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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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绝情-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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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状,初时上门诊看的大夫又说是染了风寒,于是谁也没往饮食上想病源。岂知过了两三天,母子俩病情转沉,几个婢仆也相继病倒,药石无效,正在忙乱间,忽闻那日经过的村子中有疫情流布,大家才知道碰上了一件大祸事。
    外祖又惊又急,着人日夜兼程地请来享有“医圣”美誉的忘年故交陆真,可惜先天便有不足之症的母亲却没能撑到陆真抵庄。
    其余染疫诸人中,众婢仆因为年轻身健,得陆真妙手相救后都渐渐脱离了险境。只有他年纪幼小,抵抗力本来就差,加上遭遇了丧母的打击,情形竟一日日地险恶下去。
    迷迷糊糊中,他只是在想,父亲和弟弟归来时,见到迎接他们的不是母亲的笑语盈盈,而是满庄的素色灵幡,心里该有多么绝望。
    
    此后大半年里的事情他不大记得,只知道到自己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不在碧血山庄中了。守在他身旁的是年纪比父母还小却和外祖平辈论交的陆真,对他细致照料,温柔劝慰。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健康,精神上也从过往的阴霾中走出了,渐渐地回复了从前那副活泼的孩童模样。
    那时他离开碧血山庄已经两年有余,期间从未见过亲人,也并不知道他们时常在自己熟睡时前来探望。从那时起,他开始跟陆真学习医道,并发现阅读医书比背诵武功秘笈更有趣,针灸法比剑法更神奇。也是从那时起,陆真取代了辛如铁,成为与他最亲近的人。
    他从一出娘胎就得父母外祖疼爱呵护,又有众人星捧月地娇纵着,要什么就有什么,略长大些种种淘气事情都干了个遍,顽皮捣蛋无所不为,恨不得能把碧血山庄整个翻腾过来。可大人再怎么对他好,也只是大人对小孩子的溺爱,何曾有人会当真投入地陪伴他一起玩耍?何况时间越长就越难生出新花样,这般折腾了一段时间后,竟是玩什么都没了味道。
    结果在他四岁时,辛如铁呱呱坠地了。看着那个手舞足蹈的小小婴孩,他便像得了天下最有趣的玩具,对着弟弟的时间比对着什么都多。这个玩具,会哭会笑会叫,慢慢地还会走会跑会跳。整天屁儿颠屁儿颠地跟在他后面,陪他爬树登山,陪他戏雪耍水,陪他打鸟捞鱼,总之是形影不离,哪怕被他欺负到嚎啕大哭也不肯走开。
    欺负辛如铁他八岁前最最快乐的事情。抓到奇形怪状的虫子就往辛如铁身上放,尝到酸的辣的就偷偷朝辛如铁碗里倒,听来恐怖的鬼故事就故意在辛如铁睡前说。他欺负辛如铁,辛如铁当然要报复,兄弟二人就像斗智斗勇一样,你来我往,日夜不休。
    比他晚出生四年的辛如铁在调皮捣蛋上焉能是他的对手?辛如铁煞费苦心想到的种种伎俩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事实上也的确没成功过一次。越是这样,辛如铁对他越是崇拜:自己想到的没想到的哥哥能想到了;自己做得到做不到的哥哥都能做到。辛如铁崇拜他,他当然也就更喜欢这个把他当作英雄看待的弟弟。于是兄弟间的感情,随年月流逝而益发深厚。
    
    而他永远不会忘记,隔了两年之后,他在自己十岁的生辰前重回碧血山庄,初见辛如铁的那一刻,内心是何等震动。
    唤着他哥哥的小小孩童,语音仍稚,语气透着与年纪毫不相称的稳重。原本就肖似母亲的眉眼已经和记忆中的母亲更加贴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安然气质更是隐约可见母亲当年的风采。他看着辛如铁,眼泪就这么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永远失去了慈爱的母亲;而那个曾经和他一样活泼的孩子,被迫在短短的两年时光里迅速成长,变成了这副他所全然陌生、却无比熟悉的模样。
    
    持续了不知多长时间的亲吻,不断地重复着简单的唇舌厮磨。就如一对在冬天里纠缠着取暖的小兽,彼此在对方身上寻求慰藉。
    辛如铁的双手从椅上移到了他的肩膀上,而他的手却狠命地攥住了椅子扶手,几乎没把那坚硬的花梨木头捏出十个洞来。
    
    那一次的再见,辛如铁对他表现出的崇拜与依恋非但未减分毫,反而有增加的势头。两人一起时不再只是玩闹戏耍,父亲日日亲自指点他们学文习武,兄弟俩同食同眠,白天黑夜都不曾稍离。
    但他却没法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地学习那些能让他成为一代大侠的东西。父亲演练着最得意的缚龙鞭法,他看去却比陆真摆弄金针刺|穴乏味得多了。辛如铁一天扎一个时辰的马步雷打不动,他站上两炷香就想快快走开。如此捱了半年,他犹豫再三,终于跟父亲和外祖禀明了想要学医的志愿。两位都是在母亲亡故后一夜花白了头发的长辈喟然默许。不久,他正式对陆真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从此,一年间只有三两个月在庄中度过,大部分时间都跟随陆真周游四方,行医学艺。
    初时,辛如铁知道他又要离家,哭着求他不要走。他摸着弟弟的头,心下黯然,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直哭到他上了车马,辛如铁仍是使下人陪着,跟在他身后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父亲亲自来接。头两年,每一次他离开山庄,这一幕总要重重复复地上演。
    两年后,辛如铁不再当着他的面哭了,但他知道,自己要离开之前的那天晚上,辛如铁必定会背着他偷偷地大哭一场,而且再也不肯送他出门。
    再到后来,每次他要走时,辛如铁总是在前一夜为他打点好出门的行装,往往能想得比他更周到。第二天,辛如铁会微笑着送他一小段路,分别时,淡淡地祝他一路顺风。 
    
    
    第五章
    
    凌绝心相信,他们分别的那些岁月,并没有冲淡他们之间的情感。
    每一次他风尘仆仆地回到碧血山庄,辛如铁都是欣喜的,尽管随着年岁渐长,那份雀跃之色不再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来,可他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块为他特意保留的糕点,一张为他勤加拂拭的书桌,一个未曾拆封的新巧玩意……一点一滴都带着让他鼻酸的脉脉温情。
    而他因着那份把弟弟独自抛下的歉意,对辛如铁更加疼爱。在二人相处的有限时光里,他只想尽自己所能来讨辛如铁欢喜。
    
    第一次,他问辛如铁:“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辛如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没有。”
    “真的没有?”略感奇怪,怎么会没有,自己想要东西可多了,比如师父那套宝贝金针,传说中的种种珍贵药材,大内秘制的“定魄丹”……
    “真的没有。”
    好吧,没有。——也许只是今天还没有想起来,说不定明天就有了。
    第二天再问,辛如铁仍是说没有。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他出门,那个答案一直没有改过。
    
    第二次,他问辛如铁:“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辛如铁头也不抬:“没有。”说完又马上加了一句,“真的没有。”
    “……”
    半晌,他仍不死心:“真的……”
    “真的。”辛如铁打断他,走到他身前,“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我做?你直接说吧。我不要什么,也一样会去做。”
    他看着辛如铁认真的神情,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哽。他一把抱住辛如铁,什么也没有再说。
    
    第三次,他问父亲、问外祖、问辛如铁的丫鬟……得出的答案是:辛如铁想要的东西叫做“没有”和“真的没有”。那个年少老成的孩子,就好像是无欲无求的一样。他不在家的每一天里,辛如铁除了读书练功之外就是吃饭睡觉,从来不曾提过任何要求。
    
    凌绝心知道,自己刚才问出“你想要什么贺礼”这句话时,心里想着的,就是当年令他心痛万分的“没有”和“真的没有”。从那一刻起,自己刻意尘封的桩桩往事,即将无可避免地冲破禁锢了它们接近十年的囚笼。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划过两鬓。
    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在辛如铁面前落泪。在这之前,除了当日阔别辛如铁两年乍见一时触动亡母伤怀外,日后他历经了多少委屈与伤痛,都再也没在辛如铁面前流露过半分。
    包括十七岁那年,他被逐出碧血山庄。
    
    那时他捧起辛如铁的脸,本以为那双凤眸中的湿意终会溢出,却不料辛如铁最终却绽开了个温柔的微笑。
    辛如铁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淡淡地道:“你在碧血山庄里,是我哥哥;你不在碧血山庄里,也是我哥哥;你走到天涯海角,还是我哥哥。”
    他顿时觉得鼻腔一酸,慌忙松开手,站起来背过身去继续收拾衣物。其后,辛如铁再没说过一句话。
    在最后一次走出山庄的大门之前,他紧紧地拥抱了辛如铁。那时他才知道,少年的身体一直在轻轻地发抖。狠心松开手,他大步出庄。走出很远之后他才敢回头,辛如铁伫立在气势宏伟的大门边,身形显得那么瘦小单薄。
    
    “碧血山庄的大公子染病夭折”——这是江湖中人使用了整整一个月的谈资。
    两个月后,他在碧血山庄三百余里外的一个山谷中定居下来。因为这里有一处极好的天然温泉,对治疗陆真的伤势有着不可取代的功效。
    又过得半年,“破劫谷”与“凌绝心”的名头渐渐地响亮了起来。
    凌绝心本以为他一旦出了名,辛如铁不久就会找上门来。没想到,从出庄那天开始,到他再次见到辛如铁,当中竟隔了整整三年时光。
    
    凌绝心感到自己的眼泪被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啄去。带了薄茧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脸上的每一寸地方。十年来他与辛如铁从未如此贴近。
    他止不住他的泪水。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自己会如此伤感,如此软弱。
    他也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这一刻,自己还是只能在辛如铁的脸上看到微笑。
    温柔的微笑。淡淡地说话。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开始,这竟成了他对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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