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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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少年-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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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室内,老四三胖还没上学,刚吃完早饭。只见老四奶奶坐在床沿,两只裹紧了粽子般的小脚悬空吊着,前后晃荡,脸涨得通红,半张着嘴,激动而紧张,眼光钦佩地看着自己的老头子。老四爷爷英雄般的站在窗前,手握一柄劈柴的斧头,在比划着什么。这斧头好像被洗的干干净净,还是潮的。雪亮的斧刃闪着寒光,在这个冬天的早晨。居委会主任杨妈领头的这堆邻居,与老四家父母关系很好,对他们时常恭维,很是尊敬,是因为老四父亲能干有市革委会的背景。老四家是我们小院里最有威望的一户,除其父政治上钻营,其母巧言令色,更是因为他们家有老二这个邪头。

  老四爷爷神气活现地对着众人大声说:“昨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时就感到不对头,看到窗户外面有人影在晃动。”杨妈们屏息静气,竖起耳朵。爷爷猛咳了一阵,似乎夜里受凉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等我从厨房拿了夜壶回来时,窗户上一块玻璃已经被轻轻卸掉,插销也被悄悄拔下。半个窗子洞开。一只大黑手悄悄伸了进来。。。。。 ”

  。我看道窗下就是老四爷爷奶奶的棕绷床。床上两床肮脏的被子以及老祖宗两人破旧的棉袄,根本不值钱。但老祖宗床头靠窗户侧面挂着一刀咸肉,一刀腊肉,一只风鹅却赫然在目。

  “那只黑手伸进来,手握一杆竹叉在钩那个腊肉和风鹅。”老四爷爷接着在描绘着当时的情景。

  。。。。。。

  为捍卫家庭财产,老祖宗就奋不顾身了。迅速拿起床边那把利斧,出其不意地向小偷的黑手砍去。力量之大,动作之凶猛完全超出了一个七十多岁老头的能量。“哇”的一声惨叫,叮铃光当,竹竿铁叉和一把玻璃刀掉在了窗台和地上。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似乎挂着点皮与贼儿的手臂硬生生的扯下卡在窗台,并扑哧一声闷响掉进窗内。我在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正聚精会神间,突然杨妈问:““那只断手呢?”

  老祖宗说:“我听到啪嗒一声,掉到床底下了。”

  众人忙趴下一看,床下黑乎乎一片,啥也没有看到。只闻到一股伴有尿骚的异味。

  我更好奇。

  老四母亲说:“我们已经扔到外面垃圾堆了。“

  小郭有点不相信。老妖怪母亲也将信将疑:“不过昨天夜里确实听到了声响,手砍断了没有?”老妖怪家与老四家仅一墙之隔。

  老头说:“肯定砍断了。血直喷到我床头和身上呢。”

  众人纷纷伸头去看。个个的脖子象那只风鹅的颈项,被拉的长长的。

  我也伸长了脖子,去探望。清楚地看见床头有斑斑血迹。老四爷爷的对襟中式棉袄上也有血迹,窗台上浓血已经凝固,沿着窗台有一直淌下去的印迹。

  老四三胖得意的说:“我爷爷真了不起,一个小偷的手都被砍断了。”

  真没想到那老头平时闷不做声的,今儿早晨象换了个人似的,足足年轻了三十岁。勇气和壮举真能使人口若悬河,精神焕发。

  但至此,以杨妈为首的邻里众妇道人家终究没有看到那只被砍断的贼儿的手。

  我拉着老四三胖说:“出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老四三胖迟疑了一会儿,我接着说:“走,我们去后面垃圾堆,看看你妈是怎么处理的。”

  老四说:“我妈不让我们看。”

  好奇心使然,我拽着老四就往后走。三胖也紧跟其后。

  这个垃圾堆就在我们院落的东侧面。老四家东侧是个厨房,厨房外有个小院。小院有木板门通向垃圾堆。而此时木板门已被锁紧。

  我拉着他们,来到我家旁边,从公共杂物间通过,此杂物间有一后门可到我们小院的公共垃圾堆。

  来到垃圾堆上,我仔细地找寻,那血糊糊的断手已不翼而飞。

  我纳闷,扬起头,问老四:“你爷爷砍断的那个小偷的手呢?”

  老四木然,小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三胖的眼珠子也在搜寻着。突然,三胖说:“不要找了。我妈已经让老二去把它埋掉了。”

  老四接过话茬说:“对,老二一早就被我妈叫醒,至于埋到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我愕然。 。 想看书来

小院(2)
自从老四家首次被小偷光顾,遭到爷爷的严厉打击后,我们这个小院里被小偷光顾的情景似乎再也没发生过。但至此,这个平静的小院已然动荡起来了。那不是一两个小偷的来临就能掀起来的。而是时代这个巨轮在社会的大海洋里破浪前行,所掀起的巨浪波及了我们这个小院。伴随巨轮前进的一叶扁舟——我们那个小院就不可幸免了。

  这段时期,应该是从60年代中后期到70年代初中期。

  也就是秃儿我从童年向少年的过渡时期。

  时代的巨轮不可阻挡,波涛翻滚,于是小院里的平静生活随梦远去。邻居家里纷纷发生一些变故。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运动的深入展开,每个家庭的变故都离不开政治的冲击。阶级斗争的疾风骤雨荡涤着整个院子。

  可奇怪的是老四家依然稳如泰山。他的爸爸政治上春风得意,属于工人阶级优秀代表被结合到某一层次的领导组织中。这些全都仰仗老四的爷爷奶奶,因为他们祖上五代赤贫,听说老四爷爷奶奶是旧社会讨饭逃荒到南京来的。他爷爷的一副扁担挑着两个大箩筐,一头是床破被子,另一头就躺着老四的年幼的父亲。老四家祖籍安徽。他父亲就这样懵懂中躺在大箩筐里漂泊到南京,后跟人学艺进工厂当了工人。不知怎的,就从工人发家,爬上了一定领导岗位。所以就常有市革委会的领导到他家做客,好不荣耀。

  后来的情况急转直下。老四的妈妈却犯了个与政治上毫无瓜葛的错误,那就是贪污。她妈曾是中山门外孝陵卫粮站的一个财务负责人。面对如此一个多子女的家庭,那个时代为了不让孩子忍饥挨饿,她妈铤而走险。当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政治运动上时,她妈却反其道而行之,颇有经济头脑。在那个年代,人们生活工作中均谨言慎行,如一不留神,政治上就会犯错误。所以,社会上现行反革命是遍地开花,而经济上的犯罪却寥寥无几。什么贪官,贿赂是非常罕见的。

  虽然在政治上阶级斗争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但是社会也绝不容忍大的经济犯罪发生。她妈这样的,就算是个大贪污犯了。所以她妈就“享受”了现行反革命的待遇。照例是剃光头,被批斗,被造反派抄家,被抓进牢里,被正式判刑。也记不得判了多少年,只是其间我亲眼瞧见她妈剃成光头在家门口晒太阳,脸色灰暗,可能是关在某个地方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后来她又消失了。

  那一段时间,老四家弟兄几个象被霜打的茄子,很少在我们一帮小杆子面前抛头露面了。他爸爸也受其牵连,被贬到路灯管理所当个小头头。从此小院的邻居再也没看到有市领导来他家做客了。然后他家那到夏季熟透了的葡萄就会分给邻居们一些。我也有幸沾光,那紫红色的大葡萄真的好甜。

  由红的发紫的大葡萄,我想到了老妖怪她家。

  实际上,每逢夏季,我们能吃到邻居家熟透的葡萄,这主要来自老妖怪她们家的慷慨。老妖怪她家种的几棵葡萄树比老四家还要茂盛,品种也好。藤蔓爬满了架子甚至一直延伸到老四家房间的外墙。老妖怪家的葡萄架是我们院子里最大的,每年夏天都大获丰收。

  暑假里,葡萄很多。她们一家人是吃不掉的。当时也没经商的观念,象农民一样拿出去卖。我们这个小院子里的人都是吃公粮的国家公职人员,是不屑于摆摊做生意的。这在当时被视为资本主义的投机倒把。

  汪阿姨在老妖怪家是最有权威的女主人。我们院子的小孩见之也很尊敬。她妈平时脸上阴沉,见人很少讲话。我经常见之主动打招呼:“汪阿姨好!”,她妈只是点点头,嗯一声:“秃儿,玩儿呢。”

  老妖怪父亲是个老革命,我们小孩称他为“马伯伯”。他爸爸常给我们讲打仗的故事。什么驳壳枪24响,三八大盖,与鬼子拼刺刀等等。童年的我们听的也蛮入神的。她家还有个外婆,体态较胖,很有福相,头发虽白但不见沧桑,保养的也好,皮肤白而富有光泽。年龄上和老四奶奶相仿,但看上去年轻好多。这个福老太在她家是不问事而养尊处优的。

  更好玩的是这5朵金花的名字恰恰吻合了我们国家时代变迁的脚印。即:大金花叫马建设,是54年左右出生的,当时祖国正在轰轰烈烈地大搞社会主义建设;二金花是55年左右出生的,当时国家正进入第二个五年计划,所以叫马规划;三金花也就是老妖怪,是她们家,也是我们班上长的最漂亮的女生,与我同龄,58年出生的,叫马跃进;四金花是她们家长的最丑的,右眼上有一个疤儿,是60年左右出生的,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之前,大树三面红旗的时代,所以起名叫马红旗;五金花应该是63年出生的,三年自然灾害刚结束,人民公社得到进一步发扬光大,所以她就叫马公社。这五朵金花的名字毫无女性特色,却准确地反映了时代的步伐,我不得不佩服马伯伯高明的政治觉悟。

  我经常和马伯伯在小院里下棋,但从来没赢过。因马伯伯有慢性肝炎,人称“老肝”,长期病休在家。每当我与马伯伯下棋时,如被下班回来的妈妈瞧见,事后妈妈总是批评我,深怕我被马伯伯传染。

  马伯伯闲得无聊又喜种植,所以老妖怪家的葡萄树被精心栽培,超过了老四家。闲暇时马伯伯会找我,喊一声:“秃儿,我们来干两盘。”我赶忙应道:“好的。我马上就来。”我棋艺不高,瘾大水平低。马伯伯喊我下棋,我正求之不得,因为老妖怪还会常常在旁边观战。他家的象棋颇有特色,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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