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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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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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庆成当天整兵起行,上路后仍未有方向,只盲目地沿着西川兵道走,这决断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北疆惨胜,太子扼守枫关,将匈奴王杀得大溃的消息还未传入京师,早一天上路,便少一分危险,旁的事都可留到以后再说,毕竟来日方长。
  方青余道:“你该将征北,枫关两军收编一部分进来,现在我们手里仅八十二人,够做什么的?”
  李庆成懒懒答道:“我不敢。”
  “目前战况虽胜,我方却折损一万余人,若匈奴再有后着,卷土重来,我将兵全带走了,留谁守关?”
  “况且。”李庆成缓缓道:“带个几千上万兵马进中原,一时半会攻不下京师,我又拿什么养他们?”
  方青余一哂道:“我本以为你会领着枫关剩下的万余骑兵,沿路浩浩荡荡地杀进京城去。”
  张慕冷冷道:“不妥。”
  李庆成嗯了声:“我前脚走了,阿律司背后又来袭击你相信不?就算豁出去了,夺回京城,再掉头对付入关的匈奴人,也会元气大伤,这样的局势,不是我想要的。”
  
  “中原十六州,境外两州。”李庆成示意他们看地图:“黄夷、梦泽等八州太远,绕道过久,难以起兵,先不予考虑。司隶属京城直接管辖,不可行。东海也太远,中间还隔着梦湖,排除。北面燕、云、青三州太冷,又十分贫瘠,不可行。这里去了十三州,剩下五个州,你们觉得该先去哪里?”
  “扬州在江南,汀州在西川,江州在中原以南,都是物产富饶的区域,关州则依山傍海,秦州则是朝廷一直管不着的地区,聚集了大量江湖人,以黑白两道势力为主。”
  “我觉得扬州不错。”唐鸿道:“年幼时我父带我去过扬州,那处鱼米丰足,百姓安居乐业。”
  “先说汀州吧,从西川一路北行,汀州刺史你们认识不?”李庆成问,眼光却瞥向张慕。
  张慕点了点头,方青余插口道:“除秦州外,各州刺史都是忠于朝廷的,此事毋庸置疑,咱们若到汀州去,在刺史面前露了脸,多半便有人来抓了。”
  李庆成缓缓点头,虞国中央集权制度订得极其严密,朝廷向各州派出刺史与总督,刺史只对皇帝负责,每年与朝中钦差会面一次,总督则统管该州所有军队,此二职严禁与地方大族勾结。
  然而除刺史与总督外,每个州中还有雄踞一方的望族大户,这些望族虽无政事之权,却极其富有,当年虞太祖起兵统一中原,便有江、汀等州的望族资助方能成就大业。
  同时李庆成的父皇登基后,也适当地作出了回报——望族中的子弟,几乎俱登上朝堂,官衔自一品至五品不等,当朝大学士,将军与六部官员,也有不少娶了地方望族的女儿,这些派系中彼此荐职,互相推举,构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
  如今帝位被篡,李庆成平了北疆后,大致理清头绪,自己已有抗击匈奴的战功,并非一事无成的太子,可向中原诸州请求支援了。
  然而手上只有这点兵马,哪几个州会支持于自己,这支持的底限又能到哪一步,将来仍是个未知数。
  
  “你们都不认识地方势力?”李庆成沉思良久后再次开口。
  张慕道:“玉璜。”
  李庆成道:“玉璜是交给孙家的,我让唐鸿派人去送信,此刻信已经回来了,前几日忙着守关,不及多看。”
  张慕问:“在哪里。”
  李庆成躬身,从车底抽出个小匣子,里面只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
  张慕:“信。”
  李庆成:“没有信。”
  张慕接过玉璜,佩者为环,璜者为半,半环型的玉石安静地躺在张慕指间,李庆成道:“孙家回话,说必须见到玉璜的主人才能赘物,若此物之主亲至,孙家再无二心。”
  方青余大笑,张慕眼中满是怒火。
  李庆成嘴角淡淡牵了牵,道:“人心本就难测,不怪你。”
  唐鸿道:“万一是诱你入套呢,你要自己送上门去么?”
  张慕冷冷道:“不会。”
  方青余道:“别去送死了罢。”
  张慕勃然大怒道:“不会!孙家是忠臣!”
  李庆成道:“怎么说?”
  张慕摇了摇头,显是心内极为恼火,不想吭声。
  李庆成沉吟片刻,而后道:“那就去汀州吧,找孙家接上头,再看情况。”
  张慕忽道:“孙家长女本该是皇后,方青余,你不知道?”
  方青余愕然语塞。
  
  一言出,数人动容,李庆成依稀有点明白了,应是先帝在位时,曾做主让太子娶孙家的女孩为妻,张慕多半知道内情,然而亲耳听到自己的婚事,心内却又有种奇怪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可不想娶一个尚未谋面的女人。”李庆成道。
  张慕没有答话,李庆成静了片刻,吩咐道:“你们下去,吩咐前往汀州吧,人太多了,方青余你带十个人,押着货随我一路去,唐鸿带其他的人,散在汀城外等命令。”
  数人揭开车帘下马车,李庆成又道:“慕哥留下。”
  “我怎记得皇后说的,当年给太子定亲的旧事,是指了另外一家。”方青余下车时漫不经心道。
  李庆成蹙眉道:“回来,是哪家?”
  张慕道:“没有这回事。”
  方青余站在马车下,哂道:“有。”
  张慕冷冷道:“方青余,先帝下过封口令。”
  李庆成道:“父皇崩了,现在是我说了算,告诉我,方青余。”
  方青余迟疑道:“这事内情,臣也不太清楚,皇后只约略提过,是殿下出生前便已定下的亲事,当初说过,西川那家随先帝征战天下,若是一男一女,便……”
  张慕勃然吼道:“那家已被灭门了!”
  李庆成吓了一跳,未知张慕何以发这么大的火,吩咐道:“方青余,滚你的!”
  方青余自在一笑,走人了。
  李庆成问:“怎么回事?”
  张慕没有回答,李庆成道:“我不责你,给我说说,是哪家?”
  张慕生硬地答道:“不知道。先帝下了封口令。”
  李庆成只得作罢,一时间车内无话,张慕要下车去,李庆成却道:“留下,没让你走。”
  张慕端坐,两手握着拳,沉默不语。
  李庆成避开了先前方青余挑起的话题,而后问:“慕哥,你相信孙家。”
  张慕缓缓点头,李庆成又道:“但我没说娶他家的女儿。”
  张慕道:“你长大了,总要成婚。”
  李庆成心里也不知转的什么念头,随口无意识道:“什么事都是你帮我做的,到时洞房你也帮我上就是了。”
  张慕道:“你会懂的。”
  李庆成叹了口气。
  张慕没有再说,转身下了车。
  
  李庆成道:“等等,上来。”
  张慕又上车来,李庆成道:“罢了,没事。”
  李庆成孤零零地坐在马车里,总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想叫张慕上来说几话,但张慕沉默寡言,对着他说话,大部分时间总在自言自语。纵是把他唤来坐在身边,说个两三车的话,朝夕相对,也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呢?连自己也回答不了。
  张慕在身边时,李庆成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像有人挡在身前,什么也不怕,也像有一个过去,张慕如同一个影子,伴随着他第一次醒过来,睁眼时便看到的影子。有他在身边,李庆成便有了一个过去,虽然不知那过去是怎么样的,张慕也从来不说。
  但他站在那处,令李庆成有了个念想,仿佛在张慕身上,承载了他所有的回忆与被忘却的生命的集合。
  他无数次地想开口,却不知想问什么,更在每次一旦期望能得再多回应时,张慕就像个空的,不肯定,也不否定。
  就像隔靴挠痒。
  李庆成思来想去,取了两锭银子,又把张慕叫过来。
  “给你的。”李庆成隔着马车窗口,对骑在马上,一身铁甲的张慕说:“日前赏了唐鸿把兵器,见你们也不缺什么,拿着银两随处花用。”
  张慕说:“不要。”便策马走了。
  李庆成喝道:“回来!”
  张慕又拨转马头过来,方青余远远看着张慕像个傻子,一会上前一会退后,前后五六次,终于忍不住道:“不要么?给我罢。”
  李庆成道:“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又忘了?”
  张慕这才接过银两,李庆成瞥了一眼赶上来的方青余,把另一锭赏他,这就算打发了。
  仍是隔靴挠痒,李庆成无论对张慕做点什么,都觉没意思,回答总不是他想要的。
  方青余上了马车。
  李庆成蹙眉道:“谁让你上来了?”
  方青余笑道:“上来谢恩的,本以为你只惦记着那哑巴,现知道你心里有我,青哥高兴得很。”
  李庆成心怀大畅,这才叫会说话,赏了东西张慕还没点动静,真想骂他一顿。
  心中虽如此作想,李庆成的表面却没半分喜怒,淡淡道:“赏你只是顺便,你谢完恩,也可以顺便滚下去了。”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马车停了下来,李庆成正打瞌睡,整队却停下行进。
  “过夜了?”李庆成问道:“到哪儿了?”
  “西川,葭城。”唐鸿道。
  李庆成吩咐:“你上去看看。”
  一名兵士回来禀告:“回禀殿下,有一女人在官道前头等候,说求见张慕将军。”
  李庆成道:“是她,我给忘了,备马,得好好谢她。”
  官道尽头,一女子身着藕色长衫,腰间悬一青囊,牵一匹马,在驿站外静静站着,张慕则一身戎装,解开马鞍,放马去道旁吃草。
  “娥娘?”李庆成笑着翻身下马。
  娥娘道:“气色可好多了,唐公子在北疆时还头疼么?”
  李庆成道:“亏得你妙手回春,都好了,我不是唐鸿,真正的唐鸿在这里,当初你与张慕合伙骗我,这帐怎么算?”
  娥娘心思敏锐,目光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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