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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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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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这是对他们负责。

从Johnson的办公室出来,她回到自己位子上,开始动手改报告,但看着原来那个一片祥和的版本,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不多时,郁亦铭也来了,径直去自己位子上坐好,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就发给她一封信,正文空白,附件里是一个PDF文档。

她打开来看,是WESCO的评估报告,乍一看跟她请假去塘厦之前那一版没什么不同,她还在纳闷,又发一遍给她做什么?等到一条条读下来才发觉不一样,应该修正的地方都已经改好了,每个数字的出处都十分清楚,WESCO的资金问题在最前面“概述”那一章里就已经指出——存在严重影响评估结果的重大事项。

看到这里,隽岚抬起头,朝郁亦铭坐的位子看过去,发现他也正望着她。

“除了冯一诺,那件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过,”他在sametime上对她说,“报告到底用哪个版本,你自己决定。”

她觉得有点讽刺,离开塘厦之前,自己也对叶嘉予说过差不多的话。

“我已经跟Johnson谈过了,报告会改好了再给他看,”她如实回答,“既然你已经改好了,那就不怕来不及了。”

她看到他的状态变成正在输入,但很久都没有新消息发过来。她等得不耐烦,关掉那个窗口,正打算开始做别的事情,消息却又来了。

“你发还是我发?”他问。

“你写的当然是你发,省得到时候又说我抢你的功劳。”她回答。

“还是你发吧,这是你的项目。”他却又这样说。

“好。”她答应了,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刚刚也是她去和Johnson谈的,省得Johnson再多想,郁亦铭明知有问题,报告都改好了,为什么还憋了这么多天不上报。

报告呈上去,难免又是一场轩然大波,那天剩下的时间都在跟客户开会,叶嘉予休假还没回来,参加会议的是他的老板,还有一个临时接手这个案子的同事,两人都不清楚其中渊源,只知道是JC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让他们能及时收手,取消同WESCO的交易,否则这笔烂帐就是他们的麻烦了。

若是这样想,自然觉得JC的资产评估组功不可没,帮他们避免了损失。对方老板表示very impressed,以后如果有什么用的到咨询评估的项目,一定还会找他们。

Johnson听了大喜,会开到一半就对隽岚说:“这一次,你做的很好。”

隽岚笑了一下,说谢谢,心里却不是滋味,其中的因缘际会又有谁知道呢?

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件事是否要再闹大一点?比如,报警。WESCO如此之大的资金漏洞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足够立案了,而且还是金融大案,于是,双方又找了法务部的同事进来出主意,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多才散,结论却还没有,说是要等美国总部上班,问过大老板,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从会议室出来,隽岚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郁亦铭走过来问她:“去不去吃饭?”

她笑起来,反问:“怎么,你跟冯一诺说好了,轮流盯着我?”

“知道你好着呢,不用人盯着,纯粹只是一起吃个饭,”他回答,“一个人坐在饭馆里多傻,你要是不去,我去约别人。”

她觉得这态度不错,就说:“那走吧。”

他们去附近的餐馆吃饭,吃饱了又去酒吧,说得都是些不相关的事情,她又疯起来,把某些事情跑到脑后。

直到酒吧里越来越吵,他们移去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来,直到她突然问郁亦铭:“你喜欢香港吗?”

“这个问题太深了。”他回答,“你呢?你喜欢吗?”

她摇摇头,回答:“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就是觉得夏天太长了。”

“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是会厌的。”他笑起来,“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厌倦,而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只看到最好的一面,时间长了就暴露了。”

她以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却又不完全明白,本着探讨人生的目的就事论事道:“也可能从前真的就是那么好,只是后来变了。”

但他却不再绕圈子,从地说到了人:“你以为人会变,这是感情失败的另外一大原因,人不会变,至少……”

他停在那里,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词,许久才说下去:“in the way really matters。”

“那你呢?”隽岚反驳他的理论,“你不就是变了许多;从前是好学生;现在变成这样。”

“现在怎么样?”他打断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等她对自己的评语。

她一时间竟说不出,只能含含糊糊的描述:“一时在这里,一时又在那里,做做这个;再做做那个;要是你五岁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外婆肯定又要跟你讲《龟兔赛跑》《小猫钓鱼》的故事了。”

那时,郁亦铭常到她家去玩,两人对面对坐在一张小圆桌边上写字画画。女孩大多比男孩早慧,她不管是写字还是画画都又快又好,两人每次比赛都是她赢,小孩子赢了总是很得意,她最喜欢在他面前显摆,他不服气,就去找她外婆,直接挑战比赛规则:为什么一个字要写十遍?为什么画的画非要跟书上的一样才算好看?还有我们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英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之是许许多多的为什么。

或许,只是或许,他还真说对了。他从小就跟她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许多事都变了,但其本质却始终不曾改变。

“一辈子很长的,你考虑清楚没有,真的要这样过?”她又问他。

“是啊,一辈子是很长,如果我能活八十岁,花几年时间晃悠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事情,为什么要纠结这么多?”他自以为很有道理。

“可是别人都在读学位找工作结婚生小孩儿,时间宝贵,你不觉得自己浪费?”

“哈,刚还说一辈子很长,一会儿又短了?”他找她的碴儿。

她笑,索性投降了,作势拿出钱包,拍出一张钞票,说:“我说不过你。赞助你一百块,去找个心理医生聊聊吧。”

“我病得重,一百块哪里够?”他也同她玩笑,“医生看见我肯定会说,你,来得太晚了,如果是十几岁,可能还有机会能治好,现在年纪这样大,已经没救了。”

“啊呀,那怎么办?”她假装听到噩耗。

“不是早跟你说过,’他看着她回答,“我得找个人给我做主,时时告诉我怎么做。”

她愣了愣,终于还是躲过他的目光,又低头喝酒。

如果他们现在还是十几岁,一切可能完全不一样。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拿他与叶嘉予比较,仔细想起来是有些奇怪的,她从来没有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过,或许是因为他们简直就像从两个世界走出来的,而且,还是两个永远不会相交的世界。

正如郁亦铭说过的,叶嘉予是个有担当的人,他把一切都背负在肩上,塘厦那个大家庭,甚至还有薛璐,他们的期望便也是他的期望,他们的困境也是他的困境,所以他才那么忙,那么累。

而郁亦铭却恰恰相反,他是活的最轻松的人,可能是打算走得很远,他总是轻装上路,什么都不带,谁都不带。

啤酒苦涩,她喝得并不多,却觉得不服气,又试图举出一个反例。

“还有我,”她指指自己,“我就变了。”

“哪方面?”他问。

“我本来是那种可以带去给父母看的类型。”她以为有自我调侃的勇气。

“现在呢?”他继续。

“现在,”她苦笑,“跟人同居过,有过小孩,又流产,我变成一个不好的结婚对象了。”

“你知道我不介意。”他笑答。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能当他是开玩笑,揶揄道:“你不介意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那种愿意买个房子,找份工作,赚钱养家的男人。”

“我希望你也不介意。”他仍旧带着笑。

她又愣住,不知道这话还要怎么说下去,再继续,恐怕就要说到她和叶嘉予的事情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跟郁亦铭谈起此类问题,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太奇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许多事情涌上心头,她突然觉得冤屈,又有些庆幸,冯一诺已经把经过告诉他了,即使说的不多,他也是懂得的。

他们静静坐着,许久,她终于开口:“他们都跟我说,真是可惜,你一向身体很好,要是早点知道,当心一点,也不会这样。我却在想,还好,没有早知道。”

他听她讲,没说话。

“我甚至觉得,”她转过头去看看他,继续说下去,“我其实早就有感觉了,只是存心不想要……,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怕?”

他还是沉默,伸手把她拥进怀抱。她挣了一下,试图微笑,对他说“跟你开玩笑的”,眼泪却落下来了,她只好伏在他肩上哭,索性放开来,渐渐洇湿了他的衬衣。

自塘厦那一天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畅快的哭出来。她一直对人家说她没事,对他这么说,对冯一诺这么说,对自己也这么说。但于内心深处,却不是这样的,她从前不承认,即使是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么无所谓,有些东西一旦毁坏,或许要很久才能复原,有些伤痛,或许会一直留着。

那天夜里,他们很晚才离开酒吧,郁亦铭送她回去。那几日,天气又明显的热起来,近夜或许下过一场小雨,水汽带着地面上沥青的味道渗进空气里。永乐街上的小店面几乎都已经打烊,只余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灯。

两个人慢慢走到她住的地方楼下,她同他道别,笑道:“你不用开导我,我已经想明白了。”

“知道你好着呢,不需要人家盯着,我也得回去把衬衫晾一晾。”他也笑着嘲他。

她作势推了他一把,转身上去了。冯一诺恐怕是对的,她真的应该哭一场,哭过之后,感觉好像整个人从里到外洗了一遍,笑起来仿佛也轻松了一些,那些她为之流泪的伤口好像已经不是新鲜的了,只是在那里,顽固的在那里,等着时间流逝,或者是一味药。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觉得很累,眼睛都睁不开了,而且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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