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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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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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忓也是脸色青灰,“没完没了了……我说不如此案还是移交大理寺罢,横竖他们平素就喜欢这种家长里短、三姑六婆的案子。”
  回想起那日在东宫商议此案时的情景,秦佩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觉得咱们侍郎和苏少卿交情匪浅,咱们撂担子只图一时痛快,只怕到时候反而侍郎大人不好做人。”
  陈忓捂腮,被烦的牙痛,恨恨道,“我说这劳什子采选就该废了!”
  “行了!”刘缯帛由后堂步出,对秦佩道,“虽只死了个守门的宦官,可到底事情出在宫里,秦佩你还是亲自走一趟,这个节骨眼上,这宦官必与先前李婉娘之案颇有牵连。”
  虽兴味索然,秦佩还是起身,恹恹道:“下官遵命。”
  死了的小黄门名叫李忠,是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宦官,若说此人有何不凡之处……
  “哦?当真如此么?”秦佩轻叩案几,沉吟不语。
  尚衣局直长恭敬道:“不错,这个李忠自小入宫,和其他宦官一同在忠义堂读书,因学问不错,人又机灵,奉御大人当年便亲自将他选入殿中省。”
  秦佩兀然抬头看他:“此人的职司可与妃嫔或是采选有关?”
  “此次采选,除去贵女们从各自府上带来的衣裳,采女们身上所着均由李忠安排。”
  秦佩笑笑:“这当真是个好差事。”
  说罢,他瞥了眼在一旁奋笔疾书的陈忓,“话问完了,咱们也便不叨扰了。直长大人留步。”
  一出尚衣局,秦佩便淡淡道:“这李忠多半是个冤枉鬼,采女案一破,这个案子也便破了。”
  “可这个采女案千头万绪,目前嫌疑最大的仍是赫连小姐啊。”陈忓愁眉苦思。
  秦佩冷哼:“既是千头万绪,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各带几名小吏,咱们分头行事。我去义庄看那李婉娘的尸首,这里有个单子,你照这个单子找那些采女挨个问话,虽说上面大多都是养在闺中的大家小姐。可最毒亦是妇人心,切勿轻敌,切记切记。”
  陈忓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论起岁数,我比你还虚长几岁,孩子也有好几个了,这些我省得。不过秦兄,你尚未婚娶,为何对‘最毒妇人心’之事如此心有戚戚?可是曾被哪家的小姐误过?”
  秦佩怒瞪他一眼:“胡言乱语!”
  说罢便甩袖向着义庄去了,陈忓在背后偷笑,心道:“看秦状元这样,可不就是情窦初开不明所以的懵懂状?”
  义庄森冷,除去几个衙役奉命看守外,竟还有几个李家的忠仆,想来是李侍郎遣来看顾爱女尸身的。
  秦佩身后下人出示了刑部的文书,向李家下人拱了拱手,便命人掀开裹尸布。
  李婉娘已死去三日,好在仍是初春,尸首并未腐烂,可面上也已出现了青青红红的尸斑,而原本姣好妍丽的脸孔如今扭曲发紫,眼珠外凸,舌尖吐出。可不看脸,她的仪态却格外的端庄,窈窕身形略带僵硬地平躺,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之上,仿佛并不是躺在幽暗的义庄里,而是醉卧花阴之间。
  正是如此,此情此景才显得格外可怖。
  “仵作何在?”秦佩低声问道。
  有个老头慢悠悠地走出来,对着秦佩颤颤巍巍地便要行礼,被秦佩止住。
  “这李婉娘可是被勒死的?”
  不知是否见了太多的死人,老头只木着脸答道:“回大人的话,这李婉娘项下绳索交错,又吐出舌尖,面色发青,应是被勒死无疑。”
  秦佩蹙眉端详那尸首片刻,又问道:“她身上可有别的伤痕?”
  “并无。”
  秦佩又仔细看了看尸身,安抚了李府的下人们几句,便带人匆匆走了。
  在刑部衙门查了查典籍,又枯坐了会,陈忓才面如菜色地回来。
  “如何?”秦佩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陈忓坐下,猛灌了口茶,便开始大倒苦水,“秦兄,你是不知道今日小弟的惨状,那些采女,个个能说会道,边哭得梨花带雨,边能巧舌如簧地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当真难问!”
  “那个张姓的?”
  陈忓从袖袋中取出厚厚几叠纸,翻了翻,“哦,她倒是个稀奇的,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坐在屏风后头。”
  “可有看到她的神色?”秦佩若有所思,“我让你带一二婢女去察言观色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陈忓点头:“不错,我的婢女回话,说那张小姐一直愣愣地发呆,问到后来滴了两滴眼泪,手一直在绞着帕子。”
  “那她必然知情无疑,我今日便请命让宫中派人保护她。”
  两人对视一眼,秦佩接过陈忓的纪录,粗粗扫过,仍觉毫无进展,只觉心中郁卒。
  如今并不缺线索,可这些线索如同断断续续的点,怎样都穿不到一根线上。
  李婉娘……
  李忠……
  神色有异的张小姐……
  采女、尚衣局、勒死……
  秦佩沉吟片刻,取出一张上好的生宣,又寻了根最细的羊毫,在纸上细细描摹起来。
  “来人,将这张纸送去雍王府,就说我秦佩有事相求,请纳锦姑娘相助。”
  
  第49章 第十一章:忍寻棠棣鶺鴒诗
  
  纳锦并未派人回话,她亲自来了,带着轩辕晋。
  上次在京郊,秦佩与她只粗粗谈了几句,算不得交浅言深,故而一直以为她是那种清高傲物、孤冷绝尘的奇女子,还曾与轩辕冕私下议论过,出尘到了极致便是矫情;清高到了最后便是作态,身为皇子,生平所见最多便是形形色色的大家闺秀,于情于理轩辕晋都不该好这口才对。
  可今日再见,秦佩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那些庸脂俗粉轩辕晋皆看不上,独独喜欢这个纳锦了。
  因这案子毫无头绪,又赶上每月初十的休沐,秦佩便干脆辞别陈忓回府歇息。午后慵慵地大睡一场,又换了便服在庭中赏花。暖风拂过,先前亲手做的檐铃在廊下琅琅作响,霎是好听。
  他人虽冷清,私下却不似清流文人般爱栽些梅兰竹菊,生怕别人不知自己高洁,搞得府邸里也萧瑟无比,活像灵堂坟地。于是将位于永兴坊的府邸搞得花团锦簇,云蒸霞蔚。譬如此时,墙角粉桃紫藤争艳,池边又有兰草吐芳,秦佩闲坐的小亭边上更是栽了一圈垂丝海棠,径自开得烂烂漫漫。
  秦佩手执玉杯,喝着先前从东宫要来的西域贡酒,眯眼看着天上流云,将那诡谲的凶案人心都抛掷脑后,说不出的惬意。
  可偏偏就有大煞风景之人,偏偏还无比理直气壮。
  “秦大人,亏你还是个状元,画的图样谁看得懂?”
  美人穿花拂柳而来,应极为赏心悦目,倘若她不是灰头土脸、柳眉倒竖的话。
  轩辕晋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春风满面,想来这些日子美人相伴,过的极是潇洒。
  秦佩放下酒杯,揉揉额心,叹道,“秦某虽不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也自认于丹青之道略有所得,敢问纳锦姑娘,秦某这图样怎么就不堪入目了?”
  纳锦在他对面坐下,“先前算我欠你个人情,此番还了你。我知晓你在查采女案,我与这案子也没什么牵连,到底想知道什么,你可以尽管问,我自会帮你。”
  “正是,秦大哥你与我们之间何必如此见外。”轩辕晋笑得牙不见眼。
  我们……
  秦佩瞥了他一眼,对他那种有情饮水饱的模样颇不以为然,“王爷既领了雍王爵,遥领州牧,便该专心朝政为殿下分忧才是。何必分心于刑狱这般微末小技?”
  轩辕晋也不恼,笑眯眯道:“皇兄自有翻云覆雨经纶手,天下有他一人足矣,小王只要不添乱,他也便谢天谢地了。”
  秦佩心道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目光却移回到纳锦脸上,只见后者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已有些不耐之色。
  “实不相瞒,那采女是被人勒死,这图样画的便是那绳索。”
  纳锦若有所思,又道,“大人要是不介意,民女想带些绳结前去义庄比对。”
  秦佩有些讶异,毕竟女子不比男子,对死死生生、血肉模糊之物总归有些恐惧。就连轩辕晋当年闹着要去勘案,只跟着去验尸过一次也再不肯去,纳锦竟还有这般胆识,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事不宜迟,秦佩放弃了休沐,亲自带纳锦去了存放李婉娘尸身的义庄,纳锦二话不说地进了,而轩辕晋只凭栏而立,幽幽叹息。
  秦佩挑眉:“雍王有何事要差遣在下?有话便直说罢,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轩辕晋抬眼幽幽地扫了他一眼,继续叹息,很有几分深沉。
  秦佩不耐,转身欲走。
  “秦兄留步!”轩辕晋腆着脸抓住他的袖子,“最近小王和皇兄难免有些口角,想请你说和说和。”
  秦佩蹙眉看他,低声道:“人立于世,哪里有事事顺心如意的?就如你父皇、皇兄,也各有各的情非得已,无可奈何。你何必逆着他们,事事争个长短,还不如退一步,再寻他法。”
  “你又知道是何事了?”轩辕晋抿唇,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孔面无表情,那刹那竟让秦佩想起了他的兄长。
  秦佩站在他身侧,一起看着阑干外的重重宫城,继续道:“骨肉至亲,你皇兄不管让你做什么,多半也是为了你好。譬如你的婚事……”
  轩辕晋冷笑:“我知道,他们想让我在这次采选里选个高门大户的世家闺秀,以后好成为我的助力。可我便不明白了,人为何要和那牲畜草木般分三六九等、高低良莠?母妃亦出身于小户人家,可她待我至亲、侍君至诚、为人至善,我可看不出比那些大家小姐差去哪里。若要说出身高,先前父皇的史皇后、苏贵妃,谁不是宰辅之女?还有皇长兄的母妃周贵妃,难道又是什么良善之辈了?”
  秦佩轻咳一声:“为尊者讳,为亲者讳,雍王慎言!至于你与殿下之间的事情,我自会说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兄长,我想殿下必会体会王爷的一番情深。”
  轩辕晋面露喜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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