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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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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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绫人突然从后面拽住我。
    “检查书的话我自己会到学生会交给你,就那么急吗?”我回头看他,嘲讽地笑:“会长?”
    绫人松开我,脸色黑得媲美锅底。“……藤堂,不要太嚣张。”他沉声道,“你跟我姐姐说了什么?”
    “咦?”我不退反笑,昂头和他对视,“会长权力真宽,我还要向你报告这种事吗?”
    “你少巴结她,你以为千代家的人还能和你成了知己什么的?”
    “哦,和你是不能了。”
    “春辰也不能!”
    “你和你自己姐姐吃什么飞醋?”
    “……谁吃醋?”
    “……我忙,走了。”
    “喂,你说谁吃醋?谁不正常?”
    “谁是喂?我不认识。”
    “藤堂!!”
    “藤堂喂?这个人也不认识。”
    “你……”绫人终于没有控制住,朝我扬起手来。
    ……要打我吗?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然而巴掌没有落下来。
    “……?”我把挡住脸的手臂放下来,疑惑地睁开眼睛。
    长长的走廊很安静,头顶的花架蜿蜒似乎不到尽头。蜷曲的藤蔓密密布满了花架,打着卷儿垂下来,展开细密的掌形叶片,甚至开着碎小的花。
    绫人垂手站在我面前一步开外,手里拿着一封信。
    ——那封没收来的委托信。
    “是姚绿吗?”他望着我,“这封信我看过了。你……是为了你的同学,来捉弄春辰吗?”
    “捉弄?”
    “你并不喜欢千代家,不是吗?那么请你不要耍着她玩。”
    “我没有耍着她玩。”
    “没有?”
    “没有。——而且,我不知道姚绿的委托,为什么会让会长你联想到我为此而来捉弄会长您的姐姐。”
    “是吗……”绫人垂下眼睛。
    风穿过长廊,微微掠起他颊边的头发,似乎把先前的盛气凌人一扫而空。
    “那个姚绿……从小学就和春辰一样就读曼菲斯,并且在同一个社团。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经常吵架,恶劣的时候还会打起来。这次姚绿顶替缺席的表妹参加主持人选拔,春辰还讥讽选拔委员会‘放了一只会叫的乌鸦进去’而拒绝参加比赛。”
    “在曼菲斯,即使大家不知道原因,但都知道历代入读的学生中,藤堂家和千代家一直很不对付。”绫人斜眼看着我,“说句实话,我很有理由怀疑你是去游说春辰参加比赛。你想干什么?捉弄她吗?”
    “你大概太闲,想太多多余的事情了。”我突然愤怒起来,“我压根不知道姚绿和你姐姐有那么一段过节,更没打算捉弄她;至于姚绿那个莫名其妙的委托,只是巧合,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我朝绫人伸出手去。
    他犹疑难信的表情突然让我有种难以遏止地愤怒。
    我被人带走的时候,我被软禁在黑屋子里的时候,我被吩咐着不许和外人说话的时候,我被别人笑声谈论的时候,我被迫离开那个本该属于我但却背叛我的家的时候!
    有人像这样仔细担心过我的感受吗?
    会有人冲出来,捉住那些转身离我而去的人,质问他们为什么捉弄我吗?
    没有吧?
    从来都没有吧?
    将来,将来,将来将来将来的将来,也不会有吧?
    然而春辰有这样一个弟弟,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得牙痒,并且把这种嫉妒统统转为对绫人无端错怪的愤怒上。
    眼睛一阵酸痛,温热的眼泪泛起来,险险没有落下。
    “快还给我。”我面无表情地说。心里却在吼叫:快还给我!混蛋!
    绫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
    他垂下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滤下藤蔓的影子。那双浅褐色的瞳仁里一下子全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抢过那封被绫人揉皱了的委托信,飞也似地沿着长廊向高一楼跑去。
    长廊里好安静。
    安静,安静得让人难受。
    我只听到我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一下下突兀地被我甩在身后,又追逐着我而来。
    中午的阳光很温暖,透过纠缠的藤蔓碎玉一般撒下来,又被我踏在脚下。
    似乎有些许金色的小虫绕着藤儿飞舞。
    亮得刺痛眼睛。
    {04}
    我之前特地在网络上查找过“藤堂悠一”这个名字,但是没结果;反而是“藤堂”这个名字似乎相当有名,在那些讨论不可思议事件的论坛,网站,灵能者私下交流的留言板都可以看见这个名字被提到;甚至一些难以解决的求助,都会不时有人留言推荐事主去找一个“在曼菲斯大学就读的藤堂”。
    其实,姚绿并不知道那位传说中任何委托几乎都接受的“藤堂”全名叫藤堂悠一,更不知道他是我哥哥;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她的委托信,现在在我的手上。
    老实说我没有看懂这封信。
    也许,像悠一那样合格的灵媒可以捏一下信纸就知道信的内容和实质,但我不同。
    除了英文没问,我估计自己的理解能力,分析和判断都是有大问题的。
    ——悠一没有骗我。
    他给了那个诡异的店老板张桃七天的代价之后直到现在,两天来我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边有任何庇护存在。屋子里的空间开始频繁动乱,昨晚我又接到了自己打来的电话;前天中午坐公车的时候发现人群里混有两个看不见面孔的男人;今天上午经过楼下花坛时听到里面的植物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七天。
    一共七天,我,——不,是我们,都处在相当的危险之中。
    我想,他是不会同意像我这种,连最基本的“场”都还无法张开的灵媒接受任何委托的。
    ……你说,我会笨到拿这件事情和他商量吗?
    更何况,那之后,他也暂时从家里消失了。
    没有能力的他,会碰到什么事情吗?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是对他太有信心了?
    是对他时不时的失踪太习惯了?
    我决定放弃这种无谓的思考,把心思放到委托上来。
    自被绫人抢白了一番后,我突然很想和姚绿多说说话,搞清楚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隔着3个小组偷偷看姚绿,可是不敢和她说话。——这种害怕不同于对悠一的那种敬畏,亦不同于对张桃的那种恐惧,而是毫无由来地,怕她。
    我不讨厌她,但我讨厌她身边的东西。——可是她身边究竟有什么跟着,我却看不到。
    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大有人和她说话。我敏感地察觉到姚绿也许是被排斥的,被厌恶的。
    记得之前我的同桌经常收到别人送的巧克力,周遭的人都善意地玩笑说她是个万人迷。然而在那之后她就再没有收到巧克力了。这个开朗的女孩从来没怎么在意这种事,因此我也就没有说,——我每次来得特别早,都看到姚绿检查她的座位,把那些仰慕者送来的巧克力找出来,扔掉。
    后来竞选班长,第一轮演讲过后,姚绿偷偷地烧掉了得到票数最多的候选人准备好的下一场演讲稿子,被人发现的时候,她不以为然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么愚蠢的稿子,实在不适合拿来竞选!其实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不是吗?
    再后来各班演出法文话剧,有同学推选主角。当主角人选产生的时候,姚绿很大声地议论说:她长得笨,腿又短,连上台都不应该!为什么让她演主角?一边有不忿的同学反驳说:那么你来演吧,可是你不会跳舞,法文也说得不好,怎么办呢?姚绿嗤笑道: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练得比那些学了很久的人要好。
    前几日姚绿还把自己同在曼菲斯就读,比她要同年级的表妹推下了公共汽车;幸而车子刚刚发动,她表妹的摔伤不很严重。——大家或许认为是意外,但我还是很惊讶,因为我隔天听到她对别人说:我表妹吗,不就是主持人竞选进入了决赛吗,是她太得意了遭报应了吧。她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你们把票投给我吧,她看到我的主持,就会安心了。
    上流社会的孩子们也许会很肤浅很盲目很娇气很高傲很软弱,但决不会很傻;他们猜度人的心思,永远是非常精确的。——他们都很清楚姚绿这个乖僻的女孩有这样的习惯,然而没有人会出来指摘她,只是很自然地,不约而同地,疏远再疏远而已。
    我记得悠一似乎说过,杂念越多的人,脏东西就越是喜欢跟着。
    虽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姚绿从我眼前走过去,我眯起眼睛看,她的背后有什么吗?
    然而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身边很干净。
    是我多疑了吧。
    叹了口气,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无聊地看着姚绿走过之后附近飞进来的小虫子。
    它们金灿灿的,偶尔绕一个小圈,很耀眼的样子。
    {05}
    当天放晚学,我把敷衍完毕的检查书投到学生会的信箱,反正明天学生会的秘书会把它交给绫人。
       避免了和绫人碰面,真是幸运,我直接回了家。
    我进家门的时候,悠一正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看,他总是不需要别人担心。我说:“我回来了。”他却丝毫没有反应。我走近,刚想开口说话,悠一却突然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里,沙发上空空如也。
    我吓得哇地大叫起来。
    “放学了?”木质楼梯那边却有人施施然走下来,是悠一。“你太大声了。”
    我拼命捂着胸口,觉得心脏再跳就要出来了。
    “你……你……”我指着沙发,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那个场面的怪异,“你从沙发上面……”
    “我?”悠一看向沙发。
    “我刚才看到的……”
    “那不是我吧?”
    “可是……”
    “优一,你的胆子变小了啊。”悠一的手臂交叉在胸前,调笑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离开我的作用范围,只是看到‘残象’而已,就吓成这样?”
    啊,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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