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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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恐怖-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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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藏依旧搭着船主家的渔船出海,但脸色却从原本的精悍黝黑变为暗沉发黑,这究竟是因为想着船主儿子的缘故呢?还是太过思念被自己卖掉以便为裕美赎身的船呢?但是,现在的他既不去冈山玩女人,也不再夜访同村的寡妇或姑娘,更不会无缘无故殴打或怒斥裕美了。

裕美对于这样的锦藏虽然感到厌恶,但也觉得有点悲哀。更何况,即使她与这个男人分开而离开这座村子,也只能回冈山重作冯妇。假如真是这样倒还算好,但搞不好会堕落成妓女呀,最惨的情况则是说不定会被当作杀人共犯而身陷囹圄。

眯着眼仔细瞧,透过海面的波光,看到了冈山夜里的灯红酒绿。对面就是长滨村,紧邻旁边的则是冈山市。为何如此遥远呢?裕美不禁热泪盈眶。明明就是视野所及的距离,她却无法游回去。

——惠二郎的头七终于来临。裕美心想,炭灰盆应该会在黎明时分就被端出来,于是便趁锦藏熟睡之际悄悄出门。海鸟一大清早就热闹的鸣唱着,还有麻雀和鸡鸣声也不绝于耳。裕美衷心祈祷那炭灰盆上有着小鸟的足迹。如果小猫靠近,一定要赶跑,也不能让狗靠近,得在路上捡个树枝才行。

位于高台上的惠二郎的家,想当然尔是栋铺着厚实茅草屋顶的豪宅。裕美边喃喃自语着,我不可能有幸嫁入这种家庭吧,边慌张的环顾四周。她想着如果惠二郎回应的话,那该如何是好呢?倘若他真在的耳边小声说着:希望你能当我的老婆,那又该跟谁求助才好呢?

海风不断冲刷的沙滩上,此刻只有裕美的足迹。听不到女人的哭声。被染成水蓝色的大海中,海礁隐约可见。裕美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看。

门墙前的石头上,摆着个盆子。裕美小心翼翼的走近,鼓起勇气向内窥探……然后,裕美当场崩溃了。仿佛遭到锦藏殴打般缩成一团,拼命压抑住尖叫声。树枝从她手中滑落,就像生锈的菜刀般刺进了沙堆里。

从海礁的方向,飘来一股生锈的臭味。紧闭双眼蹲着发抖的裕美肩上,压着一只冰冷的女人手,脚边则有个光头女人攀爬过来。啜泣声从她的嘴边逸出。她就那么被尼姑和海女紧紧抓住,趴倒在沙堆中。

那盆子里的炭灰上,既不是禽鸟也不是猫的足迹,而是清楚印着似曾相识的细小歪斜的左脚足迹。

好不容易慢慢站起身的裕美,环顾着四周。没有任何人影,空无一物。除了混杂海沙的风吹拂着枯瘦松树的声音之外,别无其他声响。但是,耳边却飘来不属于阳界人类的呼吸声。

「下次在海礁落脚的,是裕美喔。」

从足迹传来令人怀念的温柔细语。

「你会因为想念我而哭泣吗?」

绵延到天边的沙滩上,只有裕美独自一人呆站着。越来越靠近裕美的,是那拖着单脚走路的脚步声。只有小小的左脚足迹空着小小的间隔,逐步接近裕美。那足迹像是要把裕美包围起来似的连成了圆形。仿佛是在捉弄裕美,不要让她逃走似的。当裕美回过神来时,除了灰盆之外,连沙滩上也全都是那足迹。

裕美吓得奔跑了起来,踏着那小巧可爱的足迹,在沙滩中乱窜。那干渴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喊叫声,而双脚也越来越靠近海边。当脚指尖触碰到冷冽海水后,接着是膝盖、大腿到腰部,裕美在转瞬间便被大海淹没了。

在混浊的蓝色海水那端,有座漆黑的岩礁。那就是海礁。不过,在那里既没有海女也没有尼姑。因为,那片岩礁只为裕美而存在——。

那件事

在黯淡天色映照下,是一片贫瘠水田,以及全身沾满泥巴的农人与老牛。围绕在四周的只有吸血虫,但它们此刻正在吸食的并不是血,而是烂泥巴。

环抱这寂寥昏暗景色的,是被那幽暗天色所压制的低矮屋檐。尽管中国山脉并不高耸,但也一望无际蔓延到天边,形成浓郁的山影。尤其是现在这时节,不禁让人疑惑,那片绿意是否延伸到另一头的村庄或未知的异国,甚至是西方净土的尽头。然而,不论绿叶多么青翠,绵绵雾雨下的花香多么甜美,这仅二十户的阴郁村庄终究还是淹没在泥土中。因拉锄犁田的沉重负担而进退两难的老牛,苦闷时也会跟人一样发出哀泣。此时,突然飞出一阵沙哑的怒骂声,中断了那美好的种田歌。

「不要乱说话,坏事会成真的!」

今天早上,哥哥利吉也是只跟妹妹小静讲了这句话。小静一如往常的点了点头。从这对兄妹所住的草席小屋向外看,遮住眼前平坦视野的,只有不整齐延伸歪斜的细木条与近乎崩塌的茅草屋,以及被荆棘杂草覆盖的简陋石堆坟墓。已行过三十三周年忌辰的老旧牌位,都被收放在郊外老朽简陋的木堂里,成天遭受日晒雨淋。古老亡者的魂魄在村境内彷徨,不知该何去何从,因为他们既当不了被人祭拜的神,也变不成令人害怕的鬼,死后也与泥土色的农人无异。

其中只有一个尚未满七周年忌辰,却已跟这些古老牌位并列祭拜的亡者。(W//RS/HU)小径尽头有个称不上是坟墓的土堆,有个女人被埋在那里。那女人死了之后,让村民们更加恐惧,连老牛通过时也会害怕得缩成一团。因为人的肉眼虽然看不到,但老牛至今似乎仍看得到那女人。

小静从土房向外望。射入的光线明亮刺眼,但只要踏出一步,眼前又全是泥巴色的季节。明治后半的冈山北部美得动人,但也一贫如洗——。

「喂,哥哥。」

小静今年虚岁已满七岁,但口语词汇却只有幼儿程度。哥哥,除此之外她几乎不会讲,但这也已足够,生活上并无大碍。小静无爹无娘,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年纪相差一轮的哥哥利吉。而且,村民们大都不想跟小静讲话,就连与她同龄的孩子们,也只会远远的朝她丢石头而已。

小静不用说话,因为利吉光是从她的举动及手势,就能明了她在想什么。今天早上他也是在小静刚睁开眼,凝视着小屋外面时,便立即迸出了那句话。

因为那时的利吉,跟小静一样看到了那东西。

小静面无血色的呆坐着,利吉则是一脸沉着。不,是凝视着那东西而毫不畏缩。那东西位于小屋出入口,在荆棘满布的草丛里,吐纳着野兽气息,一动也不动的伫立着。

小屋里太过阴暗,因此望向外面时,茂密的草丛、远处的山景与荒凉的小径,全都笼罩在白色日光中。其中,仅有一点是阴森黑暗的。

当意识到时,那东西似乎已出现在那儿,可一旦刻意观察,却又立刻消失无踪。

「不要乱说话,坏事会成真的!」

利吉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转过身去,蹲在灶前添加柴火。在那直接就地围起墙板,敷衍了事似的随便用稻草覆盖的小屋里,地炉根本放不下。出入口旁有个用泥土碎石做成的矮灶,他们就在那炊煮食物。而在寒冷季节时,他们则会在灶旁睡觉。就连白天也相当幽暗的小屋里,那是唯一明亮的地方。

小静不知为何,总是害怕靠近那灶旁。虽说夜间因为有哥哥陪着睡在一旁,所以小静也会睡在灶旁,但她平常是一点都不想靠近的。话虽如此,但这间简陋小屋毕竟只有两坪大小。就算再讨厌,还是会映入眼底。因此,小静总是拼命待在远离灶边的屋内暗处。

尽管那么深恶痛绝,但小静今早还是比哥哥先醒来,而且一不小心便往灶所在的方向望去。正确来说,它其实是在外头,但小静却总觉得它就躲在灶里。小静确信:家里的灶中有个恐怖的东西。不是在灶里,而是在灶旁。

「不要乱说话,坏事会成真的!」

哥哥,那是个坏东西吗?不过,既然你总拿坏事会成真这句话来吓唬我,那它应该是个梦喽……可是,小静不觉得那是梦,它是真的存在呀。

小静拿起不断冒出沸腾水气的缺角的碗,嘴里喃喃念着。只能当日薪佃农的利吉,薪水相当微薄,能够像今早这样煮裸麦稀粥来享用,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至于与啃稻草没两样的荞麦丸子,则是只要能吃上一口就必须心怀感谢了。如果连这些粮食都没有时,他会到雇主家乞求喂牛的牧草以捱过饥饿。若是连这都没有时,他就只能束手无策地在那快要崩塌的小屋中呆坐了。因为即使是雇主家,一升的饭里顶多也只混搀两合(一升等于十合)的米而已。

在这村子里难得有丰收的好年冬。因此每当罕见的金黄|色稻穗迎风闪耀时,村民们反而心生恐惧。听说如果竹子开花,隔年的稻子或许就无法结穗了。而不管饥荒持续几年,人们都不可能会习惯的。

确认过火苗后,利吉卷起挂在出入口充当门扉的草席。天色才刚亮,却已充满了盛夏时节的光照与热气。利吉用手帕当头巾绑在头上,卷起肮脏的上衣下摆,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尽管那妖怪之类的东西还在外头,但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烦恼了。待会儿吃过寒酸的早餐后,他们两人就必须立刻前往田地。因为利吉必须比所有的佃农都早到,还要比所有的牛都全身泥泞才行。

「哥哥!」

打赤脚的小静追了上来。利吉使劲的抱起她。早已汗流浃背的哥哥,身上传来浓厚的体味,跟小牛或小狗的味道类似。被这股味道包围,是小静一天当中最喜欢的时刻。因为等到哥哥到田地干活之后,将会累得抱不动她。

利吉所吃的东西比牛还不如,而且比牛还要辛勤工作,却长得比村里任何一个男人都还高壮。他的力气惊人,不但能跟牛一样搬运重物,也能拉锄犁田。而身材固然瘦削,但那晒成红铜色的背部和手臂上却是青筋突起,显得异常强壮。

「你一定很期待征兵检查吧,因为会最先被派到中国去呀。」

村民们总是这样揶揄着利吉。那话语中虽然隐含着对利吉强健体魄的歆羡之情,但是恐惧的意味更加浓厚。利吉小静这对兄妹虽不至于惨遭全村明文公告隔离,却无法参加村民们的婚礼或丧礼,甚至连祭典也从未被邀请过。到了利吉这岁数,与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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