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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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杉霞-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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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惠尊神色凝重,道:「正是。依照蛛网惯例,我只是成都的一个小头目,所知有限,但对方为了阻截这两件物事送达我手,竟然连杀一十七人,可见非同小可。这番便是要藉助康郎的剑术,将它们送到李公子那里。康郎不属西旌,敌人较难注目,道上行走也稳妥得多。」康浩陵道:「是,我决不敢有负所托。」

    这时四更将至,当下宋惠尊便要带他前去装扮为宫中杂役,康浩陵却道:「宋师傅,我我想那边」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来时道路。他想宋惠尊方才说那少女路数可疑,自己却要带她出宫,未免过意不去。但那少女适才便在他身畔,对自己几不设防;自己攻击宋惠尊时,她又意欲相助。已不由得对她产生照拂之意。

    宋惠尊细看他脸色,他久历世故,康浩陵这初生之犊在他面前犹豫何事,他岂有不知?便道:「康郎,你见她一个孤身少女,流落险地,适才又曾连手抗敌,这番回护心情,老宋理会得,将她一并遮掩在内便是。只是康郎别嫌老宋?唆,我今日第一次见你,便知你秉性仁厚。须记得人间反复之事,所在多有,一入江湖,就是自己的心,也便不是自己作主的了,何况他人?」轻叹一声,道:「你把当年杀害内子与晏思那人称做叛贼,倘若这少女与那人有何关连,骗信了你,便决计难防。只因」

    康浩陵凝神倾听,只听宋惠尊道:「只因那人,曾经是咱们西旌赤派的大头目,便如王渡先生一样。康郎将来,说不定还要接他的班!哈哈。」干笑两声,面上却尽是沧桑态。



………【第十二章 解围(三)】………

    出得宫来,已过四更。康浩陵与那少女拉着装废物的大车,直奔到城墙之侧,才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停步。两人昨晚在酒腻脂香的皇宫夜宴之旁,与神出鬼没的西旌青派杀手相遇,眼前却是遍地秋霜,千门万户关着无数好梦,直是恍如隔世。

    那少女噗嗤一笑,说道:「咱们际遇可也真奇,先是遇上一面皮鼓,然后是一柄宝刀,最后是一车秽物。」两人生怕惊动守门的牙军,压低笑声,笑得十分开心。一阵大笑之后,那少女却转过了身子出神。

    康浩陵问道:「你要到哪里去?」那少女正自怔怔望着铺满了银霜的长街,听他相问,也不回答,却回身向他施了一礼,康浩陵一边赶紧还礼,一边心道:「这又是做甚么了?」

    那少女道:「那时我们以为是风渺月来袭,你挺身而出,率先攻敌,要我仍旧躲在那飞廊里。冲着你这份好心,我原该以真姓名、真面目相示,只是我还有许多未明之事,实在不能」康浩陵微笑道:「不妨。我怎能让一个女孩儿先我赴险?」

    那少女对他凝视片刻,问道:「那名深宫内侍,是你的人罢?」

    康浩陵心道:「你甚么都知道了,只怕于西旌也早有听闻。你说你与南霄门、北霆门无关,我欲待不信你,又有甚么法子?」坦然说道:「是。」

    那少女略略偏头,微笑道:「你不必心里怀着算计,以为我甚么都知道。我也只是揣测罢啦。很多事情我不明白,却很想明白,只能自己到处闯,找找答案,否则真闷死我了――」康浩陵脱口而出:「你要回哪里去?天明后我出城送你一程。那风渺月不知是否死心,要是她追出宫来,岂不糟糕?」

    那少女眼神嫣然,她脸上的黄糙面皮、朝天鼻和阔嘴,全掩不了眼里这一笑的温婉。康浩陵心头微微一热,他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不知怎地,对这少女已有亲近之意。只听她道:「多谢你啦。只是我怕怕我家里派来的人,已到成都」

    正说到此处,蓦地街角有人惊呼:「小姐!大小姐!」接着灯光闪动,对街巷子奔出一人,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马车旁稀稀落落跟着好几名仆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人人手持灯笼。

    那人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婢,当先奔到。康浩陵微微一惊:「连这小婢,也练过武。」

    那少女也是一惊,讶然叫道:「侍桐,你你你们怎地都在?」

    转眼之间,这霜重风冷的宵禁大街之上,灯烛辉煌,停了两辆装饰富丽的马车,站了十来个仆役丫鬟。便是这批下人,也个个着得十分整洁得体。人人望着那婢女侍桐,要她说话。侍桐身材比那少女高了一个头,腰挺腿直,一张圆圆的粉红小脸,气质透着颇为聪慧。康浩陵心想:「一个婢女都已是这般人才,她假面具之下不知是何等模样?她家里又是甚么人?」侍桐气急败坏地道:「大小姐,我们能不在这儿么?你只留下一句话,便摸进了」她似要说「皇宫」,瞥见康浩陵目光炯炯地注视过来,改口道:「我们已经在这儿等了三晚啦!」

    那少女惊道:「三个晚上?」便是昨晚风渺月现身,康浩陵也不曾见过这少女如此慌张。侍桐道:「是三个晚上。一入夜便在街上守着,宵禁不便,都在巷子里跟官兵捉迷藏。」

    那少女顿足道:「唉,唉,都是我的不是,累得你们连觉也不能睡。我说了要你们放心歇息,你们都不听话。」侍桐道:「是。不过小姐,主人也来了」那少女惊道:「师父出来了?」

    康浩陵心想:「她叫主子做师父,不是家传的武功。倒要看看教出她这身内功的,是何方高人。」只听得一个冲淡平静的声音说道:「我是来了。」

    康浩陵不愿显得无礼,退在一旁,微微侧头。但见一个白衣身影空手踏霜而来,那人身高中等,体形略瘦。康浩陵低声问那少女:「你叫他做师父?」那少女笑道:「是教我读书写字的师父。」

    康浩陵暗想:「刚才他人还在远处,一句日常说话,声音却平平实实的传到这里。这样的内力,怎是教读书写字的先生练得出?」

    那人来到近处,先瞄了康浩陵一眼,眼中大有惊讶之色。康浩陵省起自己带着一脸不老不少的化装,身上军装邋遢,手中握着半截断剑,实在不伦不类至极。忍不住眼望那少女,要她代为分说。那少女笑着向白衣人摇了摇头,也不说话,那白衣人便似已理解,点点头,不再看康浩陵一眼,向那少女道:「我日夜兼程,总算在成都城外赶上了侍桐他们。你当日在家里说话的那神气,我越想越不对,便料到你定然另有花样。」这话虽是责备,但语气温和,眼里藏不住一股欣慰,想是见到那少女平安无事,心中甚喜。

    那少女跪下向师父见礼,说道:「我心里想甚么,师父都知道了。这番是我错啦,我知道我知道师父从不都是我惹出的祸。」惭愧之下,语音细微。

    白衣人将她拉起,道:「起来,我也没遇上甚么灾祸。」这话宽心和蔼之意再明显不过,但康浩陵总觉此人神色举止之中,自有威严,彷佛曾担任过甚么门派的首领。唯此人年纪,若说曾任首领,却又太轻。

    那少女指指康浩陵,向那人笑道:「这位大哥人很好,今次帮了我不少忙,使我得脱险境,方才侍桐还没到时,他还说要送我出城。听说他是南霄门人,他使的也确是驰星剑。」

    白衣人微微一怔,转向康浩陵。康浩陵不待他问,已先长揖说道:「晚辈确是南霄门下姓杨。不敢请问先生高姓。」他这是冒称义父姓氏,李继徽充作李茂贞义子前,原姓为杨。他一揖既罢,抬起头来,忽然心中一凛:「我见过这人的,我见过这人的,他是谁?」

    他这时看得清楚,那人四十岁不到年纪,上唇与颏下都留有黑须,浓眉大眼,却毫无武人凌厉之气,倒有几分书生落拓神情,只是眼光分外柔亮。看这样子,说是乡间不得志的教书先生,也勉强说得过去。但他身上白衣是极好的面料,那群人又喊他「主子」,排场甚大,实不知甚么来头。然而书生也罢,财主也罢,便是不似武林中人。那么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那人温颜道:「小兄弟,多谢你相助。我不过是江南一个无名商贾。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们借你一辆车?」

    康浩陵一笑婉拒,心中却想:「他也看出我年纪不大。」这时他略略低头,望见那人的双手,忽然留意到那双手的指腕骨节十分明显,手心朝后垂在身边,微微凝定,看似随意,其实架式自成。他慢慢抬起头来,见这人身形颇为峭硬,「这分明是个长年练武的身架。瞧他双手,剑是一定握过的,棍法怕也能使。」心中不由得想起宋惠尊之言。

    白衣人见他出神,微笑道:「我立誓不与武林人士往来已久,早不是江湖中人了。从前也没甚么作为。」

    康浩陵被他看破心思,一惊之下脱口而出:「先生先生怎么知道」

    白衣人微微扬眉,道:「我自然知道。」眼中锐色一闪即逝,又恢复了若有所思的平和神气。康浩陵心中只说:「我在哪里见过这人?我一定见过他的!江南,江南,我几曾到过南方了?」南霄门中也有远从南方前来学艺的门人,但毕竟为数甚少。

    他念头一个转过一个,白衣人瞧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心意。康浩陵无意间与他眸子相对,心道:「不能再想了。这两人都有读心术一般的本事,这人比那少女还要厉害。嗯,他是师父,自然高明些。」

    忽听那人说道:「天亮了,你与我们一道走么?」

    康浩陵道:「不,晚辈有事留在城中。」见那少女眼中流露担忧,笑道:「我是禁军,横行城中,不会出差错。」说着一拍身上戎装。

    白衣人微笑道:「这话说得是。但你那断剑可得扔了,说话举止也别显得太后生了。」康浩陵知道有理,但他此行屡遭挫折,心中不服,闷着头并不说话。那人笑道:「是我多事,请别见怪!走罢。」回身便上了车。那少女向康浩陵凝望半晌,跳上了另一辆大车。

    康浩陵目送着队伍出了天明大开的城门,怅然若失,只觉得怀中那装着钢锭与瓷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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