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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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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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枕流拱手道:“祝总镖头才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祝万枝大笑道:“若是在别人面前,我倒也厚着脸皮认了,但在慕大人面前,我却是万万不敢当的!”
    桑南溪慢慢地打开折扇,轻轻地摇了摇,笑道:“两位真是关公见秦琼,英雄惜英雄啊。”
    慕枕流微愕。
    胡秋水笑嘻嘻地解释道:“我这个桑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胡乱造词,自家人听着没什么,在慕大人面前却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桑南溪不以为意道:“不许关公战秦琼,难道还不许他们在天上地下结交一番吗?”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打起嘴仗。
    祝万枝半弯着腰,压低声音道:“慕大人要保什么东西?”
    慕枕流道:“我。”
    祝万枝意味深长道:“去哪里?”
    慕枕流道:“京师。”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冷喝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也令正在闹腾的其他人安静了下来。夙沙不错站在门口,阴沉地看着越靠越近的两颗脑袋。
    慕枕流早已习惯和别人交谈时,被这道声音横插|进来,倒没什么惊讶,只是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夙沙不错,我的……一位朋友。”
    夙沙不错原本难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祝万枝站起来,抱拳道:“莫非是不拘一格庄的夙沙公子,久仰久仰。不拘一格庄近两年在西南干了不少大事,叫人钦佩啊!”
    夙沙不错淡扫了他一眼,望向慕枕流,眼睛透着一股寒意:“为何叫他们来?”
    慕枕流道:“我需要他们帮我一个忙。。”
    “我呢?”
    慕枕流笑了笑:“你自然也要帮我。”
    夙沙不错面色稍霁。
    军器局掌局的官邸并不宽裕,住不下这许多人。祝万枝等人只好暂时去城中的客栈住。慕枕流将人安排妥当后,带着夙沙不错在城里转悠。
    街上人潮汹涌,慕枕流的身影时不时被其他人挤离自己的身边,让一肚子气的夙沙不错越发不爽,身上的怨气几乎淹了整条街道,旁人见状,识趣地让了开来,渐渐的,他与慕枕流身边倒宽阔起来。
    夙沙不错心情转佳,见有人卖纸鸢,便指了两只鸳道:“我要这一对。”
    卖纸鸢的人笑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两只都是鸳,不是一对。”
    夙沙不错脸立马拉下来:“为何鸳不能是一对?我偏要买一对!”
    他不笑的时候,一身冷厉,煞气大得吓人。
    卖纸鸢的被吓得够戗,连声道:“使得,使得。”说罢,将两只鸳胡乱地抽出来,递了过去,连钱都没敢提。还是慕枕流主动地掏出铜板给他。
    夙沙不错心满意足,问慕枕流道:“我们何时去纸鸢?”
    慕枕流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
    夙沙不错探究地望着他。
    慕枕流抬头看天色,道:“今日风势正好。”
    夙沙不错把玩着手里的风筝,道:“你说要我帮你,帮你什么?”
    慕枕流收起笑容,带着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又转到河边,谨慎地看了看左右,确信无人,才小声道:“帮我取回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廖大人的遗书。”
    夙沙不错皱了皱眉道:“他留了遗书?在何人手里?”
    慕枕流道:“廖府。”
    夙沙不错狐疑道:“廖府不是被一把火烧了吗?”
    慕枕流道:“是俞大人藏起来的。他怕拿出去引人注目,就埋在了地下,没想到当夜就起了火。那篇遗书是军器局勾结唐驰洲,图谋不轨的证据,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不能惊动唐驰洲的人。”
    夙沙不错道:“盛远镖局呢?”
    慕枕流道:“他们要护送证据上京。”
    夙沙不错凝视着他的眼睛。
    慕枕流望着河中央。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夙沙不错忍无可忍地问。
    慕枕流纳闷地看着他。
    夙沙不错控诉道:“自从你和俞东海密谈之后,你一直精神恍惚,心不在焉。”
    慕枕流道:“我在害怕。”
    “害怕什么?”
    慕枕流轻声道:“害怕疾风骤雨来袭,江山不堪一击。”
    夙沙不错伸手抱住他:“但是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慕枕流笑了笑,将头埋入他的怀抱。
    入夜,夙沙不错带着一把铲子,偷偷摸摸地翻入廖府后墙,满目的焦黑让他郁怏的心情越发不快,根据慕枕流说的位置,飞快地用铲子挖掘,不到片刻,就刨出了一个坑,却连纸片也没见到。他以为自己挖错了地方,又在附近刨了一个,如此刨了七八个坑,刨出来的土都可以建个小山坡了,仍是不见片纸。
    他单手把玩着铲子,站在土坡上,突然发出闷闷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废弃的大宅中,显得十分诡异。
    他笑了半日方止步,随手将铲子往地上一丢,足下轻点,就跃出廖府,径自朝军器局的方向奔去。
    不是看不出慕枕流的反常。
    不是不知道慕枕流的敷衍。
    不是猜不到今晚的结果。
    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想知道。
    其实,早该预料到的。
    在俞东海与慕枕流避开自己密谈的时候,就该猜到这个结局。
    但是……
    不甘心。
    只要他想要做到的,从来都能做到!
    他回到傍晚还与慕枕流一起赏看过夕阳的院子,一脚踹开书房的门。屋里点着一盏灯,灯光微弱,只照着桌上一方之地,那里放着一个镇纸,镇纸下压着一张白纸,白纸上似乎写着三个字。
    夙沙不错慢慢地挪开镇纸,将纸条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字,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单手揉成一团,握在手中,一拳击在桌面上,书桌应声而碎。
    书房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过来询问。
    怕是,会过来的人都已经打发走了吧。
    夙沙不错看着门外沉寂的夜色,突然觉得无边的寂寞和孤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无人岛,明明是大年夜,自己的父亲却陪着另外一个孩子,留给自己的只有黑暗和绝望。
    不过那时候他心里还有怨恨,还能宣泄,现在,却只有懊悔,只能独自吞咽苦水。
    过了会儿,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开心起来,温柔地将手里的纸团慢慢地展开,用手一点点地抹平,指尖反复地摩挲着那三个字——
    谢非是。
    “这是你第一次写我的名字。”

  ☆、第四十五章 跟踪

盛远镖局不愧是西南数一数二的大镖局,离开平波城才三日,已经换了四辆马车,换了三条道。慕枕流坐在车里,被转得晕头转向,却一个字都不敢抱怨。
    因为这一次,他不是远游,不是赶路,而是在逃命。
    从俞大人将他书房里的《中庸》偷梁换柱成账册开始,他就不得不开始逃命。
    尽管现在要命的人还没有来,可他知道,终归会来的。
    或许是唐驰洲,或许是景迟,或许是方横斜,又或许是……
    曾经的戴宝贝,夙沙不错,今后的谢非是。
    马车突然震了一下。
    “车轮掉坑里了!”张雨泼在外面吼了一嗓子。
    胡秋水利落地跳下马车,笑嘻嘻地指挥着张雨泼等人推车。慕枕流想要下车,被她按住了:“慕大人尽管坐着,这几个大老爷们儿的,要是连慕大人这样的书生都推不动,就回去织布绣花去吧,不用出来混了。”
    张雨泼道:“葫芦娘说的没错。别说慕大人你就在这里面坐着,哪怕是上窜下跳的闹腾,老张我也能把你给推出去!”他说着,“哈”的一声,脚上一使力,车果然被蹬了出去。
    但是……
    轮子留了下来。
    若非丁有声闷不做声却眼疾手快地拖住了车厢,慕枕流只怕要摔个大跟头。
    桑南溪和胡秋水见状,二话不说地朝张雨泼打去。张雨泼左躲右闪,嘴里讨饶:“天地良心哟,这可真不关我事!我咋知道这轮子这么不经踹呢?”
    “别闹了。”祝万枝坐在马上皱眉,“山脚下就是丰粮镇,也算是不拘一格庄的地界,你们都悠着点。”他见慕枕流从车厢里出来,忙笑道:“慕大人放心,这轮子我们很快就能修好的,绝不会耽误晚上投宿。”
    慕枕流问道:“一人一匹马够吗?”
    祝万枝眼睛一亮:“慕大人会骑马?”
    慕枕流道:“会一些。”
    祝万枝松了口气:“那敢情好。”他让张雨泼和丁有声将马具从马身上拿下来,又将自己的马让给慕枕流,“这匹马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深似海……”
    桑南溪在他左后方悠悠地说:“它今年才十二岁,您老人家已经这个数了。”他比了个三,又比了个三。
    祝万枝改口道:“我把它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
    张雨泼在他右后方道:“那活儿一直是我干的。”
    祝万枝挂不住脸,怒斥道:“没规矩,以后总镖头讲话,你们统统闭嘴!”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慕枕流解说,“慕大人,我这马极其温顺乖巧……”
    “多谢。”慕枕流翻身上马,看着哑然的祝万枝微微一笑。
    祝万枝被他笑得心头一颤,暗道:如此人品,怪不得夙沙不错视他如禁脔。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夙沙公子一人留在平波城,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正看着盛远镖局诸人打打闹闹的慕枕流闻言脸色微黯:“既是不同路,早晚要分道扬镳。”
    他这么说,祝万枝也不好再问,招呼诸人上马,顺着山路,继续往前。
    马队踏着夕阳余晖来到一座破败的山庙里。佛像积满灰尘,丁有声从角落里拿了块布,不声不响地擦起佛像来。
    胡秋水对慕枕流解释道:“别看老丁头发长,他心里住着个和尚。”
    慕枕流道:“心中有佛,便是出家人,头发长短倒是不甚要紧。”
    丁有声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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