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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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妆-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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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责备的是,儿臣不会再犯了。”苏偃回神儿正色道。
  皇帝一语点醒了苏偃。苏偃身为皇子,却从来不对九五至尊之位抱有任何想法,一来无心置身朝堂,二来,二来他只愿同柳断笛安得一世,纵许苦楚贫寒,也绝不允世俗离间。虽不知二者哪个更具重要,但也足以让他不恋繁华高位。
  苏偃自幼聪敏机灵,天赋颇高,皇帝早早将这些尽收眼底,只碍于苏偃并非嫡子与长子,所以才一直遮掩于人对他的喜爱,若是歹人趁机而入,皇帝失去的并不仅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最适合的接班人。如今太子沉疴不愈,太医院束手无策,皇帝固然痛心却也深知其中利弊,倒是可以借着此次苏偃筹南一行有功,而移花接木地将太子之位架在他身上,群臣见此,怕也是说不得什么。
  不过……若是教他知道了苏偃的那些个心思,恐怕真是要气的背过气去。毕竟男人与男人相爱这档事……传出去肯定有失皇威。
  “麟儿常年征战在外,想是早也疲于边疆。现下既是回来了,便好生放松几日,一心辅佐你四弟才是啊。”皇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有意无意地说道。
  皇帝封苏麟为廉亲王,一字“廉”暗视皇帝的内意。苏麟心里冷笑,并无半分不开心。受封太子的虽不是他,但这,却是他计划之中必行的一步棋。
  “儿臣谨遵教诲。”苏麟应。
  “再过两个月,便是五年一次的祭天之日。偃儿身为太子应当扈从行祀,麟儿与韶云也一道儿去罢。”皇帝淡淡地道,见二人点头称是,他便将目光挪向了苏偃:“你此遭去筹南赈灾,我亦收到了柳卿的折子,看过后才发觉果然如李侍郎所说一般,是个人才。”
  苏偃心下惶恐,不知皇帝突然提及柳断笛究竟是好是坏,只得答道:“回父皇,柳尚书文采斐然,儿臣同行之时也颇为收益。”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那么祭天一事,便由你与柳卿操办罢。”苏偃一愣,直觉反应过来绝不该又将柳断笛扯进这件事,柳断笛大病未愈,着实不能再废神劳力。但苏偃还未接口,皇帝又道:“明日朕会将封赏派去柳府,还附上祭天随行的大臣名字,你们二人可要细心商议,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父皇!柳尚书刚刚入京,此举怕是不妥。”苏偃急道。
  “有何不妥?”皇帝直视苏偃,简直像要将他望穿一样。
  苏偃心中挣扎,却找不出任何正面理由,他踌躇半晌,却听苏麟说道:“四弟怕是觉得柳尚书刚刚回京便又四处走动尚有不妥,显是爱惜人才之举,对么?”他侧头问道。
  “的确如此。”苏偃道。他心中大为不解,为何苏麟会替他说话。
  皇帝目光扫过二人,却也没再发问,只道:“如今离祭祀还有两个月之久,足已够你们准备了。”
  苏偃闻言,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辞,默声一阵儿便接道:“……,儿臣遵命,定不负父皇高望。”
  随后,皇帝又交代了纪韶云与苏麟几句,便叫他们三人退下了。出宫之后亦是分道扬镳,苏偃不知那纪韶云会同苏麟说些什么,但也无暇管顾,取了佩剑便立即驾马奔去柳府。
  他觉得,十个太子之位也换不了柳断笛一笑。
  出了皇宫正门之后,雪似乎下得更大了,打落在苏偃的肩背之上。城中的商贩早早地闭起门窗,除了行色匆匆的过客便没几人走在路上。这真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雪了,苏偃想。
  城郊附近的柳府凄冷的令人生怖。苏偃推开府门,门闩立即发出“吱呀——”的声音,苏偃皱皱眉,几时也没瞧见过如此残破的“大户人家”,柳断笛在朝中属二品大员,再加上他平日不爱四处走动,攒下的钱财应该更多才是,怎会放任这扇门老旧却不换新?等苏偃踏进去后才有一名衣着朴素的少年慌慌忙忙的跑过来行礼道:“奴才怠慢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苏偃与这人早已熟识,因为这人是柳断笛唯一在柳府能够说上话的,叫做青衣,也是柳府管家。他打趣道:“得了,你也不是外人,你自己清楚我会不会罚你。”
  青衣讪讪地笑了一下,赶忙起身。也许没料到来人是苏偃,他楞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苏偃发现他的尴尬,不由联想起柳断笛,他张口便问:“你家柳大人呢?”
  青衣脸上尴尬的笑容在刹那间僵住,取而代之的却是不解:“柳大人——不是和您在一起?”青衣一直认为柳大人与四殿下在一处,起初看见只四殿下独身进来还有些奇怪,本想借个机会顺口问问,不料竟让四殿下抢了先。
  苏偃惊道:“和我在一起?你是说他还没有回来过?”
  青衣光顾着着急,不敢有半分隐瞒,他摇头道:“小聂子前阵儿来信说,说您们还要有一段时日才能回得来,所以刚才看到是您来了还十分奇怪,啊,小聂子就是一同前去的赶车夫……他……”
  “小聂子……!”苏偃低骂一声,眼中直冒火。他狠狠地攥攥掌心,抬脚便离开柳府,身后还能隐隐听见青衣的喊声:“小聂子家住在石湾巷!”
  柳府地境荒僻,即是苏偃想要重修一方宅子,但碍于柳断笛言明杜绝,也只是爱莫能助,最后不了了之,而现下却犯了难。适才苏偃一见找不到柳断笛,虽极为着急,但还是记下了青衣的话。出了门才想起这柳府偏生处在西郊,可石湾巷截然在东面!苏偃忙跨上马,脑中随即搜索片刻也找不到最近的捷径,只能驾马沿着城郊土道一路向东。
  马力纵然厚实,却毕竟快不得多少,苏偃一路上都念着柳断笛,生怕他出个好歹来。在入京之前就一直觉得不安实,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之念,即使听到皇帝宣了他为太子后也不曾将心放下。如今又生这种事,接下去的事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这一路竟比想象中还要漫长似得。到了石湾巷,苏偃跳下马去,恍惚记得那小聂子常常与柳府通风报信,想是捞了不少好处,加之本性也不刻薄,有了些银子钱财定然会好好挥霍一番。苏偃挨家寻去,瞧见门槛儿破旧的便笃定不是。又寻了少刻,果然瞧见一户人家门前摆着几束长寿花盆景,那透着妖冶的花儿在风雪中显得不甚耀眼。苏偃能一眼认出它,多半是因皇宫御花后园中也常常种植这种冬天开花、寓意美好的植物。而这本就不富有的街巷,怎可能有人愿意花得闲钱养它?——那一定必是小聂子无疑了。
  苏偃也顾不上其他,径直破门而入。他习武近二十年有余,这区区一扇木板门还是阻挡不住他的。房中生着火炉,比外头暖和多了,苏偃推开里卧的隔板,浑然将里头的人惊的不小,正想破口大骂,然而那人定睛再一看去,竟忍不住双膝发软,颤颤巍巍地忙搁去手中茶具,跪了下去,俯首埋地,不敢直视来人:“四、四皇子……您,您怎地有幸来、来小人这儿?”
  “四皇子也是你这小辈配称的?!”苏偃无暇空与他再论其他,上前一把扯住小聂子颈口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怒声问道:“我问你,柳大人呢?”
  小聂子见他如此,口中更是打颤地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您说什么?……柳大人?小的、小的怎会知道……”
  苏偃见他嘴硬,眼中更是发怒。他紧紧手,小聂子立即被勒地喘不过气来,很快便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涨的通红,苏偃手下愈来愈使劲,不给小聂子透气的机会:“说不说!?你若死在我手里,我还怕脏了手!”
  小聂子透不过气,口中发不出声音,听他如此说道便连忙点头,苏偃稍一松手他便立即软倒在地上掐着喉咙吸气,半晌缓过来才说:“那封信……是旁人叫我送去给青衣管家的!”
  苏偃神色一冷:“旁人?”地上那人闻言继续答道:“是、是!前不久……有个面生的人给了小的五锭银子,叫我摘抄他的书信,然后送去柳府……小的,小的一时财迷心窍便做了!四皇子……四爷!您可要饶过小的啊!”他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苏偃听罢,一个念头便闯入他的脑海中,连忙道:“原信件在何处?”
  小聂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去从床转下抽出一张封纸,双手呈上去:“原信件来人已然命我焚了,只,只剩下这个……”苏偃不等他说完便夺走这纸,纸上赫然“致柳府青衣”五字,刺痛了他的双目,而这熟悉的字迹,让他如同花了眼一般。
  这字迹……除了三皇子,当今廉亲王之外,还能有谁?
  苏偃喉头哑然一涩,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又忆起那日名为程暮的将军所言,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若是柳断笛与三皇子有染,直当地过去不就成了——何必如此藏着掖着?徒劳几番周折,尔后瞒下青衣众人,分明是不想叫人知道。那阿笛的处境……
  他没再往下想,只从怀中掏出十锭银子塞去小聂子手上,小聂子一边紧紧抓着银子,一边收的不安心。苏偃交代道:“你速去我府上找个姓顾的将人来三爷府邸应我。再叫青衣去请周太医。不可差池!”
  小聂子仍还是不敢放开胆,只顾瞧着手里十锭银子偷偷发乐。一听苏偃提及三爷,心情立即暗沉下来。他前阵同三爷办过事,难免有些不自在,如今只得可劲儿点头,一直望着苏偃远去,渐渐匿于苍苍暮雪之中。
  繁华之处。
  三皇子离宫已近八年,因他常年驻守边关,亦是不及弱冠之礼便挪了住处。府中吃穿用度向来极好,对待下人也从不苛刻,口碑一直不错。不过倒也难怪,一年四个季度,他能有那么个十天半个月呆在府中便算久了,即使是皇帝待他也极为稀罕,谁敢予他不爽?现下归京安居,竟跟了宛若艳艳红尘的小公子哥儿。尤其是那双眼睛,瞪谁一眼准连那人的魂儿都勾走一般。除了脾气太娇之外,也真真招人心疼的紧。
  一入廉亲王府,苏麟便不见了身影。急的纪韶云在府中转来转去,不少人前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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