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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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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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杉闻言不禁心中感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因为什么都要自己去亲力亲为的争取才能得到,所以眼前这个孩子虽然只有五岁,考虑事情的心智却已经超前成长。他一直没有提及母亲,口中全是父亲,再见那厨房的冷清模样,估摸着是个母亲早逝的苦孩子,在父亲的膝下,自然也会更早的直接或听或看的接触到一些大人才需要有的顾虑和忧愁。



  一念至此,林杉忽然想起现在自己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却是几近无父无母的程度,那她的人生又该走向哪个方向?一时之间,一种夹杂着伤感的苦意漫上心头。



  他沉默了一会后才拿捏了一下语气,以温和的口吻说道:“你父亲说得没错,但也不全对,有些人会像你父亲说的那样帮你,有的人则是真正的想为了你好而帮你。而我,两者都不是,我。。。。。。只是想劈柴而已。”



  “小子不懂。”



  林杉望着刑风眼中的疑惑,宛如在他清澈的双眸中蒸腾起一层水雾,心想这雾若盘踞久了,就会沉淀下来,留下痕迹吧!所以有着随年龄增长而变多的各种烦恼的成年人,很难再拥有像孩子一般的纯澈眼神。



  整理了一下头绪,想让自己的解释更浅白一点,他才又说道:“这么说吧,例如你在路上碰到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小白兔,或许第一次你会帮你父亲将它抓起来,但当你遇到十次百次这样的情况,你会不会有一次去放了它?”



  “而当你放过它的时候,你实际上失去了一个猎物,但当时你看着你的猎物跑开,你心里却是开心的。”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越发说得玄乎飘渺了,林杉的语气一顿,但他很快又释然。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孩子无法领会的心境,那么干脆说玄乎点,也许能让他先记住片面之词,以后如何理解,靠他自己的成长历练来开窍了。



  “开心,不能当饭吃,不能换银子,但是你开心了,你会觉得很喜欢那种感觉。”



  林杉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刑风反倒更加迷惑了。他使劲摇了摇头,正要继续问他,却见一只鸽子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稳稳的落在林杉的肩膀上。林杉望着那鸽子时,眼神瞬间起了变化。刑风说不出那是种什么变化,只是觉得这位怪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陌生感和冷意忽然间变重,他的心里也是又起畏惧,本来要问的话也咽了回去。



  林杉伸手自肩膀上抱下那只鸽子,那鸽子也是奇怪,被人抓住竟一点也不知反抗。之后林杉沉默着向一直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竟是连半句与刑风告别的话也没说。



  这个变化实在太快,刑风心中不舍,忍不住喊道:“先生,我以后能到‘礼正堂’看到你吗?”



  林杉闻声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给刑风的感觉,令刑风内心瑟缩了一下。刑风由他这眼神忽然想起片刻之前,那位怪叔叔才训诫过他的话,连忙低下了头。



  而他之所以会如此,一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故错再犯,二是因为林杉此时的心境起了变化。



  刑风并不知道那只鸽子的来历,但林杉却是一眼看出那是只军方培育出的四季鸽,并且从鸽子腿上绑着的一根细小的竹筒上嗅出它所代表的信息。所以他才瞬间恢复了数天前,周旋于京都各个贵族之间时的那种的状态。



  而刑风的心智虽然有些早熟,但只是限定在考虑事情的单一一面。对于林杉眼中的这种冷厉之色,他虽然无法理解,但对那种危险气息的感应力,却是十分敏感的。



  这就好比襁褓中的婴儿在母亲怀里安静如斯,一旦换到陌生人怀里,很有可能就会哇哇大哭。这是一种天生的感应力,心越纯粹,感觉越强。



  林杉见刑风垂下头的那一刻眼中有惧意,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无意中眼神流露出一些东西,不适合让这么小的孩子看见。与是他没有再对刑风说一字半句,只滞了一下步子就向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黎婶早已抱着孩子去了马安安排的民宅休息了,去了一趟又回来的马安依坐在车前板上,见林杉回来,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来,连忙问道:“公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粗活呢?如果你可怜这个孩子想帮他,叫我就是了。”



  林杉坐回到马车里,一边咝咝朝手掌上的水泡吹气,一边说道:“我帮了那孩子,其实也是帮了我自己。”



  马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林杉短促的吐了口气,说道:“没有那一堆柴更适合卸去我心中的烦闷气了,不亲力亲为,怎么能有效果。”



  马安闻言这才恍悟过来,他干笑一声,才望着林杉抱着的那只鸽子笑着说道:“这鸽子,怎么飞到这里来了?”



  林杉微有深意的看着他说道:“你也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好啊,以后留点神,别不小心把它炖了,这村里可住着猎户呐!”



  马安一脸无谓的说道:“公子你又开玩笑了,这种鸽子你难道不知道它的品性?普通的猎弓根本奈何不了它。”



  林杉对此笑而不语,端坐于车内,放下了车帘。马安见状也不再嬉言,村中小路窄而不平,不能驱马狂奔,所以他手中马鞭只是虚晃一下,那马便开走起碎步子。



  当马车离刑风家远了些的时候,就听车帘后传出林杉微微发沉的声音:“马安,有机会去查查‘礼正堂’是谁家主办的。不过,若其门封太严,你也不要强来。”



  马安闻言,眼中浮有不解之色,不过过问什么,只是沉声答应。
(012)、爬上墙头的女孩
  邢家村不知是什么时候来了位有钱人,在村口大水塘的正南拔地而起建了座宅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村妇们对时间的概念并不十分准确,只是大致知道二十四节气,不会误了农时就行了,所以大家伙并不知道那有钱人落户邢家村的准确时间。



  而村民们感觉到那户深居简出的人家有钱的原因是,那家人的宅子大。在这偏僻乡村,普通人家有三间瓦舍就够住,但这户人家仅主屋占的地方就超过普通的两间瓦舍所需的地面,而且还外修一道院墙,使整个居所显得宽敞而神秘,让人不便多猜。从打地基到完工,速度也是极块的,材料都是从别处采办,没有多惊动村民什么,也不知道是去哪里请来的泥瓦匠,七、八天就完工了。



  那户人家在买地皮的时候出手很大方,地基原本是邢大石和邢二石俩兄弟家的。村长作为公证人,见过那户人家的家主与邢家两兄弟交易地基。那人不但不还价,还给了双份的价格,并且还把邢家两兄弟名下的耕地也买去了。



  因此邢家两兄弟才这才圆了一直想弃农从商的愿望,搬到县里去做小生意去了,三年铺子的租金和购置货品的本金一下子齐全了啊。



  而与这大宅隔着一个水塘对望而居的邢老汉家,五岁的刑风却知道,那宅子的主人,就是那天下午授过自己一课的怪先生。



  刑风很好奇那位先生到底是谁,只是老爹在家时,他不敢向老爹提及此事,因为老爹不知为什么,一直很反感有钱或者当官的人。当宅子落成后,他正好又一个人待在家,在厨房的小窗户里,他隔着水塘看见那位先生入住进去,但是此后的日子,一直很少出宅子,或者是先生出宅子的时候,他没能碰上。



  后来有一天,他总算碰到那位先生出门,却是坐上了他来时坐上的那辆灰色的马车。马车跑得飞快,刑风鼓起勇气跑到大水塘对岸,却是根本追不上了。他也不好对一个大家眼中的有钱人的马车穷追不舍,撇开闲言碎语不说,他也怕这样的讯息会传到爹爹耳朵里,惹他不高兴。



  在刑风满六岁的生日那天,爹爹带他去县里玩。头一次去饭馆吃饭,刑风异常兴奋,但却在这天,他听到一个让他内心觉得很矛盾的消息。



  那位先生是‘礼正堂’的没错,但‘礼正堂’却是县里富贵公子才能进的学堂。并且这所学堂的门槛虽高,名誉却在贫寒学子们心中坏透了。



  后来刑风长到八岁左右时,也交了几个在县里读书的少年郎做朋友。本想从他们口中隐晦的套点消息,不料一提‘礼正堂’的名字,他们就忍不住要骂。



  这让刑风很好奇‘礼正堂’的详细,却又怕在旁人面前说出口会遭人鄙夷,对于那所宅院中的那位授过自己一课的先生,也是抱有一种说不清的态度,总之不再像三年前那么勤快的蹲在自家门口观察对面的宅院了。



  昭历五年冬,腊月初八这天,南方下了一场数年难遇的大雪。



  好在这场雪落下的时节已近年关,南方各城郡今年总体的天气尚可,昭国新政稳定,所以无论是农民还是商贾,今年的收获都还不错,因而这场几年未期的大雪不但没造成什么灾害,反倒为年末的南方城郡增添了许多趣味。



  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们了,堆雪人,打雪仗,各种可以用雪来造就的游戏,都被孩子们没有被生活压力拘束起的智慧开发出来,甚至有些孩子的父母今年收成还不错,便有心情出门陪孩子们一起玩雪,而邢家村就数平坦的打谷场上最为热闹。



  但今天,刑风没有出去玩。



  今年他已经十岁了,照常理,村里的孩子七、八岁左右就可以跟着父母下地务农。可刑风直到十岁,邢老汉也不允许他跟着自己去打猎,留在家里刑风也只会做些劈柴的事。



  自从五年前跟着那位先生学了一个下午的劈柴功夫,坚持以那种方法劈了五年的柴,刑风只觉得自己饭量变大,臂力不知怎的,比同龄孩子要大许多,腿也站得更稳了。麻烦的是这个认知是他在与一个孩子嬉戏玩摔跤的时候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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