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吐着信子,很有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自从山下逐渐被人占据之后我就住到风蜈这儿来了,清净。”
白黎默默望了一眼吃饱了果子就开始精力旺盛地啾啾啾的小秃鸟,忍不住问:“那风蜈皇呢?”
蛇王顿了下,道:“死啦。”
白黎:“……”
蛇王慢悠悠:“被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什么东西炸死的,那几天我下山听到村民说那个叫炸弹,正好掉到它脑袋上,轰隆一下连渣子都不剩。打那以后小风蜈走的走死的死,久而久之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啦。”
不,还有一个。
蛇王漫不经心地吐着信子,狭长的眼睛瞥向祭台上的那个小鸟窝。
那是一个阳光暖和的下午,当时我们英明神武的蛇王大大它刚好把自己盘起来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睡午觉。树影婆娑,随着一阵枝干的晃动,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到了它的头顶。
蛇王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到眼前的地面上,看到一颗圆溜溜带着灰色斑点的鸟蛋咕噜噜地朝着自己滚过来。
——塞牙缝都不够。
这是蛇王对这颗没有半点眼力见——作为一颗蛋你让它哪来的眼力见——丑不拉几的蛋的第一印象。所以他根本连搭理都懒得继续搭理他,就眯起了眼睛继续享受温暖阳光照耀在鳞片上的感觉。
而等他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却惊讶地发现那颗丑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灰斑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触目惊心的碎裂蛋壳……正当蛇王脑袋里一闪而过‘什么时候压坏的’这个顺理成章的念头时,从它冰冷坚硬的腹部福利传来了一阵突兀到极点的啾啾啾啾声。
蛇王:“……”
大难不死还把自己给孵出蛋来的小鸟有一身斑秃秃的绒毛,看起来比它原先还是蛋的时候更丑了几分。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丑到蛇王连拿来当零食都嫌弃,于是甩了甩尾巴就把它遗落在原处,带着睡醒后空落落急需觅食的腹部缓慢爬走。
过了几天,蛇王带着一肚子飞禽野兽觅食归来,打算继续盘在这棵它比较心仪的树下睡一个安稳的午觉,却惊讶地发现那只曾经被他遗落下来的秃毛鸟靠着啄食树上掉下来的熟透果实,就那么精气神十足地活到了现在。
并且一见到蛇王,就以一种小鸡仔看到老母鸡似的兴奋感啾啾啾了起来。
蛇王:“……”
这一次,它没有再把秃鸟当成空气,而是随意地用尾巴尖卷起它,拎到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果然还是很丑。
丑爆了。
丑到没食欲。
养大一点没那么丑了再吃好了。
蛇王就这样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半点儿不顾当事人个人意愿地把秃鸟划入了自己‘储备粮’的范围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完了整个故事除了开头那几句连一丁点儿有用信息都没找到的白黎默默咽下一口喉头血,干笑着问:“所以,第一次出现村民们为之惊恐的‘山的咆哮’其实是因为……风蜈皇被炸死了?”
蛇王斯斯地吐了下信子,咧开的唇间缝隙露出几颗寒光闪闪的毒牙:“老朋友无故丧命,难过一下都不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甚至白黎在没有亲眼见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作为一条标准的冷血生物,蛇王的情感会细腻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接下去问:“那么大概一个钟头之前你发出的咆哮又是因为……”他不认为蛇王会吃饱了没事干隔了几十年随便乱咆哮。
一个钟头之前?
蛇王慢悠悠地挪动身躯,以保护者的姿态将祭坛连同中间坐着秃毛鸟的鸟窝包围了起来,这才淡淡道:“因为有两个不长眼睛的人类闯进来。”
白黎:“……”
邵钧天:“……”
蛇王:“哦不是你们。”他歪着脑袋,斯斯地回忆道,“比你们猥琐多了,看起来也不像山下的村民。”一开始发现有人类在四周活动它并不是很在意,直到刚才发现有几只剩余下来的风蜈惨死在神殿外,才终于触怒了这条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怒的蛇王。
白黎惊讶:“你还能认出来他们是不是山下村民?”难道你还经常去山下溜达?用这副非常具有存在感的身体,难道不会很快被人发现上报国家动物园隔两天就派带着麻醉枪的大部队过来捕捉野生濒危大蛇吗?
像是知道白黎在困惑些什么。
蛇王趾高气昂地带着他的庞大身躯爬入附近的树丛之内,一时间空旷的神殿内似乎只剩下了白黎跟邵钧天两个人。刺骨的夜风刮过,经历了这样一个玄幻的夜晚,白黎不由自主地扭头打量起男人,总觉得今晚的邵大爷淡定的特别不科学。
终于还是忍不住先问出口:“你不打算问我什么吗?”
邵钧天:“为什么要问?”
白黎:“……啊?”
邵钧天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现在不正打算告诉我吗。”
白黎:“………………”
对不起大爷你好大爷再见!
真是太失策了我居然高估了你作为一位大爷的节操!在大爷的字典里怎么可能会有主动去请教别人这种正常人的思维观念存在呢!你们都是这样一脸大爷样的等着别人把答案送到你们下巴底下然后才掀掀眼皮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接受的是吧?
去你大爷的老子才不遂你的愿!你就带着满肚子对今天晚上一连串的疑问憋到死吧哼哼哼!
过了片刻功夫,从树丛里面钻出一条只有人手臂长度,但无论颜色外形都跟刚才进树丛的蛇王无二的正常尺寸的蛇类来。它用那种进树丛之前的那种看他们如看蝼蚁一样的眼神,道:“满意你们所看到的吗?”
白黎:“……”
等等剧本好像不对啊导演!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我要冲五月全勤你们信吗_(:3」∠)_
第三十五章 :信任
蛇王会人语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早在很多年前它们就是一群非常拥有灵智的生物。
——八百年前就懂人语通人性的生物在八百年之后进化成能说人话的存在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但能像橡皮泥一样把自己拉大揉小就不同了。
这一秒钟从武侠转玄幻的剧情走向令白黎站在原地傻乎乎地呆滞了几秒钟,就看到眼前的缩小版蛇王缓慢地游到大概是它亲尾搭建的鸟窝面前;对着里面的秃鸟一如既往冷艳高贵地吐了吐信子。
这时任何人都不用再担心它的体型会不小心把秃鸟所在的窝压垮,反而更加担心就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一口’的秃鸟会不会因此葬身蛇腹。
蛇王保持着那种神秘带有冰冷嘶嘶声的低沉嗓音;说着“活了几百年怎能没有一点技能傍生”这种刷新他世界观的话。
白黎:“……你居然还知道技能这个词。”他发现蛇王恐怕不止是经常去山下溜达那么简单;至少是跟一部人类接触过了,甚至是对人类社会有一定的基础了解。
蛇王的回答简单粗暴:“因为山下那些家伙总是能发出些令我无法入睡的声音……时间一长我当然会好奇它们平时都在做些什么的。”而正因为如此,他也十分明白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五毒弟子了。
对于蛇王来说,五毒教只是曾经存在于这块土地上的一个早已泯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教派。
它最后一次见到五毒弟子是在什么时候呢?
嗯;至少是在爷爷们吃饱了没事跑去云游之前了。
蛇王就那样游刃有余地以最直接的路线游到白黎面前,用一种非常不科学的姿势直立起了自己腹部以上的大半截身子;在用这种小巧的体型做到跟白黎平视之后;才淡淡问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传说中的五毒弟子了。”
在蛇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留意到邵钧天的眉梢轻轻地动了一下。
蛇王:“所以说,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白黎:“……”
被直接了当地进入主题,他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站在他与蛇王中间的邵钧天,喉结有些紧张地滑动了一下。
邵钧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充满包容性地道:“如果接下来你们要谈论的事情有我在会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行退避。”
男人的干脆与通情达理反倒让白黎说不出口——真的让他退让离开这样的话。
所以他说:“不用。”
斩钉截铁地。
然后当着男人的面,把自己如何穿越,如何从几个时代之前的苗疆圣教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只有几句话的功夫而已。全数告诉给了蛇王听。
当白黎语气平淡地把这些事情说出口的时候,不可否认地发现他自己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被曝光。
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秘密。
白黎始终这样认为。
——无论对于现代人来说穿越时空这件事有多么匪夷所思,经历了这些事的自己也不会因此而变得更高人一等。
而且这些从他嘴里说出口,听到的人也只会有两个感想。
信或者不信。
相信的人诸如宋凯文,而不信的话又能怎么样?认为他发了疯然后宣扬出去吗?那么当那家伙跑去跟人说‘我听到一个人说自己是个穿越者’之后,只要对着前来询问他的人一脸无辜地装傻‘啊?有这回事吗?’就能成功把发疯者这个角色给转移到宣扬者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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