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吃睡睡,你当我是猪麽?”容含之拽住谢霖的手臂,狠狠扭了几下,“两三天没下地了,我都长肉了。”
谢霖好笑地瞧著容含之清瘦纤细的身形,笑道:“养胖些更好,你太瘦了。”
“谁要你养了?”容含之愤然,松开手就要掀被下床,谢霖忙出手制止他,闹了半天,容含之也只有败下阵来,不服气地嘟囔,“将帅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真是没理了。”
“别气了,明日你的二妹便要出宫,你也不愿她担心你的身体吧?”
“阿瑶要来?”容含之忙窝回床上,乖乖地躺下睡觉,“她那麽敏感细腻的性子,见我有任何不适都要担心个老半天,不行,不能让她看出来。”
容含之孩子气的举动终於逗笑了谢霖,可下一秒容含之凌厉的眼刀就射了过来,谢霖拼命忍住笑,夺门而出,很久之後容含之还听得到远方隐约的笑声。
“真是的,有那麽好笑麽?”容含之认真思索了一阵,坚定地摇头否定自己做了什麽好笑的举止,同时下了个不容反驳的结论:岚扬彻彻底底地错了,谢霖不是不爱笑,而是太爱笑了,一笑就收不住,实在是太妨碍观瞻了,所以只好披上件严肃的外衣来蒙骗世人。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骗子呢!
掠影10
翌日一大早,谢霖便被仆从叫醒,那些个人一个个战战兢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清远侯,他他他……”“他”个半天也没个结果。
“含之怎麽了?”谢霖急问,可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最後谢霖指著其中一个缩在一边的人喝道,“你说!”
“主子,清远侯叫我们转告您说,”说到这里时,那个人顿住了,再不肯接下去。
“说什麽?”谢霖迅速地起床披衣,同时厉声吼道。
“说‘叫那个混蛋骗子谢霖过来’!”说完那人露出副大无畏的舍生表情,等待即将降临在身上的雷霆风暴。等了半天也没个动静,那人疑惑地抬头四望,眼前哪还有谢霖的影子,另一个仆从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看了,听完那句话後王爷就奔出去了,估计清远侯要遭殃了。王爷真是个好人,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一点也不为难我们这些一大早就被呼来喝去的下人。”
若他们看到另一边的真实情况,恐怕是会大吃一惊的吧?
容含之对著铜镜唉声叹气。铜镜里的容颜精致俊秀,但肤色却苍白如雪,比之平日里的白瓷色来得更甚,这样子,哪能瞒过心细如尘的阿瑶?这厢在叹气,那厢却纳闷。
敢情他这麽怒气冲冲地在大清早喊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欣赏他叹气的模样?
耐著性子等了会儿,容含之手中的铜镜就直直飞到了眼前,谢霖轻巧地接住,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面上也蒙上了一层薄怒:“含之!”
容含之茫然四望,最後定神盯住谢霖後撇撇嘴,满脸不屑,清澈的眼里有无助的倔强。谢霖软了下来,无奈地说:“含之,你一大早弄得府里鸡犬不宁的,确实不太好。到底怎麽了?”
“阿瑶今日要来,见我这副样子,她定要疑心的。”容含之垂首,闷闷不乐。
谢霖沈吟:“要不就不见她了罢,就说你有事出了雁都,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那岂不是要很久之後才能再见到二妹了?亏你想得出来。”容含之抛过一个白眼,鄙视之意溢於言表。
“每年中秋皇上不都会大宴群臣麽?妃嫔也都要求出席的啊,你那时不就可以见到了?”谢霖疑惑,“难不成这规矩改了?”
“没改没改。”容含之马上抬起头来,兼之手舞足蹈,“谢霖,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哪。”
谢霖转身,平淡地说:“总之还有十多天,你再这样忘形的话,估计到了那日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後忽然就是一阵轻微的响声,之後一片静寂。
谢霖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人必是裹好被子睡下了,嘴角不由牵起一丝浅笑,悠闲地踱出了房门,回自己临时收拾出的房间里漱洗去了。
掠影11
暮天的阳光从雕花木窗斜斜洒入房间,柔软温和的微光轻轻拂上容含之的肌肤,安宁静好。
容含之斜倚在床头,随意地翻阅著手边的书──当然是背著斜霖吩咐几个仆从去拿的,若是那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唠叨一番了。
正这样想著,却忽略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谢霖踏著夕阳的辉光走了进来,见著容含之的书,先怔了怔,尔後就不由分说地拿走了。
“含之,要休息。”谢霖轻声劝道,“你得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阿瑶呢?”容含之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这招果然奏效,谢霖立马答道:“本来容昭仪不信你出城了,课荥阳侯几句话就让她打消了疑虑,她便安心回宫了。”
容含之皱眉:“阿瑶、阿琴两人都是这样,明明我才是她们的亲哥哥,可她们却只听岚扬的,岚扬究竟给她们什麽好处了?”
谢霖沈默片刻,突然说道:“你那麽爱你的妹妹,为什麽还要把她推入皇宫那个复杂的地方?”
“不得已啊。”容含之自嘲一笑,“皇上开了口,我再怎麽力争也是徒然。本来阿琴的性子还要坚决些,开始时准备让她入宫的,可她死活不肯,阿瑶就只好替她去了。”
“不肯?”
“估计是看上哪家公子了,但她不愿告诉我到底是谁。”容含之遗憾万分,“能让阿琴挂心的男子,必然是人中龙凤啊。”见谢霖不解神色,容含之复又一笑,“阿琴是我的妹妹啊,有我这麽个优秀的男子摆在这里,还能勾住她的人,还能不优秀?”
谢霖无言。
虽然他说的不无道理,可这般拔高自己的行为,也实在是太不谦逊了。幸好他有这种自傲的资本,否则早就被人鄙弃了,至少自己是看不惯这样的人的。
若无才,不外见即可;若无才还要外见,那可是十足的愚蠢,白白惹人厌烦。
掠影12
“还有五天就可以见到阿瑶了吧?”容含之拥著厚厚的被子蜷在床的一角,正认真地数著日子,忽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便不耐烦地顶了几句:“谢霖,进自己房间还敲门,你无聊了麽?再说,我今天的药已经喝完了,不信你自己进来检查。”语毕就听到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容含之饶有兴致地循声望去,见谢霖黑著脸跨进门槛,正想调侃两句,却不曾想看见了跟在他身後的上官岚扬。
容含之的表情一僵,但随即便眉眼弯弯,笑得风流:“岚扬终於舍得来看我了麽?”清秀的面容上淌下丝丝柔软的讥嘲气息,风流蕴藉之极。
“含之,你也会乖乖喝药?”上官岚扬直接忽略掉这句话,捕捉住他之前吼出的话语,淡淡地问。
“没办法,谁叫他是王而我只是个侯呢?”边说边哭丧著脸,朝谢霖所在处投去一个哀怨眼神。
上官岚扬挑眉:“可你连皇上的话都听不进去,王又能如何?”
“哎呀呀,岚扬你这话说得,”容含之一顿,似在斟酌合适的用词,半晌方道,“好像我,大逆不道呢。”
“我可没说。”上官岚扬意味深长地瞥了谢霖一眼,“只是含之,你这麽听话,要说没内情,肯定是假的吧?”
容含之无辜地回望过去,眼中是真诚的茫然:“岚扬在说什麽,我怎麽完全听不懂呢?”
“你就装无辜去吧。”上官岚扬叹了口气,“可是看你在认真养病,我也就放心了,看来端北王的手段确非我等能及。”
谢霖忽的回神,微笑著接受上官岚扬的这句赞扬。不知为何,近几日竟莫名地对此人产生了敌意,尤其以今天为甚。突然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想要独占含之所有生动的表情,不想这人再与含之有任何瓜葛。意识到这一点,谢霖悚然,勉力镇住了心神才不至於失态。
即使他绝世风流,但毕竟是男子,自己怎可生出独占之意?果然雁都的醉生梦死害人不浅,自己该早日拔足离去了。
“岚扬,後日陪我赏玩一下秋景吧。”容含之兴致勃勃地提议,“太医说我再休息一日就好了,这十几天,可真是快闷死我了。”
“後日麽?我正好有事。”上官岚扬沈吟,“可否劳烦端北王?”
容含之垮下脸,不冷不热地冲谢霖点点头:“好麽?”
即使下定了决心,在看到容含之沮丧神色时谢霖还是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答道:“无妨。”自欺欺人地解释说是因了多年没好好逛过雁都,正好趁此机会四处瞧瞧,反正过不了多久又要远离这个所谓的皇城、囚禁人心的牢笼。
纵是荒寂的边城,亦比雁都更适合自己吧?
做娇生惯养的囚鸟,怎麽都比不上做逍遥自在的野鹤!
掠影13
“喂喂,只是出个门而已,你用得著这麽大惊小怪麽?”容含之无语地看著谢霖认真地为他拢好领口,披上皮裘,再给他裹上一件披风,弄罢还支颐著头继续想有什麽地方有遗漏,“我说谢霖,你不觉得我现在像个饺子麽?”
“饺子?”谢霖摇头,“饺子有这麽大的麽?”
“我是说,像!”容含之撇撇嘴,“你难道不可以有点幽默感麽?无趣啊无趣,莺云嫁给你要怎麽活下去啊?”
谢霖垂下手,径自走了开去:“走吧。”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瞟了眼还呆在原地的容含之,淡淡道,“含之,你和上官家的小姐很熟麽?”
容含之笑嘻嘻地跟了上去,贼眉贼眼地扫了一下四周:“你在吃醋?还是,没安全感?”
“吃什麽醋?见都没见过她一面,哪会爱上她!”谢霖拽起容含之,快步转出府,同时低声斥道,“含之,别开无谓的玩笑。”
“又没说你是吃我的醋,难不成不可以是你在嫉妒她啊?”容含之收敛了笑容,深深地看定谢霖的侧脸。
谢霖一怔,回眼对上容含之清澈干净的眸子,半晌叹息:“含之。”
容含之转开眼,接著却又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一些:“真是的,不可以配合我开个玩笑麽?”语气似嗔似喜,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配上那副孱弱且秀气的模样,活脱脱的魅惑,“莺云是个好女子,温婉美丽,善解人意,虽然比我小两岁,但举止却沈稳得多,颇有岚扬之风。我与岚扬,相差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