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傲笔负凌云(完结)作者:泊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少年傲笔负凌云(完结)作者:泊桐-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人说,“这是洛阳城的郑十八公子”。
  是了,洛阳城的郑十八公子,那时候是二十五六的年纪,相貌平平不修边幅,似乎是看过一眼就会忘记的人。然而就是初见那一瞥沈薄南就再没能忘记这郑十八公子拿着一枚黑子偏头思考的侧影。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沈薄南亲眼看见了大历三年的太平盛世,他在三月春光中坐在科举的考场上,错愕见落笔的是当时郑十八公子在洛阳城的血雨腥风中对他说过的一句:“少年思报国,不是爱封侯”。
  后来沈薄南想这大概是少年情动终身难忘,只可惜郑十八公子早就死在了乱世洛阳城的一片刀光剑影中。而这之后韶光漫漫,他遇见了无数情深的人,甚至包括当时还是个太子的当今圣上,只可惜这些人无论多么深情也不是曾经沧海了。话本中总有弱水替沧海的美好传奇,然而沈薄南却知道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郑十八公子值得他的深情了。
  


     ☆、温柔缱绻少年时

  大历三年,也许是沈薄南生命中看起来最光鲜的一年。他拔得状元名,获赐状元府,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个耗尽了他一生热血的王朝的从一品太子太傅。而正是这一年,太子李垣正巧是志学之年,于是他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沈薄南的第一个学生。
  就如同沈薄南一辈子都忘不了自己十七岁那年在洛阳城守的外院里看见的郑十八公子的一个侧影一样,李垣这辈子也刻骨铭心的记得自己十五生辰前一天,他站在这间御书房了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老师沈薄南。他记得那一天沈薄南穿着绛红色的官服,手里拿着玉笏站在那里。他记得他问沈薄南说:“你就是那个状元?”而沈薄南微微低着头,说:“臣是沈薄南。”他总感觉沈薄南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想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注定了倾心于沈薄南,他永远都不能相信那只是沈薄南的谦和有礼。
  现在的李垣坐在御书房的桌案后面,他记得早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在这件书房里沈薄南总是站在甚至是坐在这书案前面和自己的父亲商议国是,他记得有时候他的父亲会让自己呆在书房里听两人的对话然后语重心长的给他讲古代的贤王们励精图治的故事。然而时间永远都只在人的记忆中停滞,现世岁月不饶人,从大历三年到洪顺十七年转眼就是二十三年,自己已经稳坐在这方书案的后面,而沈薄南依旧在书案前面,只是这时候的沈薄南再也不会用那带着温柔的笑意的腔调说话了,现在的沈薄南只是静默的,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支撑着自己跪在他的面前,迫使他做出妥协。
  所以现在的他只能看着面前沈薄南,在让他窒息的静默中妥协,他听见自己说:“你若想去洛阳城便去吧,只是你记得你终归是要回到这里的。”
  沈薄南听见他说话,身体很明显的晃了一下。长时间的压抑耗费了他太多力气,然而他并不满足这样的答案,他只是抬起了头,依旧强撑着,他说:“臣要回洛阳。”
  这也许是他拼得了全部心力做出的要求,带着鱼死网破的决然。沈薄南一直知道李垣对自己的心思然而他始终用君臣的距离隔绝着李垣的感情,哪怕是对方用自己一生的辉煌来要挟自己他都没有逾越。他选择远离朝堂他选择回避他始终将自己抽离在对方可以掌握的范畴之外,拿捏着对方爱着自己这样的筹码冷漠而决绝的回避,然而这一次他却毫无顾忌的说出了不应该是一个臣子说的话。
  他说:“如若以臣的功德,想要向圣上邀功换的北邙山上一杯黄土,大概也是可以罢”。
  这一句话说出口便斩断了李垣二十多年的缱绻心思。不死不休,这并不是沈薄南的性格,然而为了一个连真名都无从得之的郑十八公子沈薄南却可以忤逆当年天子,却可以以死相挟。李垣一直以为沈薄南淡漠,不然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可以无视自己二十多年的情深,可以用自己对他的感情作为逼自己妥协的筹码。在沈薄南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李垣觉得好像是自己的世界中最温柔的那一块地方措手不及的碎成了粉末慢慢的抽离了,一种无力感袭来,然而他并没有心痛的时间,他听见沈薄南又说:“二十三年前的这个日子,我策马七个日夜到了洛阳,那时候郑十八公子坐在城东的桂花树下。那棵桂花树同我少年时见到的那棵一样,细碎的花瓣若有若无地飘零,甚至沾在了他的发梢上。我们喝了一整坛的女儿红,我装作看不见他胸口渗出的血迹,然后大醉一场,等我醒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沈薄南依旧跪在那里,但是抬起头看着李垣。李垣能从他的眼睛中看见满溢的柔情,此时此刻李垣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但是他却说不出一个字,他不想打断沈薄南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没见过沈薄南如此温柔专注的样子。他想,在二十五年之后他终于知道了当时他以为的沈薄南声音里的温柔与笑意真的只是他的谦和,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他喜欢的这个人的其实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只是这个人的深情早就在二十三年之前伴随着他将郑十八公子的尸骨葬在洛阳城郊一片荒野中的时候就消耗殆尽了。
  李垣最终还是妥协了。即使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即使他不曾得到沈薄南半分的深情但他依旧爱着沈薄南。他准许了沈薄南还乡的请求,甚至他还将那一块埋着郑十八公子的荒地赐给了沈薄南让他建一间宅子养老,他小心翼翼的扶起跪在地上的沈薄南,看着对方恭恭敬敬的倒退着出了御书房,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妄想沈薄南能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自己一眼,然而这终归只能成为回忆里他对自己的嘲讽了。他睁开眼睛看向御书房的门口,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破碎的低伏在尘埃里的二十五年的缱绻深情。                    
  


     ☆、洛阳城里春光好

    沈薄南回了洛阳城。他回城的排场很大,天子赐了地建宅子又赏了不少东西,等到启程的时候沈薄南看着身后的车马觉得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然而这样的不真切很快就被离开王都回到洛阳的渴求所掩盖,他几乎是颤抖着上了马车,便催促车夫赶路。沈家来送他的小辈很多,还有朝堂上一些官员,但是他连回头告别都忘记了,在这时候他脑海中每一个地方都盘踞着洛阳城的桂花以及半醉的郑十八公子。于是他便理所应当的没看见人群后面默默站着的把所有目光都萦系在他身上的天子。
  李垣此时就站在人群后面,他很小心地没有让别人发现,他只是默默的在远处看着沈薄南。其实这样的距离他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见沈薄南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缓缓地向前,此时此刻他天真的幻想着沈薄南能从马车那一方小窗子里探出头来回看一眼,然后发现站在这里的自己。他想,这多嘲讽,明明已经用二十多年的时间证明了沈薄南的温柔深情永远都只停留在他的郑十八公子身上了。
  然而李垣却阻止不了自己,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场面。
  那是大历三年的春天。春闱发榜,沈薄南取得状元名。他记得那那天的天色极好,是澄明而温暖的蒲桃青。那天御花园的桃花都开了,举子们小心翼翼的面对着圣上,或拘谨或圆滑地想着未来的官运,然而那时候已经是兵部侍郎的沈薄南却毫无顾忌。无论有没有这个功名他都能享一世荣华,然而他却不管不顾的甚至有些荒谬的去考了科举,甚至连天子都觉得诧异,然而从来都是举剑挽弓的沈薄南竟然写的一手那样好的锦绣文章。在很多年之后李垣大概明白这个功名是郑十八公子让沈薄南考的,然而这只是猜测了。他只记得他在黄昏的御花园看见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沈薄南,那时候沈薄南举着一盏酒微微笑着在同旁人说些什么。李垣记得那时候他注意到沈薄南持着杯盏的左手修长的手指以及微微泛白的指节。他记得他顺着沈薄南的手指看下去能看见他从大红色的状元袍里露出的手腕,苍白的不正常,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痕,那一瞬间他感到窒息一般的刺痛感。后来他想,大概动心就是那一个瞬间的事情吧。
  他走上前去想要和沈薄南说一句什么,然而那时候沈薄南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再度见到沈薄南的时候是在御书房。那时候自己十五岁,是太子,而沈薄南是自己父亲钦定的太子太傅。他记得那时候在授业结束之后,他总在御书房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沈薄南讨论治国之道,那时候的沈薄南还年轻,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气度。有一次自己的父亲问沈薄南王道,之间他挽起袖子,将一杆狼毫拈饱了墨色,在天家御用的金丝素卷上写了一句“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沈薄南的字很好看,骨架坦磊,贯然一气,便是一幅宝光斓然的稀世墨宝。他记得自己的父亲看了这句话很久,就在他觉得时光已经凝滞了的时候他听见父亲轻轻笑了一声,叹道:“无愧乎沈卿,藉此我朝遇盛世太平可知日夜!”这话说的没错,短短二十年不过,现今的王朝已经是自盘古劈天三千余年来最为昌盛的时代了。河清海晏穷寥廓,天下太平。然而现在的李垣却想若自己的父皇泉下有知自己如此对待沈薄南该是什么神情。然而无论旁人怎样看,他对沈薄南的深情他自己却是清楚的,他知道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爱沈薄南胜过自己,他有的时候会想,要是自己生在乱世多好。哪怕既知就算早一步遇上沈薄南也赢不了郑十八公子,但是就那样默默地跟在沈薄南身边,在没有郑十八公子的前线上伴他左右,看他在一场鏖战之后酣畅淋漓的醉一场,便是莫大的幸福了。或许还可以在某一场战争中在沈薄南的眼前为他挡一支淬了毒的飞矢,一箭穿心,然后在那一瞬间大概可以得到沈薄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