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手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砍断,然后任由一张扭曲的人脸在自己眼里慢慢凝固,永远定格……好害怕,好恶心,也好……兴奋。原来杀人可以让自己活下来,可以触摸到另一个未曾出现过的自己,迷惑与疯狂交错,惊恐与激亢博弈,这么难受,又那么新鲜……
血污慢慢被泪水洇开,如同戏子脸上的油彩,画满了这张稚气未脱的脸。是善、是恶?是忠、是奸?……黑暗中,少年默默一把抹去眼泪……笑了起来。
……
这口烟狠狠吸下去,冰寰呛得想骂爹,但他拼命压制住,把这该死的感觉与回忆一起咽回肚里,只稍微扯了扯胳膊,喉咙发出几下奇怪的声音。然后捏住香烟,考虑要不要第二口。
花满溪就靠在身则,若无其事,一直笑容淡淡。
第二口,始终没往嘴里送,小子冲他挑了挑下巴,“抽烟和杀人,总有不同吧。”
“嗯,”花满溪点点头,“香烟能一直吃到老死,但杀人,总有一天会腻的。”
浓烈——醇甘——淡化——成灰。想一想,其实自己活得倒像在抽香烟,但不过如此罢了。
“哦?”小子却夹着香烟,歪着脑袋,似乎这句话让他有点费解。
花满溪笑笑,从衣兜又掏出香烟,整包向小子抛过去,“去试试吧。”
冰寰劈手接住,却没有说话。他漫不经心揉搓着烟盒,忽然问:“喂,知道为什么要选我们吗?”
花满溪稍微一顿,便幽幽笑起来,挑了挑眉。他的眉毛秀美,却不女气,倒是一舒一凝之间,可锐气凌厉,也可妩媚宛转。他只是回答他,“因为雅温柔顺服可杀人,你单纯好胜可杀人,我……长得好看,可杀人。”然后不知羞耻地笑。
小子直翻个白眼。
时间,是用刀钉不住,用枪杀不死的。它从不为谁停留,也从不为谁慷慨或吝啬。
大半边天无声无息地暗下来,细细一弯新月不知何时已嵌在这片深蓝中。疏星闪闪,薄雾稀稀,远处那片城市出现斑斓的灯火,这山路却更显得孤清了。
花满溪望着天边一颗星星,仿佛慢慢被吸引过去,他喃喃自语地:“其实‘死神’要挑什么成员,我们要加入什么组织,结果都是一样。没了我们,‘死神’还有别人;我们不入‘死神’,依旧会在别处杀人。因为我们的生存模式和立场,决定了结果;而结果,其实一早就搁在那儿,只是我们需要时间才够得着。
知道吗,我老爸曾希望我将来当一名医生,救人的医生。你看,”他张开两臂,”现在的我有多‘出色’?……”然后哈哈大笑,这笑声却与他的身份很不协调,到最后才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医生和杀手拿起刀,虽然结果不一样,但心情大概也相同吧……”适时,像想起什么,他低头看了眼手表,“‘雷牙’今晚就会运到,等着我们去试耙子呢。好了,时间差不多,到时见。”
他摆摆手,转身,长发散成一道潇洒的弧。很快,这身影便和天边那抹落红一样,被黑夜吞掉。
又是一个人的山头。
少年挺起胸,狠狠吸了口空气。漆黑、冰凉的山风,让他透体舒爽,身心一震。
嗯,是的,每个人都有仅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就像你身体里的基因,决定你以后的生老病死。而基因这玩意儿,好像不受我们控制呢……
弹指,跺脚,那根只抽了一口的香烟,瞬间被碾成碎屑。
然后举起那包香烟正要扔出去,却忽然停住。
「其实当杀手,有时就像抽香烟。」
「慢慢的,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已经成为割不掉的瘾头、改不了的生活方式。」
「香烟能一直吃到老死,但杀人,总有一天会腻的。」
会腻吗?……
少年闭上眼想了想,然后果断地一甩手腕,那包香烟便子弹般飞出栏栅,坠入山脚。
瞬间,没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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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 烟 】(完)
作者说:
之前说过,番外之后会说点什么,于是,就说吧
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和自己只认同的东西,不用多深奥的哲理,纯粹本能需要。无论香烟在花满溪口中多么神奇奥妙,但对于冰寰,可能及不上一罐最爱的可乐。
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我要吃?这么新鲜刺激的生活,为什么你会说腻?
再“同类”的两个人,都会有空隙,都会有各自的保留。
任何成长,也是一个改变的过程。在这里,有一个因为初次杀人而又哭又笑的冰寰,也有一个经历过雏鸟时代的花满溪。
文里的小花说,可以光明正大地抽口烟,然后偷偷去杀人;又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个人,然后躲到暗格里偷偷点上一根烟,盖掉所有腥气、恐惧与不安。
或许,他这句话不是在说导,倒是倾诉。那是他第一次杀人,需要香烟来当镇静剂;然后取得些成绩之后便得意张扬,接着,才发现这条路原来凶险满途、危机四伏,香烟,便又成了他疗伤的麻醉药。
只不过后来成熟了,不再需要这些精神药剂,但也然有点看化了,就像他自己所形容的,活得就像抽烟的滋味,浓烈…醇甘…淡化…成灰。
【 第四十八章:一场游戏 】
“明天就离开,准备好了吗?冰寰。”
咔、啪!花满溪右腕一翻,合上枪膛。
“嗯。”曲膝坐在长椅上的少年沉沉应了声。
少年正擦着自己的军靴,其实鞋面早已乌黑铮亮,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擦着,擦着,专注得有些过火。
花满溪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声走过去。抬手抚过他乌黑的发丝,眼底有暗光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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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大地吞吐出蚀骨的寒气,舔食着这条阴冷连绵的街道。日落之后,这里变得更萧条冷落,连流浪猫狗也盘在暗处不愿出来觅食,只有阴渠里,偶尔发出簌簌几声老鼠的躁动。
一个身形弱不禁风的男人正在暗街里踱步,因为寒冷,脑袋缩进了围巾内,显得他更加瘦小,也更加鬼祟。
兜里的大【】麻只够撑到明天,今晚本想出来弄点“粮食”,谁料一直未见毒头的踪影。不会是给捞了吧?!……警察哥哥啊警察哥,你们好歹给我补上这票粮才儆恶惩奸哎,不然我这个线人有啥三长两短,你们以后也闲不下来……
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风里瑟缩流涕。
衣兜突然震动起来,他颤着爪子掏出手机,哦?是串陌生的号码。
细眉挑了挑,警惕地按下通话键:
“喂……”小心翼翼。
“苍蝇吗?”电话里头是把磁性的男中音。
男人一听对方直呼自己的外号,便更加戒备起来。“大哥您谁?”
“我是谁你不用理会,你只要告诉我,知不知道萨丁悬赏的事。”
那个叫苍蝇的男人,瞳孔里精光一闪,溢出贪婪的光。他吃吃笑了两声,“这档子的事,如果我说不知道也是忽悠您老人家呀……”
“很好。现在就关照你个大卖买,一个叫‘冰寰’的人,他就是刺杀萨丁的主手,现在正藏在南环沐阳屯……”
“等等等等,慢着慢着,我可没本事去干掉那种人。”苍蝇同志很诚实。
对方却冷笑两声,“谁要你去干掉他,你只要把这线报透露给警方就行。”
“嗯?把他交给警方也能拿赏?”
“能。只要他落到警方手上,我自有办法处理。”
“哦……”男人又挑了挑眉毛,眼珠子咕碌咕碌的转,“那么……小弟我,有什么好处?”
“一千万赏金,我七,你三,您老人家还能顺带在警方邀个大功。”
瘦小男人兴奋得哆嗦了一下,然后又复沉默。他忽然吃吃的笑,牙缝里都是讥诮,“这位大哥呀,既然您已经知道地址,又咋操心来关照小弟呢……”
无缘无故掉下来的馅饼,他还怕给砸死呢。
可对方却回复得很坦然,“你是警方的‘老线’,业绩一直良好,由你去通知出警效率会更高,而我去举报,他们还得来去核查。告诉你,冰寰明晚就会离开C城,我们时间不多。”
“这样……切,他跑出去之后,你再动手就成了呗!”谨慎的男人继续不依不挠地质疑。
想不到,这回电话那头沉默了。
寒气冻得让人难受,苍蝇同志跺着脚,忍不住咳了两声提醒,对方才慢慢重新开口,语气却显得不甘不愿,“如果我亲自动手,就拿不到赏金了。”
苍蝇愣了愣,眼珠子又咕碌碌的转,精光一闪,“呵呵,你是萨丁的人吧!”
给他这么一说,对方那语气即刻变得更加不耐,阴冷中带着怒意,“反正识趣的你就听好!地址我只说一遍,至于怎么向警方解释它的来源你自有办法!如果你他妈不想攒这钱,还大把人想攒!”
苍蝇同志被吼得一个激灵,立马扯开个坏坏的笑容,握住电话不断虾腰,“诶诶,您老别怒嘛,识趣,识趣的,小弟我从来都非常识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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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心,便有利欲,便有见利忘义不择手段。
萨丁悬赏杀凶这事发酵至今,已经搅起满城腥风浊雨。上至龙头、下至鼠辈,无一不知,更无一从容。
在外,明暗各道上狼虎窥视,蠢蠢欲动;在内,顶头老板冷眼袖手,甚至枪口一反过来也难保迟早的事。如果要用个人力量与整个时势对抗,那是愚蠢的英雄主义。所以离开,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逃跑的方式选择了船。
——硕大的货轮上,布局繁复,人员混杂,那些屯积起来或者不断上落的货物,更是帮助逃亡的最好工具。
从藏身地到达码头,徒步十五到二十分不等,视乎路障多少和你的速度。
手枪别在腰间,刀收进靴筒内。屋内照明灯光早已熄灭——应该说,日落之后也没有亮过。
冰寰走近窗边,抬头,只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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