富。花家堡的势力,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等闲藩王都比不上,肯定遭忌。”
“此言有理,继续说。”
“钱掌柜的死是个无头案,肯定和花家堡内部的矛盾有牵扯,可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出究竟,就不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声东击西了。”
“你是说这是个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把花宣墨的注意力都转到假账贪腐上?”萧子慎蹙眉,花家的事情他没到扬州就时时注意着,皇帝就算不在京城,影卫也会把最新的消息用特殊的法子送来。
“哥,你想想,如果有问题的不是在账本和货物上,而是在银子上呢?”肖子夜说着坐正了身子,桃花眼中不时闪出精明睿智的光芒,萧子慎都为之侧目。
“朝廷可以借口抵御外敌令花家捐银子,到时候花家捐出去的银子里面净是些成色不足掺了杂质的假银,试问该以何罪论处?”
“欺君罔上,假造银锭,满门抄斩也不为过。”萧子慎背后一凉,警戒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以此覆灭花家,对大燕国计民生来说是沉重的打击,此时再有外敌……若有人里通敌国,后果不堪设想。
萧子慎平复了下心绪,察觉肖子夜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似的。他抚上弟弟的发顶,甚是欣慰:美玉就是美玉,即便被埋于黄土弃之废墟之中,一样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