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莱特把那片啃了一半的面包扔到盘子里说:“陛下觉得呢?”
埃尔弗皱着眉头说:“如果你竟然想套我的话,那可打算错了。”
菲斯莱特往后一倒,靠在枕头上,说:“是呀,我断了腿,可怜巴巴地躺在这个小房间里,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我姑且说一说吧。陛下是在为了北方的利默里烦恼吧。”
埃尔弗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为了这个人生气了,这时候努力克制着火气,说:“看来用不着我跟你报告了,还是你直接来指点一下我吧。”
菲斯莱特坐在床上,手抚在胸前,颇为优雅地一颔首,说:“陛下今天的焦虑其实不太必要。利默里原本就只是北方偏僻的贫瘠小岛,把它纳入版图主要考虑的是王国里的安全问题,可以解除北方的后顾之忧。不过目前的局势跟过往都不相同。只要公爵塞斯一天不死,陛下唯一的祸患就是这个如同附骨之疽的叔叔,别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置之度外了。塞斯的属地是威尔明顿,虽然是北方的荒凉之地,但是毕竟也是他经营了数十年的产业,根基不可动摇。威尔明顿以北只有最边远的被称为‘长岬’的四个郡,向来都与塞斯交好,可同时也要受塞斯的盘剥。四郡的贵族们除了塞斯无以为恃,直到现在,才与利默里公开勾结起来。如今背腹受敌的,是塞斯,而不是陛下。”
307
307、第 307 章 。。。
埃尔弗说:“别想跟我绕圈子。我是很恨公爵,可是那跟利默里、跟长岬四郡没有关系,就算我跟公爵斗个你死我活,也不会拿王国的属地和臣民做代价。”
菲斯莱特说:“埃尔弗,你说得是正理,谁又不知道这些呢?只不过这种大道理不符合世间常态。就拿你和塞斯来说,你时时顾忌着各种各样的原则,可是塞斯没有这些顾忌,在你畏首畏尾的时候,塞斯已经在不择手段抢占优势,说不定就此一举杀死了你,到时候你的原则又有什么用呢?”
埃尔弗听不进他的歪理,但照例不喜欢争辩,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菲斯莱特说:“再举个例子,且不谈别人,只谈你的哥哥安德雷卡。”
埃尔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哥哥的名字被人提起,不禁猛地转过头来瞪着菲斯莱特。
菲斯莱特说:“你别那么激动,我没有恶意。我也听说过他,谈起他的人都说他是最优秀的王子。那时候你肯定还小,可不是吗,你现在年纪也不大,你回想一下,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怎么选择?”
过去的事情已经被埃尔弗揣摩咀嚼过成千上万遍,在五年后的今日,他比过去朝夕相处的时候还要了解自己的哥哥。其实哥哥的确只对自己一人温柔体贴,对别的任何人都是虽然礼貌但却冷淡的,只是因为身份,所以这种冷淡才会被人视作理所当然,而他的内心是相当无情甚至会咄咄逼人的。他之所以会死,一方面是因为年轻经验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受了自己的拖累。如果他还在的话,毫无疑问会不择手段先除掉敌人再说。不过自己不是他,也永远无法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菲斯莱特的问题仍然是没有意义的。
菲斯莱特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他被自己打动,接着说:“不光是安德雷卡,就连塞斯自己都会赞同我对事情的判断。”
埃尔弗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做出了什么样的判断,而在于你原本只应该把你的判断留在你自己的脑子里,而不是拿出来四处招摇。你是想说利默里的问题也是受了你的影响吧?那可是重罪。散布谣言离间利默里与王国的亲善关系,在长岬四郡与威乐尔明顿的交界处的村庄水井里投毒,就算你有你的女王庇护,你也不能逃脱阴谋罪的惩罚。”
菲斯莱特说:“埃尔弗,你又来了,动不动就拿出这套老掉牙的论调,其实你我都知道你是舍不得这样对我的。”
埃尔弗说:“菲斯莱特,其实你就是个胆小鬼。每一次你都要故弄玄虚,玩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你人生里面有没有哪一次是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战胜自己的对手?除了那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你究竟还会做些什么?更荒谬的是,你鬼鬼祟祟地做了,偏偏又要拿出来炫耀一下,等到别人问起关键的地方,你又不敢承认了。你这样的做法,不像个男人。”
308
308、第 308 章 。。。
菲斯莱特的确没有想到埃尔弗会是这样严厉的态度,张口结舌了几秒钟,开始分辩起来:“你为什么会用这些不堪的字眼来形容我?难道我真的做过什么对你有害处的事情吗?过去,也许真的对你不利过,可是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哪件事情不是小心翼翼唯恐你不高兴。”
埃尔弗果然又心软了,低着头没有反驳。
菲斯莱特温存地搂住他的腰,说:“你偏要说投毒,那实在是夸大其辞了,如果真是投毒,怎么那些村子里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是给他们了一些消化不良的反应而已。如果你一定要说我是在为非作歹,那么我只好说,世上的事都是有代价的,这么一点身体不适实在不算什么。”
埃尔弗说:“那你风言风语的,说利默里的事跟你有关系,到底是不是这样?”
菲斯莱特说:“利默里的事也不能怪到我头上来。那块地方虽然小,但是其祖先也是真正的王族,只不过一直臣服于你们而已。现在的这位新继承人亲王莱尔德性格暴烈了一些,对你恐怕不大服气,所以一上台就野心勃勃,随便那个傻瓜跑去给他灌点迷汤,他都会造反吧,也未见得就是因为我的信使有多么巧舌如簧。至于长岬四郡,本来就跟利默里关系亲密,利默里一有异动,他们也会跟着生事,这不是我勉强得来的。”
埃尔弗听得无力,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真佩服你这张嘴,一下子就推得一干二净了。”
菲斯莱特的气息直喷到埃尔弗的脖子上,说:“我不是嘴巴功夫好,我是舌头的功夫好。”
埃尔弗说:“如果你不想好好讲话,那我就走了。”
菲斯莱特说:“相信我,我是在一心一意地为你打算。眼下塞斯的势力已经七零八落,北部有这样大的异动,他必然不顾一切北上平乱。留在伊苏吕堡的那群公理教徒在现在看来也已经不难处理了。最好的办法是各个击破。你可以在塞斯走后亲自北上截断他的后路,而我会留在伊苏吕堡协助你铲除那群异教徒。”
埃尔弗这一天下来本来就是在筹划商量这件事,这时候听菲斯莱特说起,仍然是沉吟未决。
菲斯莱特说:“难道你是在害怕?”
埃尔弗说:“你用不着激我。”
菲斯莱特说:“北上一行,有利默里、长岬四郡、威尔明顿三股势力,也许看上去棘手,可实际上你还是占有很大优势,因为你是名正言顺无可争议的国王。而且,我可以说服女王派海军从北面援助你。你也知道安恕的舰队非常强大,也不用直接登陆,只需要远远地候着,有异动时再进攻。”
埃尔弗猛地回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说:“其实你也跟利默里、长岬四郡说过同样的话吧。或者应该说是大同小异,只是措辞倒过来。你一定是跟他们说,只要我一有异动,立刻派兵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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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第 309 章 。。。
菲斯莱特说:“想问题要靠逻辑,不能靠胡乱猜测。你肯定没见过亲王莱尔德,简直是个红脸膛的粗壮高地人,讲起话来粗鄙嘶嘎,跟他结盟,还是跟你结盟,这个还用得着问吗?”
他的手伸进了埃尔弗的衣服,摩挲着腰侧的细嫩肌肤。埃尔弗冷笑一声,推开了他的手:“还不如说他的财产实在太少,连你的牙缝都塞不住吧?”
菲斯莱特笑着说:“埃尔弗,你太小看我了,我目前的财产未见得就比你少。你也太小看你自己了,在我的眼睛里看来,你很诱人,越来越吸引我。”
埃尔弗没有回答他,而是站起来拉了铃。又是管家茄罗德亲自进来,埃尔弗指了指床上的小餐桌,茄罗德马上指挥仆人把餐桌连带着上面的餐具收拾得干干净净。仆人走后,菲斯莱特不禁出了一些胡思乱想的期待,埃尔弗却说:“那么,晚安了,祝你好梦。别想那么多心思,那是自寻烦恼。”接着就走出了房间。
埃尔弗独自上楼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公爵彻夜未归。他看着烛火发呆了很久,才合眼入睡。
楼下的菲斯莱特却一阵憋闷。他与埃尔弗讲话的时候总是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一步一步直逼关键了,埃尔弗也并不闪避推脱,可是到最后,还是有一种连摸不清对方真正想法的无力感。而且,他禁郁已久,刚才在埃尔弗一阵磨蹭,引出了一波郁念,埃尔弗却抽身就走,根本不给他纾解的机会。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床,但城堡里除了埃尔弗之外只剩下一群要死不活的男仆,实在无隙可寻。想要自渎,终究还是觉得无趣并且不甘心。突然想起安洁丽娜,起了几分兴味,不知道这傻乎乎的小姑娘会不会听话再来。
第二天仍然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从早上开始,菲斯莱特就只有独自一人,埃尔弗没来看他,感觉上比平常还要无聊很多倍。玩单人纸牌玩了无数个来回,才把早晨熬过。因为前一晚没有好好睡觉,吃过午饭,倦意终于来袭。正要舒服睡去,突然听到敲门声。
公爵和埃尔弗都没有敲门的习惯,理所当然地把城堡当做自己全权支配的地方,仆人们敲门时则唯恐里面的人听不见,声音总是又慢又清晰。现在的敲门声却是含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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