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寺岛真一吃惊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青鸾半垂着眼帘,认真地舔去渗出来的血液,因为他把伤口里的脏血轻轻地吸出来,吐掉,所以还有种麻热热的感觉。
「会疼?血已经止住了。」青鸾注意到寺岛真一目瞪口呆的样子,问道。
「不……这个……」没有吓人的虫子,那么现在才是真实的?寺岛真一不禁想到,「刚才发生的全都是在做梦?」
「利用梦魇让你受伤,我不会饶了它。」耳边,青鸾用只有寺岛真一能听得到的声音道。
「呃?」
「青鸾大人不但懂得体贴人,还很温柔呢。」在一旁一直看着的川崎千代子忍不住说道,青鸾似乎……很喜欢真一?
「啊!!」岛真一这才注意到自己还靠青鸾的怀里,手还被握着,他很用力地推开青鸾,坐起身,脸涨得红红的。
「看样子你已经恢复精神了。」青鸾放心地说道。
「少啰嗦。」寺岛真一用手帕包住了伤口,心却跳得比刚才还要激烈。
「你怎么这样对待大人。」川崎千代子惊讶地道。
「高田夫人,笙村夫人呢?」对面的座席空荡荡的,寺岛真一不由问道。
「还说呢,因为你突然昏过去,笙村夫人要去叫人来,高田太太也跟着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寺岛真一看了看天色,夕阳余辉已经收尽,林子里漆黑一片。
「这会儿该回来了吧。」川崎千代子想了想道。
「怎么了?」青鸾看着寺岛真一,他的眼眸比起树林更幽暗。
「有点不放心,总觉得……」寺岛真一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到事件上来。
「什么?」川崎千代子问道。
「从夫人们的谈话开始,我就觉得有点奇怪,高田太太不是去澡堂吗?那里对,没理由花瓶会在那里作祟,所以不是香水,和服花纹什么的招致怨灵出现,是……心吧!」
「心?!」青鸾和川崎千代子都很好奇。
「川崎姐,刚才我听到撞钟的声音,突然想到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钟与镜。」寺岛真一认真地说道,「川崎姐也听到过吧?」
「当然了,是神怪传说中的一个故事嘛。」川崎千代子点了点头道。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八百年前,远江国的无间山上有座古寺,寺里的和尚想要铸造一座大铜钟,于是住持发布布告,让妇女们捐献出青铜镜。
但是小山一般的铜镜堆里,有一面镜子不论怎样煅烧都无法熔化,因为它的女主人才捐出铜镜,就反悔了。
因为铜镜上有女主人郁郁寡欢的执念,铜镜才无法铸熔,村里的人开始猜测那个女人是谁?心中的秘密被人知道后,女主人羞愧难当,投河自尽了,而之后,铜镜也能在炉里熔化了,一个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的。
「你想说的是执念?」青鸾问道。
「你们不是说古伊贺花瓶很珍贵吗?高田夫人和笙村夫人除了对它抱有强烈的喜爱,恐怕也想把它『占为己有』,」寺岛真一停顿了一下,说道,「就是这一时的贪念,让花瓶原来的女主人,就是真正的女主人出现了吧?」
「因为原来的女主人对花瓶有深深的执念!就算死了也不放手,是这个意思吧!」川崎千代子恍然大悟,难怪夫人们吞吞吐吐的,是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啊!
「所以,我想捐赠者也是,为什么偏偏送给寺庙呢,还是价值不菲的古伊贺花瓶,捐赠者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吧,」寺岛真一用一种很不信任地眼光看着青鸾,说道:「正确来说也是由于它闹鬼的关系。」
「很厉害的洞察力呢,真一。」青鸾微微一笑,不再隐瞒:「虽然是七十年前的事了,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有记录可查的,因古董店里的女性员工被莫名地残忍杀害了,老板也饱受噩梦的摧残,所以才送到庙里来的。」
「那之前您怎么不说?」川崎千代子不解地问道。
「是为了考查我们的能力吧。」寺岛真一不快地瞪了一眼青鸾。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争取相处的时间罢了。」青鸾说着,眯眼一笑,很是迷人。
川崎千代子有些神魂颠倒了。
「川崎姐!你别信他的!他从一开始就在耍我们!」怕青鸾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寺岛真一气急败坏地吼道。
「呵,话说回来,寺岛君要是说得没错,夫人们可就危险了,我可以封印住鬼,可封不住她们的心思。」青鸾提醒道。
「对!我刚才就想说这个,她们……」寺岛真一才焦躁不安地站起来,就听到渡廊的拐角处传来凄厉地尖叫声!
「在那边!」寺岛真一转身就往那里跑去。
「真一,等等!」川崎千代子抓起小桌上的烛台,也跟了上去,她知道真一虽然怕鬼,但要是一旦关系到别人的性命,他就会忘了自己的安全!
第十一章
长而笔直的木板渡廊是通往一间闲置的小禅房的,但在两边茂密林叶的遮蔽下,看不见禅房的轮廓,四周只有黑色的树干阴影,有种渡廊是直接通往树林深处的错觉。
「高田太太!」寺岛真一有些喘气地站在渡廊的左端,一眼就看到在五步外的廊柱底下,缩跪成一团的高田夫人。
「您不要紧吧?」赶紧跑过去扶住她肩膀,才发觉她颤抖得厉害,牙齿都在格格格地响,寺岛真一想让她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高田太太都不肯把头抬起来,身体一个劲地软倒下去。
与其说她是吓坏了,更像膝盖以下都失去丁知觉,所以怎样也无法站起来,寺岛真一的帮助没让她镇定下来,反而颤抖得更厉害了,嘴里还发出野兽一样地呻吟,似乎在重复念叨着,「再也……不敢……饶恕我……」
然后,寺岛真一就看到了,在幽暗的渡廊的正中间,摆着那樽古伊贺花瓶。
和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相比,没有了那个衬着丝绸垫的高级托盘,它只是光溜溜地被摆放在那里,就好像被什么人刻意地拿出来欣赏一样。
但是没有人会在一个月色灰暗的晚上,把一只昂贵的花瓶放在路中间的,要说是谁放在这里,倒更像它自己停在了那里。
寺岛真一慢慢地站了起来,把哆嗦个不停的高田夫人护在了身后,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绑着手帕的右手微微张开,一股看不见的炽热气流正在他的指尖流转。
然而,古伊贺花瓶依旧冷冰冰地立在那里,仿佛对寺岛真一的备战姿态视而不见,又像在说明它只不过是个花瓶而已,在被月光照射到的光洁瓶肚上,散发出淡淡的水色白光,而地板则拖曳出一个长长的椭圆形的影子,瓶颈部分被拉长了,融入一旁斑驳的黑影里。
尽管这条渡廊里除了花瓶和他们,其他什么也没有,但是寺岛真一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挤满这个空间。
温度骤降,那是一种无形地在膨胀开来的压力感,就连林子里吹过来的风都被阻挡在外,现在的时间不会超过七点钟,但是有种置身深夜的冷寂感。
「真一!高田夫人!」手握着烛台的川崎千代子赶到了,紧随她身后的是青鸾,尽管烛光摇曳不定,那橙色的光芒还是拓宽了他们的视野。
「啊!」川崎千代子失声惊叫了一声,紧接着捂住嘴巴,睁得大大的眼睛盛满了惊恐。
很不幸地,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蛰伏在黑影里的东西,与其说是烛光让它显露出一角,更像是外头的风让树枝摇动,树影也自然地移开了,露出了那被拉得长长的瓶颈,以及瓶口处连着的一颗垂着长发的头颅!
而且那颗精瘦的头似乎随时都会从瓶口滚落那样地,不时地前后地晃动两下。
可以闻到一股腐肉的恶臭,川崎千代子死命地捂着口鼻.还是忍不住地干呕了几下,烛火也像缺乏氧气那样地变暗,然后彻底熄灭了。
四周又重新回到阴森森的黑暗中。
「川崎姐。」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寺岛真一开口了,他的语气说不出地冷静,「高田夫人就拜托你了。」
「啊?是、是的!」惊惶的川崎千代子这才注意到蜷缩在一旁的高田太太,她弯腰把烛台放在一边时候,手抖得比高田太太还要严重。
摸到高田太太的面颊时,就好比摸着一具尸体,冷冰冰的,面部肌肉虽然在蠕动,可是硬绷绷的,照这样继续下去,高田太太会被活活吓死。
「可以的话,让她睡一会儿。」寺岛真一又道,依旧没有回头。
「好的,这我能做到。」迫于事情的紧急,川崎千代子强压下恐惧和不断泛上喉咙的酸水,打开LV笔记本,在放名片的皮革层里,抽出一枚针灸用的针来。
用左手握住发抖的右手,她把银针轻刺入高田太太鼻尖下方的人中穴,很快又拔了出来,只见高田太太的嘴巴一张,浑身的肌肉就松弛了下来。
「怎么样?」寺岛真一问道。
「嗯,已经没问题了。」让高田太太枕靠在廊柱上,川崎千代子倍感虚脱地笑了笑。「这就好。」寺岛真一说着,迈开双腿,朝那诡异的花瓶径直走去。
「真一!太危险了!」川崎千代子见状腾地站了起来.怎么可以让真一一个人去面对那种东西?她想要追过去,可是眼前却漫起一团黑压压的雾气!
这抹黑色的东西一点点地从地板上升起,好像冰雾一样地冷,很快就把寺岛真一的背景吞噬了进去。
「真一!」川崎千代子正准备冲进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青鸾的手势很快,几乎是肉眼观察不到速度,用一记利落的手刀击中了川崎千代子的后颈。
「你进去会碍事的。」青鸾的语气里不含半点歉意,只是陈述事实一样,甚至显得冷酷,他抱着昏迷过去的川崎千代子,让她睡在高田太太旁边的地板上。
随后,青鸾站了起来,浓黑的雾气也像察觉到他的目的那样,一下子聚拢得更多更高,翻腾着直到廊顶上。
「想违逆我吗?」青鸾深邃的眸子里浮着某种不符合他身份的黑暗的东西,一道白底画着黑五芒星的符纸飞了出去,如同利箭一样地撕开了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