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他现在怎样了。”
“他、他走了。”晴天神色一黯。
“没死吧?”
晴天摇摇头。
葵冷笑,“那么即是已经被你救过来了?可惜,你到现在都没有把他法办。”
凉凉的语气,带刺。
晴天顿时僵住了。
虽然葵还不清楚实况,但他却说得没错。是的,自己的确从没坚持过、甚至从没想过这么做,而且……似乎也永远不会这么做。
葵……
晴天咬着唇,脸色苍白。葵瞥她一眼,脸色同样很难看。“怎么?我说错了?还是,说中了。”
又是这样的语气,又是这样的尖刻凉薄,让本已令人窒息的气氛,又添一丝疏冷。
葵,你变了。平日你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会对我字字如针,挖讽打击!
是憎恶、抑或失望让你变成这样么?
“葵,对不起。”晴天忽然抬起头,目光凛凛,豁了出去似的一脸毅然。“是我存心隐瞒,是我做错了,但……我不后悔。我希望的,只是你的宽怀大量,原谅我。不过就算你不肯,但向你坦白自首的这个决定,我也不后悔。”
起码,我已对得起两边良心。
“我的大量?”葵迎向风,苦笑,“别用这个作为可以欺瞒我的理由,好吗。”
别再用什么‘坚强’来考验我的自尊,它有多重,你们又知不知道。
一个复一个,伤完再伤。
“葵,我没……”
“今晚我不回来睡了。”
少年转身,大步走出露台。
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晴天把未及说出口的话咽回去。没再出声,也没去挽留。她无力地靠在栏杆上,只觉得心里直泛苦水。
葵,为什么不开口大骂一场呢……这才应该是平日的你呀。
是骂不出来,还是连骂都不愿意了。
原来全是我的天真,美好地希望着你会豁达到一笑置之。现在看来,你心里所憎恨的那帮人,此刻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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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晚餐葵没有管。他呼来几个铁杆兄弟,顶着夕阳打了场球,出了一身臭汗,也发泄了一身闷气。
双臂一震,扣在掌心的篮球炮弹般射入篮中,篮球架发出一声哀号,那小子却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不玩了。”然后把大伙儿丢在场中面面相觑。
坐回台阶上,葵扯起衣服就要擦汗,身边的菲儿立即把纸巾递上去。
原本她今晚来蹭饭的,谁料刚到路口就撞上脸色发霉柿子一样的葵。吃惊之际,想也不想就跟他跑到这里,看了一场“愤怒的火山大爆发”。
葵扯过纸巾,胡乱擦了把脸。菲儿又递去一盒汉堡包和一杯可乐——这家伙不回家吃饭,她就陪他啃垃圾食品。
小子狠狠灌口可乐,才皱起眉头,“没啤酒么?”
菲儿挑了挑眉。这家伙就只心情忒差或忒高兴、或被墨大教唆时才会喝啤酒的。显然,今日不可能是后两者。
于是她给他翻开汉堡包的纸,“心情不好?”
“嗯。”
“难怪把球架当杀父仇人砸。”
“别再说这些好不好。”小子不爽她递过来的不是啤酒,更不爽又听到那些刺耳的字眼。于是继续拉长一副臭脸,接过包子却没有吃。
菲儿姐姐当场表示不满,“不想听就别听,本来人家找梦姐学画的,谁知道就那么犯贱,宁愿陪你在这啃面包,还得一起咽下你这副臭脸。”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黑脸,纠正。
“你!……谁叫你挂着这张丧尸脸!我只是担心你又去跟别人掐架!”姑娘很气很委屈。
“我的事不用你管。”小子冷冷的说,有点不耐。
“你、你!……”
她一咬牙,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可以忍受这张臭脸,却无法忍受这份疏离和冷漠!
“好,不用我管!反正你真打起架来我制不住别人更制不住你!是我没用!我自作多情自讨没趣,我自动消失!”
菲儿唰站起来,拍拍裙子走人,葵却一手把她拉住。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他道歉。菲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你可以发泄到皮球身上,但我却在这里点火自焚、自讨没趣。你又知不知道,我承受你这副脸色真的很辛苦……
别再这样好吗?以前那个葵,再混蛋也不会让人这样难受……
终究,她颓唐地叹了口气,“我去买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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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口冰凉、微苦的液体撞进喉咙,直抵腹腔,似乎一下子冲淡了体内的闷气。葵忍不住又多灌两口,结果被呛得一顿猛咳。
菲儿替他顺顺背,“慢点呀,喝死了我可拖不动你!”然后用纸巾给他拭去颈后的汗,轻声问:“究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葵拧住酒瓶颈曲膝而坐,晃晃悠悠,一言不发。
球场中,一个高个子朝这儿招招手,似乎想拉葵进场,可这小子依旧不理不睬,蹲在那里发臭,惹得那些哥们儿弟们儿脸色难看。
喂,好歹也是你把人家扯出来的。这家伙确实有些不妥。
菲儿咬着唇,想知道原因,却又没敢催促。而葵一直瞪着地面发呆,似乎根本不想说什么。最后,她终究受不住了,狠狠叹口气:“不想说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然后随手拽过一瓶啤酒,打开,陪他一起灌下。一口冰水进到肚子里,她皱起眉头,怎么这苦哩叭叽的玩意儿就有人爱得发疯?
她晃了晃酒瓶,放回地上。忽然,听见葵冷不丁一句,“晴天藏起了冰寰,他一直在她那里。”
“啊?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糟!……糕……
菲儿瞬间僵住。似乎,漏嘴了……
数秒过去,没什么异状。姑娘一提嗓子:“唔,啤酒好难喝,我去买可乐!”
起身,想逃。
“这里。”葵拧起刚才没有喝完的可乐,递上去。
菲儿愣了愣,尴尬地接到手上,可仍然直直站在那儿,不知该坐,还是不坐。
“坐下。”
葵发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菲儿心里发虚地在那儿磨蹭,“我……我还是想喝果汁……”
继续挣扎,想逃。
“坐下。”
葵沉沉重复一声,仿佛带着巨大的力量,菲儿退无可退,只得慢慢又坐下来。
他搁下手中酒瓶,面无表情地开口,“说说,你刚才的话。”
“说?……说什么?”装傻。
葵抬头看她一眼,冷冷地提醒,“「他不是已经走么?」。”
菲儿头心一跳,原来这家伙……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瞬间,她便泄了气似,认了。一直以来的防守、坚持,也同时崩解。
她知道晴天藏起过冰寰,后来听梦凌说他离开了。当时自己可也松了口气——冰寰能够离开,说明病情或许没有想像中那样糟糕;说明晴天不会再受牵连;说明这件事终于完结、成为秘密,然后随着时间,在大家心里慢慢淡化……
整件事情,她始终不敢主动去问晴天,更不敢告诉葵。
向梦凌告发,已经让她觉得罪孽深重,可她确实背不起这么大的秘密。告发,只为一种自我解放,绝非为了出卖。
对于葵,她是真的在乎,也太过在乎。那小子的喜怒哀乐都捆绑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剥离,也无怨无悔。看着他被接二连三的事故打击,她真的不忍心再送他一刀。所以别说隐瞒,只要是能让他舒心一点的,就算更大的谎言,她也愿意去说。
然而想不到今日一个差池,竟就……
为什么晴天忽然会对他坦白呢?让这本来就毛躁的家伙浑身是刺,草木皆兵。难道,她也觉得他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
菲儿偷偷窥探一眼,看见葵并没有催促,倒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深沉得可怕。
“其实……我知道的很少。”她深深吸口气,终于试探性地开口:“那天早上,我无意中在晴天姐的店里看到冰寰……”
“继续说。”
菲儿咽口口水,“冰寰好像病得很重,躺在床上,晴天姐姐应该……应该在照顾他吧……”
她老老实实的回答,希望用那份诚意来弥补对他的歉疚。
“之后呢。”
“之后我又惊又怕,马上跑了出来。葵,我只知道这些,至于其他,我真的不敢去问。”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我、我……我怕你太冲动……”
葵冷笑一声:又是这句。
“怕我冲动什么?怕我马上去干掉他?抑或喊警察来抓他?”他忽然冷哼一声,表情怪异,“别跟我说,你也不舍得他吧……”
菲儿猛抬起头,似乎给这句话伤到了,“你胡说什么?!”
葵目光乱了一下,好像不相信自己竟也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到底是不服气的,他瞥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嘲怨,“如果不是今天漏了嘴,你还打算跟我说吗?”
这……菲儿一愣,低下头,脸色也同样十分难看。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受,也不想让晴天姐姐难过……怎么,怎么就变成了你用来中伤我的理由……
她咬紧牙不说话。葵见着,闭了闭眼,然后眺望着前方,“知道那混蛋现在怎样了。”
菲儿迟疑一下,“梦姐说,他已经离开了。”
“梦姐?梦姐也知道了?”葵倏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原来,梦姐都知道了啊……”他嘴角忽然浮起一抹冷笑,似乎带着丝自嘲,“说,还有谁知道。”
菲儿像被这道目光剌了一下,又低头沉默。
“告诉我!还有谁知道!”小子忽然高声大叫,吓得她浑身一震,身边的酒瓶也碰翻在地,白花花的酒沫淌了一大片。
他从来都没对自己这么凶过,从来都没有……
委屈也令她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气他一点都不谅解自己、一点都感悟不到自己的苦心。于是也以一声大吼回敬,“都知道了!连小看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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