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此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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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此夜寒-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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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没办法,有的事情朕不说清楚,有的人就总觉得朕是傻的。今日能站在这儿的,都是在朝中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人物,朕今日与你们说的话,你们改日大可以和你们那些下属门生说,最好说,多说。”
  眼睛一扫,皇帝陛下依旧用一种平和的语调说道:“方才于卿家说了一句‘行得正,坐得端’,这话说得漂亮,可惜是句空话,诸位卿家有几个人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做到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朕这里却有一句实话,是寻常百姓说的,叫做‘无奸不商,无官不贪’。别和朕说虚的,你们手里拿了多少不该拿的、朝廷的银子,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朕心里也清楚,往日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说朕不知道。不过,也请诸位卿家弄明白,什么钱可以贪,什么钱不能贪。”
  陈子烁的眼眸又看向周博凯,他提高声音道:“大敌当前,你们去贪军需银子?!怎么,数十万将士的性命还没有你们的银子重要?维丹鞑子都站到定寇关门口了,你们还贪!贪!贪!若是维丹人真的打进了中原,将来是让你们贪来的银子拿着武器上战场!还是拿你们贪来的银子去贿赂孝敬你们的新主子?!!”
  说罢,伸手在书案上使劲一拍,今日新呈上来的折子立时落了一地。
  底下的文武百官慌忙跪下,虽说是文着皂,武着绛,颜色不同,但那跪了一地的人身子靠着身子,由陈子烁的位置看过去就是乌压压的一片。这些乌压压让陈子烁看不清面容的大臣们齐声高呼请罪:“臣等知罪!臣等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息怒!”
  声音和语调都整齐的就好像是私下里排练过。
  陈子烁噙着冷笑低头看着他们,十二旒的冠冕上玉帘低垂,在年轻帝王的半张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看着尤为的深不可测,再衬着一身象征至高皇权的玄、赤二色,更显气势威严非凡,隐隐已有千古一帝的风度。
  其实细算下来,这位帝王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按虚岁算,也才二十三,却已经过许多事情,能靠着心机谋算,将一班历经世故风雨的文武百官、世家王公尽数玩弄在股掌之中,扳倒了许多人。
  但他看着这一班日日彼此勾心斗角,还要与他勾心斗角的大臣,有时也会觉得疲惫劳累,甚至看见他们的脸面,听见他们的声音就觉得烦。
  “朕不要你们请罪,朕要你们给朕记住,记住朕的话。命只有一条,诸位卿家不要用自己的性命,甚至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来试一试大魏的法典可有纰漏疏忽、刑部的铡刀磨得快不快。”陈子烁冷笑道。
  说罢,便站起身来,拂袖向后走去。
  孙景致忙尖声叫道:“退朝!”
  而后匆匆忙忙地带着一众执着仪仗的宫女内侍,追着陈子烁跑了出去。
  待这些人都走后,地上跪着的文武百官才敢陆陆续续地站起来。
  周博凯站起身时,手指一捻,这才知道自己不光两个掌心都是汗水,连额头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一抬眼,却看见贺文渊带着一脸坦然的笑意,正站在他身后等着他。
  此次边关之事,出自户部并江南的几个掌权的官员手中,这几人皆属周家派系,做了贪污之事,少不得给周博凯些孝敬银子,再另拿一部分出来打点朝中有权有势的官吏,故而贪污军需得来的银子,周博凯拿了许多不假,贺文渊却也得了不少。
  因是惯常的孝敬银子,周博凯只是随意收了,并没有细问,故而原先不知这几人被猪油蒙了心,竟敢下这么黑的手,后来出了事情,他才知道缘由细节,只觉悔不当初,拿着银子像捧着铁水,烫手烫心,只想泼出去。
  他却不知贺文渊当初是否知道事情经过,却肯定贺文渊此时已明白一切,他捧着银子觉得难受至极,贺文渊却如此淡然坦荡,周博凯简直想问一问,他是没有心没有肝,还是心黑手黑,才能稳稳拿着这别人的人命银子,自己的催命银子。
  “丞相大人,您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如今还是冬日,天气寒冷,大人出了这么多汗,一会儿可要小心些,莫要吹了风染了风寒。”贺文渊却不知他的心思,也许知道了也不在意,故而只是悠闲地如此笑着说道,说完,向一旁斜退半步,手臂一抬,请周博凯先走。
  周博凯此时已然恢复常态,一边儿向外走,一边儿忍不住用眼睛上下将贺文渊打量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贺大人倒是好生坦然,如今的年轻人都是贺大人这般好胆量?”
  贺文渊随即跟上。
  文官本都让着周博凯先走,这乃是因为丞相乃文官之首,但贺文渊这个五品的小官此时却也跟了上去,可是贺文渊怎么说也是如今朝中诸位文官里最受陈子烁宠信的一位,中书舍人又是旧例做丞相必经的一个位置,谁也不知道贺文渊将来能爬到什么位置,自己又还在不在朝中,故而众人虽有些不满,却也不说话。
  “丞相玩笑了。想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贺文渊却仿佛无比悠然地跟着周博凯向外踱去,“而且,银子都已经收了,现在就算全吐出来也无用,大不了就是一条烂命。下官只身一人,无牵无挂,又怕什么?”
  他这一番话,赢来周博凯又一声冷笑,冷笑过后,又道:“你倒是会说。不管本相赞不赞同,都算你说得好。”
  说罢,加快步伐,将贺文渊甩开在半路上,这也是贺文渊知趣,见周博凯不想让自己跟着,便自己停下了步子。
  他看着周博凯的背影,笑着摸了摸鼻子,轻声自语道:“丞相大人想善终,却怕陛下不肯。说不定来日上黄泉路,咱们还得做伴呢。”

  第三十八章

  元熙七年正月廿一,大魏纺城定寇关外,茫茫边塞,今又飘雪。
  “诸将士听令,立刻回城,任何人不得继续追击维丹残兵,凡离城一里以上者,无论原因如何,一概军法处置!”顾元戎立马与定寇关门口,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握着马刀,冲着前方冲锋陷阵的军士大声喊道。
  各部各曲的屯长曲长们闻得命令,扭过头又一层层传递下去,漫漫风雪中,北地汉子雄厚洪亮的声音此起彼伏,片刻间便让每个军士听得清清楚楚。
  提着马刀枪戟,杀得士气正盛的骑兵军队听到这道命令,几乎都愣了一愣,而后方才在催促下依令返回。
  这数千穿着大红色戎装的大魏男儿骑马执刃,于清晨时分撕裂开漫天银白,将维丹军队派出的小股骚扰部队赶出了定寇关,正欲乘胜追击,却被主将的命令生生拦住了脚步,很受打击,脸上的表情未免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顾元戎却仿佛不为所动,他蹙着眉勒马在关门口,双眸认真地大量着入关的士兵,两骑护卫冷冷地立在他身后,一样用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一骑一骑大魏军士奔驰入关。只是顾元戎是在飞速地估算人数,护卫的眼光却是冷漠而审视的,他们仔细检查着士兵们的面容可有异常,严防细作混入。
  待顾元戎细细数得人数大致无误,护卫们也为看出异处,这才打马带着自己的将军护卫进了关。
  钉着硕大铜钉的定寇关关门,随即在他身后悠悠关上,隔绝出一片复归寂静的雪地。
  秦慕天本负责城墙上的射手和步兵,因先前已命城上收兵,他自己便带着亲兵闲闲地站在城墙的两级楼梯上等顾元戎回来,如今一见他徐行在军队最后,立即就迎了上去,抱拳行礼道:“将军。”
  顾元戎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还了一礼,笑道:“秦将军有何事?”
  “将军……不瞒将军,末将觉得我们这么一直死守定寇关只怕不是办法……将军请想,我们驻守此处不过十余日,维丹鞑子虽不曾举兵进犯,但大大小小的骚扰却已然有七八次,每一次又只是敷衍几下便走,明显打的是扰乱军心的主意,想让我们的将士生出大意轻敌、浮躁冒进之心。”秦慕天又行一礼,方用极为客气的声音说道。
  顾元戎点头道:“这方法虽土,却往往很是管用,维丹人这一用,立竿见影。秦将军,我们之前军心就未齐,我今日看来,如今怕是更乱了。”
  “末将所要说的正是此事,如今军中分为两派,一派年纪较大些的,因旧时影响,又经前些时候棉衣的事情,多觉维丹人难以战胜,天道如此,偶有侥幸,不足为据;一派年轻气盛、未曾对抗过维丹人的,因这几日的轻松取胜,一心想乘胜追击,一路打到维丹人的王庭去。”秦慕天道,“这两种想法皆不可取不说,两派这几日多生间隙,末将看在眼里,心里唯因此恐出大祸。”
  “秦将军可有方法解决此事?”顾元戎顺势问道。
  如今顾元戎升为左将军,虽因今年方满弱冠而显得太为年轻了些,却也是朝廷一大统帅了,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总得学着把大事交给别人去把握决定,今日询问秦慕天的意思,正是为此。
  “这……末将觉得这大意轻敌一事,末将自己也好解决,临阵惧敌却难免要将军帮助,毕竟……”秦慕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毕竟末将调来纺城也不过两年,对维丹鞑子,别说大胜,连小胜也没有过几次,就打了打流寇罢了。”
  顾元戎摆了摆手,笑道:“将军言重了。将军也不必自谦,我相信不要需多久,秦将军必能成为名震夷虏的名将。如今……若秦将军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多谢将军抬爱,末将并非妄自菲薄,只是事实如此,末将无力更改。”秦慕天得到承诺,拱手作谢后,笑道。
  说完此事,秦慕天的面色好看了许多,但他想了一想,又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末将还得忤逆地说一句,我们和维丹鞑子总这么僵持着,到底不是办法,如今天寒地冻,维丹的粮草难寻,我们的粮草也难运,连人带马细算,运来一车,只怕得吃掉三车,长此以往,国库到底难以支持,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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