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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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恐怖-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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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清朝的战况,渐渐的就没再传入小静耳里了。跟哥哥分离超过半年之后,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仍想念着哥哥,甚至都快不记得自己是否真有个亲哥哥了。那感觉就像别人对她说:你以前确实有个亲娘哟。

跟牛一起被跳蚤咬被虱子螫,小静的手脚也变得跟竹婆一样爬满皱纹。只有牛才会依偎在她旁边,用侧腹温热她的脚尖。尽管没有殷切期盼,但早晨的水突然变温暖、小花瓣竞相绽放的春天居然来临了。这个春天就如同「那件事」的预言,日清战争最后由日本取得胜利。

竹爷竹婆那不孝的三男还是没有回到他们的跟前,而身为国家骄傲的军队则开始陆续返乡了。那一户的儿子与隔壁的女婿都意气风发的回来了,春天飘散着许多吹雪般的樱花瓣。然而,今天等过明天,却有人迟迟未出现。有谣言说,二十三人当中有七人还没回来。但根据战死的通报看来,有六人确实已战死沙场。剩下利吉一人生死未卜。

「应该是死了吧!」

抓着一头杂草般的乱发,奈贺不屑的说。她侧躺在地炉前,恨恨的瞪着牛棚里的小静。奈贺在秋天拿掉了一个孩子。虽是特别从津山请来颇受好评的堕胎婆,但奈贺就是从那时开始变奇怪的。堕胎过程相当顺利,但当那有如掌心大小的胎儿被酢浆草的茎刺了一下而滑流出来时,理应守口如瓶的堕胎婆却说了句话。

「早知道是男婴的话,就让你生下来了。」

用草席包裹埋在柿子树下的胎婴,两腿之间有着小小突起的男性特征。奈贺晃动着像蓬草般的乱发,眼眶虽然凹陷,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去死吧!去死吧!大家都去死吧!」

小静默默的切着饲料叶。奈贺将照顾开始蹒跚学步的女儿的工作全都交给小静与竹婆负责。现在那女娃正乖乖的睡午觉,但开始哭闹时,就非得要小静背着哄弄才行。老牛用湿润的鼻子磨蹭小静的手。

「山里的紫藤开始开花了。唉呀,真是讨厌,那花一开,蜈蚣和千足虫就会出来了。」

奈贺的乱发随风飞舞,身后的纸门摇晃。这个时节,月之轮大概也飘着香气浓郁的花瓣吧!小静比哥哥还莫名眷恋着月之轮,或许因为不相识的母亲在那里吧!

躺在牛腹旁,吃了荞麦丸子当晚餐后,小静立刻沉沉睡去。方才还哭闹不停的婴儿、莫名尖叫而遭由次殴打的奈贺,也都进入梦乡了。牛的肚子安静的起伏着。全村都陷在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的寂静里→文·冇·人·冇·书·冇·屋←。只有从屋顶破洞照入的月光独自闪耀着。

小静梦到了比老牛体温还温热的梦。有头全黑的牛奔跑着,卷起漫天尘埃却无声无息。牛背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以白色衣裳的袖子遮住脸庞,那头长发光泽艳丽,从短衣摆露出的双脚非常纤细。尽管遮住脸,却仍看得出是个美人,且不知为何令人心生恐惧。

是娘。小静直觉那就是她娘,但却喊不出口,因为她害怕那张脸会从袖子后露出来。不要来这里,不要让我看到脸,饶了我吧,娘。

……恍若从水底浮上水面般惊醒,小静全身发冷,但并不是因为睡到冒汗的缘故。从门口照进大量的蓝色月光。大门敞开着,因为那里有个黑漆漆的影子堵在门口。

那黑影并没有牛头,而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小静紧紧缩在牛的侧腹边,努力屏住气息。她怕一旦四目相接就会遭到殴打,甚至被杀。

那黑影从小静的头顶上横越,带着微妙重量感的脚步声,既不是赤脚也不是草鞋。小静咬牙忍耐着。是那天在郊外坡道上听到的脚步声,是除了军队以外没有人会穿的军靴。

沉重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前进着,就这么走上一段阶梯。躲在牛腹边的小静,战战兢兢的微微张开了眼睛。纸门上倒映着皎洁月光,突然出现一条像笔画过似的黑线,蠢蠢欲动着。那是奈贺最讨厌的蜈蚣,令人作恶的毒虫。

纸门不出一点声响的被打开了,惨白的纸上浮现了诡异的影子。小静丝毫不敢眨眼,眼前是活到现在所看过最恐怖的影子。那男人似乎举起了镰刀。为何这男人的头如此巨大,而且还长了角呢?

那不祥的影子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持续咆哮着。小静压抑住不成声的哀嚎。仿佛用毛刷甩出水滴般,在纸门上刷了一道红色痕迹,是在夜里也相当醒目的鲜红。小静的视线从漆黑涂成了鲜红色,顿时目眩的她紧紧抓住牛的肚子,不停抽搐。

只有耳朵捕捉到这出惨剧。赤脚在榻榻米上摩擦的声音。某个沉重潮湿的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衣橱抽屉被丢出的声音。切断柔软嗓音的声音。割断坚硬骨头的声音。最后则是激烈的破裂声。一阵差点踢破纸门的气势,门被用力打开了。小静不自觉的起身,张开了眼睛。

那黑影就矗立在眼前,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院子角落的牛棚,因为他发现还有个活口。小静吓得不敢呼吸,但也无处躲藏,只能全身僵硬的蜷缩着。但是,无论如何屏住呼吸,激烈的心跳声还是暴露了行踪。身后牛腹的起伏方式与方才不同了。牛也是醒着的,它察觉到有怪人入侵,但却没有哞叫,显然是为了掩护小静。

踏在土房地上的声音越来越接近。这个比夜晚比黑暗还要漆黑的东西,透过稀少的月光窥视着小静。目眩眼盲的小静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暗黑。闪闪发光的并不是月亮,因为月亮正躲在云的后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那镰刀的刀刃闪耀着亮光。

……然而,那窃贼并没有举起镰刀。停留了片刻后,他便穿越那片泥土地,以沉着冷静的动作把门关上,然后离开。

四周再度恢复寂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干涩的声响传来,纸门倒下了,门框断裂,纸片则被临死前的痉挛的手给撕破了。婴儿与由次完全没了声响。只听见奈贺微弱的呻吟声。奈贺猛抓着纸门,用尽最后一丝气息说:

「小静啊,那就是你的……吧!」

你的?接着就没听到了。因为老牛突然哞叫起来,仿佛是为了不让小静听到那句话。月娘从被西风推挤的云层缝隙中探出头来。沾满鲜血的手抓住了残破的纸门框架。暗夜中,只有那双手与月娘是白色的。终于爬上门框的蜈蚣穿梭于白色指头间,跌落在榻榻米上,它是想追赶那个男子吗?只见蜈蚣牵引着斑斑血迹,向前蠕动着。

——翌日。在前来割草的佃农们发现惨剧之前,小静都一直蜷缩在老牛的腹部下方。一开始,惊惶失措的他们以为小静死了,因为小静的脸比纸门还惨白,而且像具尸体般僵硬不动。

佃农们连忙前往派出所报告这件事。当获得津山署的协助,派来大批警力时,已经是隔天中午了。

「这里不准进入!」

即使那几位看似威严的巡查大人立起好几支三尺高的木棒,看热闹的村民们还是鲁莽的从土房前面或走廊闯进去。因为这是个除了战争之外,鲜少听闻血腥事件的偏僻村子。没错,这是自从那女人在月之轮自杀以来的凶杀事件。

正因如此,聚集在这里的人潮比为出征士兵们送行时还要多。由于是命案现场,里面的榻榻米房间已用绳子围起来,再加上有佩剑的巡查大人站岗,所以不能随便进入。紧接着有人开始诵经,诵经声便像那蜜蜂的嗡嗡声般向外扩散。在这还是泥土色的季节里,取代了种田歌被四处传唱的,是送给死者的歌。

由于只有小静是一副孩子般的童颜,所以大个子的巡查大人便抱起她让她坐在地炉前。最初的报告是有四名死者。但第四人却以存活证人的身分接受保护。小静虽是生平第一次登上地炉内侧的木地板房间,但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件事。她期盼着至少竹爷或竹婆能够在身边,但两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每个巡查大人都戴着没有帽缘的帽子,身穿木棉材质的黑色服装,那装扮几乎与士兵没有两样。倘若被问到昨夜的犯人是否还混在这人群之中,小静大概会点头吧。多希望犯人真的还在这人群中,她咬着尚未恢复血色的嘴唇想着。

在这段期间里,小静也被问到昨夜的事情,但她却无法开口说话。巡查大人们当然是以小静尚未从恐惧中平复来解释。因此,小静由最年轻的巡查大人尽可能的温柔抱着,拍背安抚。但任何巡查大人都想不到,小静其实不习惯被温柔对待。明明就还称不上是夏天,但今年却早早就进入梅雨季,空气也变得湿润。原本,炎热的夏天会影响到丰收与否,理应高兴才对,但在场的巡查大人却没有人露出笑脸。到最后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真是令人想不通呀。既然大门敞开着,大家不就都可以进来了吗?」

由次全家惨遭杀害明明才是昨夜的事,尸体却已经开始腐臭。跟稻草堆肥或人粪不同,是连内脏都要烂掉般的浓烈臭味。他们原本没打算让小静看到那尸体的惨状,但坐在巡查大人膝盖上的小静稍微移了一下屁股位置,榻榻米房间的景象立刻映入她的眼帘。由次那死后的模样,依旧是没有坏心眼也毫无慈悲心的面无表情。被割断咽喉的瞬间,他大概正在熟睡吧,因此几乎没有抵抗的痕迹或痛苦的模样。相较之下,奈贺则张大了眼睛和嘴巴,缠腰布下摆被割开大半,双脚打开。这一带的百姓大都半裸着睡觉,但全身血液都从脖子上的新月形伤口流光而显得苍白的奈贺,全身上下可说是一丝不挂。

被偷走两元的抽屉,被丢弃在一旁。而压在空抽屉底下的婴儿,脖子几乎被碾断,身体俯卧着,脸却朝着天花板。吸满鲜血的榻榻米变成了暗黑色,飘散着河中死鱼般的臭味。

「那砍断咽喉的方式,跟月之轮时一样啊!」

因为这突然迸出的话语,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农人们,比警察早一步举出嫌疑犯。

「应该是那女人吧!」

「瞧,小静也受尽这家媳妇的虐待呀!」

小静那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终于挤出嘶哑的声音。

「……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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