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琴房,分明就是寝宫嘛——”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安扯着往床边走。我清醒一些,吼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请子岐公子赏脸侍寝,不可以吗?”他恶狠狠地道。
我望着这熟悉的身影,我深深迷恋的身影,有什么不可以呢?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甚至是——与你分离。再一次,再一次就好,明天过后,就忘了我吧。
可是话从嘴里说出来,还是言不由衷:“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撕扯着我的衣服,并不看我:“对,分手了,这只是一份贺礼,巫国公子子岐献给平国新君长安的一份大礼。”
我心不在焉地推着他的手,重复到:“对,贺礼。”
衣服除尽,他重重地压了上来,他深深地吻着我,我也深深地吻着他。我是贪婪的,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我们谁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而缠绵地进行着,各怀心事。他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粗暴,像是怕弄碎我似的,动作温柔,一遍结束,他还不讲话,轻轻吻着我的耳朵,颈项,然后又一遍。我感受着他一遍一遍的动作,心想,长安其实也不过是一具小小的躯体,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这样深深地拥抱他,拥有他。他也是同样地占有着我。要是永远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一切完毕,他轻吻一下我的唇,俯在我的身上不动了,渐渐地我听到他的呼吸绵长起来。我轻手轻脚把他挪到一旁,起身准备穿衣离去,却被他闭着眼睛一把抓住了手腕。我拉扯几下,他死死扣着手指,根本拿不出手。好吧,我再贪婪一下,就在他身边睡最后一晚吧。
他感觉我躺下来,就一下子从后面抱住我,把我圈得死死的,不能动弹。好吧好吧,任性的长安,都随你吧。我竟然不自觉地笑了,好贪念这样温暖的拥抱啊,再久一点,再久一点吧……
第二天醒来时,长安还抱着我。昨夜的酒全醒了,我理智了许多。我悄悄地挪动身子准备起床,却被身后的长安一把捞了回去。“不要走!”他命令到。
我不回头,怕看到他那魅惑人的眼睛,“陛下,我们今天要启程回巫国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他沉声问,“你讨厌我的杀戮,讨厌我坐王位,却贪恋巫国王子的身份,是这样吗?”
我不说话。当然不是这样。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为什么这样?还是说,你讨厌作我的情人这样的身份?你要作尊贵的王子而不要作下贱的男宠,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
“不是这样的!”我大声说,“不是这样的,而是……我找到了我的娘亲。”我撒谎了,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我只是不想耽误你。以前你是我一个人的长安,现在,你是平国的王。我想起了风烟对来凰说过的话,凰,你不要任性了。是啊,长安,你也不可以任性。
长安显然没有想到,愣了一下,自嘲地笑到:“娘亲?是啊,我们在一起再久,都抵不过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娘亲!”
长安对不起。我迅速穿好衣服,冲出门去。无意间看到墙上真的挂着一张和“故人来”一模一样的琴。
“滚吧!”长安咆哮到。
我到风烟的住所去找他,巫国的队伍已经整顿完毕在等我了。风烟担忧地看着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我思考一下,说到:“没有啊,弹了一夜的琴,平王很喜欢。礼物我们省下了。”
我们骑着马,浩浩荡荡出了同城。风烟似有心事,半天不说话。我这个人,别人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好半天,风烟开口了:“子岐,你和平王……早就相识吧?”
“啊?”
“你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巫王的。”风烟说,“以前还以为你认识的是大王子呢,这回看来,你跟平王……那次你半夜失踪,也是为他吗?”
我看看他,低下头去。
风烟忙说:“没关系的,我明白的。我真的不会告密的哦,放心吧。”
我当然放心,风烟是一个天真又善良的人。
回到灵昭,我们齐齐去拜见了巫王。来凰见礼物原封不动搬回来了,心生疑惑。风烟忙解释道:“子岐在宴上弹曲一首,满座皆惊,平王最爱听琴,原本就听传说巫国有一位子岐公子琴弹得好,于是试着向我们寻人,没想到真求来了,于是大喜,把这些礼物都赏赐给了子岐,子岐说他并不需要,就让拿回宫里了。”
来凰听罢点点头,对我说:“弟弟,你立了大功,这些宝贝,随意拿吧。”
我知道他并不尽信,但他还是信任风烟,何况此次并无损失,就不再说这件事了。
我谢恩后,就回屋了。风烟被来凰留下了,或许是责问,或许是做什么亲密的事情。
回屋后,我倒头就睡,太累了。
“子岐……子岐……”该死,又是这个声音。到底是谁阴魂不散?我感到她在抚摸我的额头,猛地清醒过来抓住她的手。冰冷的手。
仿佛是深陷梦魇,我醒不过来。她要抽手,我却死抓着不放。这样不行啊,我一定要醒过来,我要看清楚她到底是谁。醒过来……醒过来……
我打个冷战,猛地睁开眼。屋子太黑,我只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前。慢慢适应了黑暗,我看到眼前的人是个美貌的女子,一袭白衣,皮肤在月色下惨白惨白,毫无血色。我之所以没被吓死,是因为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大大的,映着月光仿佛泪眼汪汪,她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深情地望着我。这双眼睛,我见过,不记得在哪里了。
我也望了她许久,确定她并不是鬼,也并不想害我,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是你……在叫我吗?”
她点点头,不说话。
我问她:“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她不回答,又伸起手用冰冷的手指摸我的额头。“子岐……子岐……”
我任由她摸着,思考着这双眼睛究竟在哪里见过。
“子岐……我是娘啊……”
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娘啊,孩子。我是你的娘啊。”她依旧没有表情,只是眼睛越来越湿润,泪光闪闪。
我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我娘?我娘早就失踪了啊。”
她不再说话,眨眨眼睛,眼神顿时变得阴寒无比,依旧没有表情得说:“想知道你娘的故事吗?想的话就跟我走。”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而我终于想起来了,这双眼睛,是那天夜里的那个大巫师。
我跟着她走出去,门外积雪深深,天都被印白了。她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白色的身影飘飘渺渺几乎融到了雪景里。我居然有冲动上前去抱住她,叫她“娘”。
不知道走了多远,走到了一座纯黑漆的大殿门前。殿里有昏昏暗暗的灯光。她走进去,身影被屋子里的光拉得长长的,还在微微地颤,气氛诡异极了。我却着了魔一样跟着她走进去。
大殿里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镜子一样,映出殿顶画着的满天星辰。水池四周立了一圈铜镜,每一面铜镜前都点着一盏长明灯。火光闪烁在镜子里,也闪烁在水池里。
我彻底震撼了,“这是……”
她用冰冷的声音说:“这是一些人的记忆,一些曾与我有关的人。每一面镜子代表了一个人。”她席地坐在水池北边缘上,面朝着南方。
我问道:“你真的有三百岁了?”
她说:“三百八十二岁。你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她指着水池西边第一面镜子说:“看那里。”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镜子里除了跳跃的火苗,什么都没有。但是盯了一会儿后,我的脑袋渐渐晕眩起来,眼前朦朦胧胧产生了幻像,慢慢的就分不清到底是幻像还是真实。
我是巫国的公主倾城,从小被人赞美与生俱来的美貌,和高贵的气质。我十五岁,怀着对外界的好奇,随哥哥一起来北方隐伯国。我在宴会上看到了令我心动的男人,他坐在我的对面,平直的眉,深邃的眼,幽黑的瞳,高挺的鼻,粉红的唇,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隐伯王叫他在宴上为客人高歌,他拒绝了。他起身走出去。我跟着他出去。
夏夜,清风吹走燥热,他站在树影里笑看着我:“想听我唱歌吗?”我点点头。他开始高歌,多么美妙的声音,鸟虫都停止了鸣叫,静静的夜里,全世界都是他那令人沉醉的歌声。
这次出使并未取得好的成果,两国谈崩,我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从没有为什么事情这样失神过,难道我爱上他了吗?
那一夜他来找我,原来他也爱上了我。我们决定离开深宫,携手去流浪。我们走啊走,快乐地生活了几天,却很快被各自抓了回去,原来我们走了那么远,竟然连巫国都没有走出去。
两国要开战了,他被命为大将军,要为他的隐伯国而战。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幸福而忧伤。我站在城楼上,远远地观战。他看到我,心不在焉起来。后来他负了伤,渐渐地体力不支。我身旁是巫国最受人尊敬的大巫师,她问我:“想帮他吗?”我点点头。于是,她带我下城楼,带我上马,带我向他飞奔而去。他看到我,开心极了,伸手要拉我到他的马上。我却抽出身后的短剑,刺入他的胸膛。我在做什么?身体仿佛不是我的,我能做的只有看着,看着他睁大眼睛,看着他血如泉涌,看着他在我怀里死去。
大巫师告诉我,她深深爱着九歌,她不允许我得到九歌。她还说,她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施了咒。我不能让她伤害我的孩子,我和九歌的孩子。我拼命逃跑,躲在深山里,废墟里,我天天会想,孩子你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像九歌一样?孩子你是不是健康,我这样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害你落病?孩子你原谅娘亲,我也许不能照顾你长大了。
我被发现了,被那个疯子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