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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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妆-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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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断笛突然止了话望他,遂一沉声,“——参加乡试。”
  李瑞成神色紧然,柳断笛自是能够瞧见,却只接着说:““……少年果真没有让恩人失望,第一批便获了会试资格。从此青云直上,一发不可收拾。……稳稳当当地走进朝堂,辅政为官。同时,也发现了自己亦是将来夺嫡之争中的重要角色。””
  柳断笛勉力一笑:“不知道李大人听到这里,可是明了些了?”
  李瑞成面色大变,不知如何开脱,好半晌才咬牙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柳断笛轻叹道:“李大人说笑了,在下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感兴趣。……只是碰巧听说那少年姓李,名唤瑞成,而那公子……则是单名一个麟字。”
  话毕稍停片刻,复又接道:“还有,我也碰巧得知,李兄的父母……尚还健在。”
  好半晌,才听李瑞成仿佛认命一般地苦笑:“呵,不愧是柳大人,才谋计略果真越人一等。在这四角囚牢之中困身枷锁,也能如此通明,不枉第一才子之名。……真是令本官钦佩。”说罢,却是话锋一转:“只是,我从来不知道,柳大人也是卑鄙之人?”
  “卑鄙与否,又岂可衡算呢。我平日常态,相信清者自清,诸人皆视。……如今出此下策,仅是一种手段罢了。”
  李瑞成情绪略有些不稳,连声讥讽道:“能用手段取胜,讲究以理服人!柳大人这般作为,怕是难以服众!”
  柳断笛瞧他目冲暴戾也并不在意,只微微歇了身体,斜靠在墙壁上淡声答:“我在这里出不去,外人也无法进来。服众……呵,又何须服众呢。……现下,我只在意你的心思。”
  李瑞成忍耐片刻,总算是冷静了些,问他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柳大人也不必多言,还是直快些好。”
  “好……李大人果真是聪敏人,他没看错,我也没看错……”柳断笛并未直白地道出‘苏麟’二字来,只停当片刻才继续道:“……你我各自为政,我不会阻碍你分毫,但你必须答允我,给予青衣能够来去自如的权利。”
  李瑞成见他说话费力,心中猜测一二,口中叹道:“呵……柳大人,我不允你便是不孝,允了你却是不忠。……这教我,实在为难得紧。”
  柳断笛抬眸直视他,眼神稍带了些许犀锐,仿佛能够摄入心底一般。
  “你有你想要保护的人,我亦有我想要守护的人……还请李大人慎重斟酌。”
  李瑞成思虑良久,终是说:“好罢……若是旁人不知晓,我也不能算作不忠不是?”
  “这一点你放心,从我柳府上出去的人,身世干净,手脚利索,绝不会给你带来后患。”
  “既然柳大人都发话了,我自然也无话可说。还望柳大人……好生对待我的家人。他们一生辛劳艰苦,没怎么享过福,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因为种种因素无法家去孝敬他们。”
  柳断笛颔首:“你不必担心。我既已承诺,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失信于人。”
  李瑞成听罢,只说:“若有何需要,尽可以唤我。”
  “我要见青衣,尽快。”
  “好。”
  “那便,麻烦李大人了。”
  李瑞成摆手,只是转身的刹那间,似乎明白开来。柳断笛的为人他有耳闻,亦有所感,无论如何也不会殃及无辜,那么——他方才所说的‘手段’也并非利用谁来要挟自己!
  而是……
  他知道自己的苦衷,所以替自己去孝敬二老,而自己,仅是换一个机遇给他。
  孰轻孰重,李瑞成心中已有了衡量。
  “多谢。”
  他隔着木栏轻声道。
  而柳断笛依旧倚靠在牢房角落处,向他勾唇,略微一笑。
  他不望李瑞成能够戴义抱德,惟愿自己不负初性,就当做偿还几分过往罪孽。
  李瑞成很快便知会青衣,送他探见柳断笛。
  第二日,青衣摘下斗篷,再同柳断笛相逢,只觉苦怒无言,瞧见柳断笛一副淡雅的容姿,遂又生生地咽下泪去。
  “主子瘦了……。”
  柳断笛轻触他的肩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甚还打趣地道:“是不是每次久别重逢,你都要将这话重复一遍?”
  青衣笑得难看,略有些哽咽:“主子在这牢里受苦了。外边儿都传……说是主子谋害七皇子,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将您停务看查,还说您大约无法再出去了。”
  柳断笛叹息一声。这传闻倒是亦真亦假,他的确停务,却并非谋害七皇子;勃然大怒的亦也不是皇帝,而是苏偃……。
  半晌,柳断笛抚慰地说:“谗言罢了,又怎可听信?”
  青衣连连颔首,忙道:“是是……主子向来不是狠心之人,怎会去伤那七皇子的安危。……一定是其中出了差错,待几方查明,定会使得此事沉冤昭雪!”
  柳断笛笑道:“借你吉言。只是,怕得劳你做些事。”
  青衣听罢急道:“主子何时变得这般客气了!此等关头……即便是豁出命去,青衣也在所不辞!”
  柳断笛微摆首:“那倒不至于,仅是我信不过旁人罢了。而你……最令我放心。”说罢不待他作答,又问道:“……我教你带的东西,都拿来了么?”
  青衣从袖管中取了纸笔交予他:“自然带齐了。”
  柳断笛接过,稍一思索,却又将狼毫搁下,青衣不解地问:“主子……这是何意?”
  柳断笛答道:“我想,大抵是用不到它了。”
  话毕,转身将纸张展开,平铺在泥阶之上,伸手至唇前咬下,不多时便见了血色涌出。青衣硬是来不及阻止,忙在一旁唤道:“主子……!”
  柳断笛轻声说:“比起墨来,血书更能显露诚忠呢。”
  青衣霎时住了口,在一旁静待良久,才见柳断笛直起身子来。他适才不敢打搅,现下却大了胆子,厉斥之言直冲出口:“您这又是做甚么……真的,值当么?”
  柳断笛侧身望他,只答了一字:“值。”
  青衣道:“您向来都是,将自己看的比甚么都轻,却又将他人看的比甚么都重!可是……您又可曾设身处地地替我们想一想?瞧见您这般作践时的痛心之感,您是从来也不曾体谅!”
  柳断笛怔愣片刻,恍然道:“……是我,辜负众人。”
  青衣瞧他服软,心下怒怨竟消了大半。
  “您方才写的东西……我没有看。但是,定然与这天下不失关联罢。”
  柳断笛哑然。
  记得筹南回京后,皇帝亲许一诺,苏偃更像是早已料见一般,劝说皇帝允了一次信任给他。……如今,苏麟恐已安署完毕,及易逼宫,苏偃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故,那相欠良久的‘信任’二字,也是该兑现了。
  ——血书之上,不仅解释自己与七皇子暴毙之案并无关联,亦恳请皇帝配合自己,将局势一一扭转掌控,后才能逐步瓦解苏麟与苏瑞方的机心。
  但论起缘由,终还是逃不开‘天下’二字,……竟令青衣说中了。
  柳断笛唇边扬起苦涩:“……不错。但是你可知,‘天下’属谁?”
  青衣答道:“属圣上,属大苏……”
  “错。”柳断笛直当地否决,“这天下,属于百姓,属于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青衣闻言,无法作答。
  柳断笛将纸张对叠收起,递还给青衣。
  “切记,定要亲自交到兆文琦手中,命他秘呈给陛下。”
  青衣良久不语,终是收下,几般无奈地道:“好。……也请主子心中念及青衣之言,在出这大理寺之前,好生照拂自己……”
  柳断笛应是,遂便瞧着他重新蒙好面容,跟随在外静候的李瑞成绕僻而归。
  他一连等了两日,无人前来召唤,亦无何人探访。自前些天会议李瑞成后,膳食倒是不曾苛待,不过柳断笛反而无心良安。
  倘若陛下久疑不消,不肯听信自己,后路将每况愈下,行至末端再悟,也不得弥补了。
  第三日晚,柳断笛终于等来密召,心头提吊总算缓解了些。李瑞成来牢替他更衣时,眼中稍有错悔。
  “本官是否,不该为成一己之私,而给你另觅捷径之机?”
  柳断笛换下一身素衣,闻他所言,止了手中动作直视他道:“李大人不必自责。你我当日所言,我自守信,不会再逾越了。”
  李瑞成凝眸打量他,只觉行消骨瘦。好半晌才说:“但愿是这般……。”
  随后,便将柳断笛送入宫去。
  柳断笛再次来至养心殿前,竟觉久违。入了大理寺之后,成日独单。虽不似朝中枯乏,却总感同外界失了联系,反而力不从心。
  “罪臣柳断笛,叩见陛下。”
  李瑞成得令,只教柳断笛只身入内,故在殿外等候。
  皇帝向地上俯跪的人低声道:“起罢。”
  柳断笛闻声便直起身来,却仍端跪在地。
  “朕信你。你也不必将心中所疑说出来,朕隐隐能够猜到究竟是谁害了奕儿。”
  柳断笛抬首望他,只觉皇帝比起往昔,愈显衰老。……苏麟更可谓是用心良苦,若皇帝借此迁怒苏麟,便是替他断去敌首;若皇帝不忍,只囚禁自己,那则是替苏麟牵制异己,扰敌之心。
  这般设计,怕是早已瞧出自己意存倒戈,抑或是说……从未信任?
  柳断笛心下轻叹,略有些自嘲。……竟信了苏麟那人,他对自己,除过利用二字,怕是再无其他。
  “……陛下圣明。”
  皇帝道:“朕思虑良久,如今唤你前来,只想听你说说,朕该如何应对?”
  柳断笛沉默片刻,只说:“陛下大抵知臣之行,意在将计就计。”
  皇帝颔首道:“不错。”
  “早在治洲天坛,罪臣曾查供银出入,其中筹南府在一年之间向天坛供给三次,合计共有足足九万两纹银。后查,其中两次均为受难之期所供,而收录人,均无。”
  皇帝听罢微怒:“这种事,你为何不趁早禀上来?!你们户部上下就是这般为官的?”
  柳断笛俯首答:“罪臣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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