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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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少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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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无夸张地把大海的英雄壮举渲染了一番,并由衷地感叹,瘸子有这么一个闷不做声,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的英雌哥哥,真是不简单!

  我不仅佩服,还不由得自叹,老天爷不公平,为啥不给我一个胆大而管用的哥哥啊!

  因为我家虽弟兄三个,我为老大,但两个弟弟还年幼。一个上小学四年级,一个上小学二年级。根本够不上我们这个级别的小杆子。出去玩连小尾巴我都不愿意带。常常因为两个小弟弟尾随着我,要一块出去游荡,我对着两个小尾巴大声呵斥,甚至出重拳,大打出手,硬是把他们打回家,做作业去了。

  现在想想满心痛的。当时父亲因政治坎坷,被发配在外。母亲小学教师,常常停课闹革命,*中代表区小教红总,总是想着去北京见毛主席。记得去过两次北京,号称革命大串联。天安门广场上人山人海,激|情沸腾。但妈妈终究没有见到毛主席。回来后还是激动不已。所以父母根本无暇管我们三个孩子。

  这边老四一巴掌拍过来,我的肩膀晃了几下。片刻的愣神。

  老四狡黠地笑道:“走神了,秃儿。”

  秃儿是我的绰号,其实我当时是一头的乌发,不知怎么他们竟喊我秃儿。

  噢,想起来了。

  在我更小的时候,也就是小学二三年级光景,好像我小弟老三还没出生。我的头上莫名其妙地长了几处癞大鼓子疮。也可能是我小时候调皮,爱用砖头砸癞大鼓子。癞大鼓子就是癞蛤蟆,是我们南京小杆子的叫法。癞大鼓子不是好欺的。你用砖头袭击它,它就反抗。我恶作剧的后果就是,一不小心癞大鼓子白浆冒出来,弹射到我的头皮上,从而我的头皮上碰到白浆的地方就不长头发了,却长成了癞大鼓子疮。

  那时父亲虽落魄,还经常回来。发现了我头皮上的烂疮后,好一顿恶打。父亲打我经常是对着脑袋瓜子,几大巴掌扇过来,用当时的话说叫刷老混。我被父亲几个老混刷的头稀昏。

  父亲虽然严厉,打归打,但还是帮我治疗。他用的是土方子。

  他买来剃头推子。雪亮的剃刀。紧接着,我的脑袋就变成了雪亮的光头了。那几处烂疮越发的明显。父亲拿一块大生姜,用菜刀一切为二。拿其中的一块,用生姜的横截面对着我光亮的头皮,一阵猛擦。特别着重地按住烂疮处猛擦。我疼得嗷嗷直叫。

  父亲的声音在我的耳旁炸响:“怕什么东西,那叫你调皮捣蛋的。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变为秃子。”

  由于从小惧怕父亲。父亲因政治坎坷,脾气越发暴戾。所以我不敢吱声。我强忍疼痛,任其“折磨”。心想咬咬牙,挺过这一关就好了。

  哪知,这道程序过后,还有一关。父亲命令我立即出门,站在炎热的阳光下暴晒!真是小光头对着大日头。我锃亮的脑袋上黄豆般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淌到我的光脊背上。

  这样残酷的一幕被院子里的邻居都看到了。老四们更是站在远处偷偷地笑,不时向我扮着鬼脸。

  如此的治疗每周有好几次。持续了整个夏天。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乌黑的头发从我脑袋上悄然长出。那几处癞蛤蟆烂疮也消失地无影无踪。记得在这样的反复治疗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有一次,父亲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切生姜,帮我擦头皮。那时我家的菜刀好像特快。钢火特好。大块的生姜轻轻一切,就分成两半。切口平整整的。父亲用切好的生姜在我头皮上猛擦了一阵后,那生姜的横截面就变得乌黑肮脏,甚至还带着烂疮里的血迹。然后再把脏的一面削掉一层。新的横截面又继续在我头皮上摩擦。如此往返。无知的我想帮父亲的忙,趁他帮我擦头皮的瞬间,我自作主张地用菜刀将父亲刚擦过的生姜那脏的一面切掉 。但我不象父亲那样熟练地操作。我用两个手指紧紧抓住那半截生姜,一手拿菜刀,玩耍般用刀使劲划过。突然一阵生疼。捏生姜的手松开了。定睛一看,手指被深深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啊,我家的菜刀真快!

  正感叹间,突然脑门晃了几晃,父亲几个老混打了过来。“妈的,我怎么养你这么一个呆儿子!”父亲的声音又一次在耳旁炸响。

  回想起这些,我还真得感谢自己的父亲。否则我就成了真正的秃儿。

  但秃儿这个绰号成了老四们等小杆子常喊我的口头禅了。

  在老四面前,我使劲甩了几下头。分明感到浓密的黑头发覆盖着我的脑瓜。想证明给老四看,我现在已不是秃儿。

  老四却斜着眼睛望着我:“你才知道啊?”

  我纳闷地说:“知道什么啊?”同时用手轻轻捋了一下掉到额前的头发。

  老四好像熟视无睹。接着说:“大海以前是和我们家老二出去混的。”

  “有一次,我哥老二帮城南的一帮哥们摆场子,叫上大海。大海抗上他家铡

  猪草的大铡刀,毫不犹豫地跟着老二就走。那大铡刀是从他家猪圈里卸下来的。那天到御道街午朝门旁边就等着夫子庙的一帮小杆子过来,是约好的。除了大海,我哥还带了20多个小杆子。有带匕首的,有带木棍的,也有带自行车铁链条的,只有大海的大铡刀格外显眼,1。米2长,生铁的,手柄锈迹斑斑,刀口处却雪亮。可能常铡猪草或牛草,磨得锃亮。扛在肩膀上,明晃晃的。”

  大海随老二去摆场子。啊,我诧异地长大了嘴。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老四口中知道这件事。要不是前湖边上那一幕壮举,我死活也不相信大海这么个闷疙瘩,瘸子的哥哥,能给老二看上,真不简单。

  我又迫不及待地问下去:“后面怎么说的?”

  老四不紧不慢地昂着下巴颏,眼中抑制不住得意的光芒。却轻描淡写地说出“我哥老二在午朝门等了一个小时,天已大黑,却一个鬼影子也没看到,城南那帮小杆子敌软了。没敢来。老二大喊被吃老鼠药。”

  听老四这么一说,我更加坚定了要和瘸子玩下去,做铁哥们。因为他哥哥大海在我心目中已算一户邪头。

  我正要转身离去,老四问:“到哪儿去?”

  我答道:“到瘸子家,找瘸子聊聊。”

  老四说:“瘸子不在家。我看他和大海,小海他们带上耙子上紫金山去了。”我一听就明白了。“哦,他们去划松毛子去了。”老四点点头。

  “划松毛子”是我们那时候经常干的事。也就是带上竹耙子或钢丝耙子还有粗麻绳等上紫金山,去松树林里搜集那掉落满地的枯黄的松针。这些枯黄的松针在松树林里满地都是,铺的厚厚一层,象金黄|色地毯,脚踩在上面,松软松软的。所以这枯黄的松针俗称松毛子。夏天也有。但秋冬天是最多的。中山门这一带的住户们,凡城里的居民家中大都烧煤球炉。按计划去煤基店买煤基。但计划里的煤基往往不够烧。所以有的人家就学习菜农,砌一个烧柴禾的炉灶。特别是城外的农民家家都有那种烧柴禾的炉灶。而松毛子却是最好的燃料。因我家烧的是煤球炉,跟他们去划松毛子权属玩票。但家里也有一个小柴禾炉,松毛子有时能排上用场。而老四家是我们这个院子唯一一家有烧柴禾的大炉灶的。所以他家的大锅饭常常烧的喷香。我也有幸常和老四他哥老二去城外划松毛子。

  半山园那一带居民大半是菜农家庭。但由于每个家庭不尽相同。有的是父亲是菜农,母亲在工厂上班;有的是母亲种菜,父亲当工人。所以瘸子,房德山他们都属于半工半农的家庭出身。严格来说,不是纯的农民子弟。其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与我们这群城里孩子没有区别。只是在学校里,班上同学会分些层次。如海院军院里的,是军干子弟,是最高层次。其次是714厂,801厂等军工厂子弟。再其次,就是像我和老四这一类,纯居民院的。然后就是瘸子和房德山这一类,城区菜农子弟。最低一档的,要算城外郊区菜农子弟。真正的农民子弟,如种稻子,棉花的,纯农家子弟,那就根本不屑一顾。我们也接触不到。偶尔在大街上碰到,城外的纯农民来城里拖大粪,一般鄙视地称呼为“二锅(哥)”。

  此时我和老四正站在中山门城墙上。沿着垛口远远望去,我们家的小院尽收眼底。在下午斜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楚。一条笔直的马路直通新街口,两边是浓密的法国梧桐。从城墙上望去,树荫把马路遮盖的严严实实,形成绿色长龙。那时南京绿化特好,是全国有名的。这条马路就是著名的中山东路。出了中山门,这条马路就直通中山陵。中山门外到中山陵的大马路两旁,法国梧桐更是长的高大茂盛。有的梧桐树一个大人伸长手臂都抱不过来。相传南京城里这些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都是国民党时期载的,现在茂密遮天。城外城墙下是护城河,河里有莲藕和鱼儿。有一叶扁舟在河中央飘荡。

  我把眼光转回到城里这一边。我们的小院落旁边是一家规模较大的卖食品和日杂用品的综合商店。我们称为合作社。这家店紧邻我们院的小台坡。店面离马路边沿,大约十七八米宽距离,形成一个小小的广场。这家店面的大门都是一截截的木板门拼装的。营业时,专门有看门人把那一截一截木板门卸掉,三五一摞地堆靠在墙边。关门时,这一截截的木板门要顺着槽口合拢,最后要用*米长的大木棍从门里一卡,防盗功能特好。因为那时从未听说该商店被偷过。

  那商店门面紧靠我们小院子这一头的是卖日杂用品的。也就是东面。靠西面是卖食品,副食品为主。我们院子里有几家邻居的阿姨在里面当营业员。

  这段时期,我却纳闷,这家合作社木门紧闭,几天都没有开张了。我在城墙上头遥指那个合作社,问老四:“怎么合作社这几天没见开门?”

  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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