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木梁突然坠落,许掌柜一个转身想要避开却仍被砸在背上,顿时嘴角血丝隐现,许掌柜跌跌撞撞的想要冲下去,但倒塌的廊坊与后院的地面有着极大的落差,竟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大地的震颤让他寸步难行,赵子凡跌倒在地,顺手抄起掉落在地上的袖刀,右手仍紧紧抓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大铜茶壶,一步步的向许掌柜接近。
米芾抄着一根大木棍,努力的胡乱挥舞着,但地面剧烈的震动让他无法站稳,稍不留神便跌了个狗吃屎。
太子赵顼望了望血色昏黄的天际大笑道:“多事之秋,难道连老天都要欺我!”
“太子,只要有米芾在,世上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米芾吐了口血沫,挣扎着从乱石堆上站起。
“哈哈哈,我的好兄弟,难道你当太子哥哥我便是贪生怕死之人嘛!”
赵顼抄起地上的木棍,昂然向许掌柜迎面走去,但风沙实在太大,周遭的所有物事又在五规律的摇动,连前进一步却也是不能。
房屋的间隙中,干燥的沙土化作道道尘烟落下,铁兰的眼睛被昏黄的风沙迷住,依稀间她看到高高的废墟上站着一个男子。
“兰儿,别看!”王怡伸手遮住了媳妇儿的眼睛。
赵子凡借助铜壶支撑的力量,啊的一声暴喝站起,右手持刀狠狠向许掌柜的后心窝扎去。
“哈哈哈哈,好,好!就算我们杀不了,也自有老天来收拾你!”许掌柜死前双目仍怒视着赵顼的方向。
………【第五十一章啼笑姻缘(1)】………
两章合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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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烟尘渐渐散去,席卷一切的狂风和剧烈的震感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隐无踪,仿佛从未来过,但遍地倾倒的楼橹、摧覆的民居,黑色的瓦砾、横腰折断的树枝,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人们,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黄尘四处飞扬的废墟中,哀嚎遍野的哭声撕裂着,在东京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失去了父母的孩童,失去了儿女的老人,像游魂一样不知疲倦的四处奔走着,祈望着出现奇迹。能哭出声的至少还算是幸运的,不幸的是那些被深埋在地底,不见天日的人们,还有奄奄一息露出半个脑袋的将死之人。
民信局门廊的废墟之上,一个灰色的人影跪倒其上。
“谁敢动我的家人,我就杀谁,下一个就是你,王志伦!”赵子凡眼角处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欧阳汐的婚事刺激了他,而这惊天动地的巨变,更令他热血上涌,此时他只有将王志伦处之而后快的冲动。
赵子凡扔掉了手中的袖刀和铜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空气中浓重的沙尘呛得他连连咳嗽。
赵氏夫妇还未从地震的余惊中缓过劲儿,又亲眼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亲手杀了人,显然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但目前这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显然更加无法让他们接受,让所有的东京百姓无法接受。
“相公!铁兰哭喊挣扎要从库房里跑出来,可是那一堆瓦砾却阻挡了她的去路。
“太子,地震停了,停了!”米芾呜咽着坐在地上。
赵顼站在废墟的最高处,望着满目疮痍的东京喃喃的道:“这是老天在警告我赵家么?父皇无为而治,待民宽厚,百姓丰衣足食,大宋边疆四年来几乎从无战事,难道这样的皇帝好不够好?”
赵顼怒不可遏,跪在地上抓起一捧黄土向天际撒去。
“太子哥哥,皇上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米芾抱住赵顼的大腿,嚎啕大哭,赵顼这几日频繁的来找奶兄弟米芾,正是因为他的父亲英宗身体欠佳,大将狄青的去世对于英宗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赵顼日夜潜心祈福,祈望父亲的身体能好转些,但今天东京却生了这样的灾难,重病中的英宗哪里还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赵子凡也顾不得赵顼、米芾,连滚带爬的冲到库房跟前,一家人齐心协力将那堆瓦砾给搬开,眼下这里无疑是不安全的,众人身旁便是摇摇欲坠的土墙,赵子凡招呼众人离开后院,到空旷处躲避。
米芾等人从未遇见过这样惨绝人寰的场面,此时惊魂未定,周遭却又哀嚎遍野,众人忍不住抱在一处呜呜痛苦起来。
赵子凡询问过铁兰和父母,他们都只是受了过度的惊吓,此时还未缓过神来,身体上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创伤,这让赵子凡很欣慰,民信局的店面乃是去年新建,大多采用木质结构,江大少又挑了个靠巷口的位置,除了通往后院的门廊被隔壁倒塌的墙砸塌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无大面积倒塌,所以赵氏一家才能在这地震中幸运的生存下来。
几名民信局的伙计也纷纷随着赵子凡躲到这处空旷之地,几人抱头嚎啕大哭,既为自己的幸存感到庆幸,又为家人的生死未卜感到担心,几人说了几句便分头匆匆离去,寻找自己位于东京各处的家人。
吴子巷里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在经历的大地震后,人们的心境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他们管不了损失了多少财产,倒塌了几家店铺,他们急于奔走各处,探听家人的生死下落。
赵顼依然保持着冷峻的面容,他站在高处,极目远眺,注视着每一寸土地,这里是一朝之都,是他赵顼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地方,但现在却是满地狼藉,黑烟四起,这还是以前那个东京嘛?
楼台亭阁如画的金明池,繁花似锦的御街,古宅青砖黛瓦的烟柳巷,气象万千宝相庄严的大相国寺,这些大宋臣民最为自傲的资本,赵家皇室最为得意的杰作,大宋建国六十多年的积累,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化为一捧黄土,一堆瓦砾。
一向冷静自若的赵顼望着眼前废墟和四处奔走的百姓泪流满面,但对于这个年轻的储君,此时显然不是流泪的时候,随即赵顼便将紫袍一甩,撩起下摆,走下了废墟。
“赵顼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赵顼能够逃出生天很大程度上应该感谢赵子凡的奋不顾身,更应该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若是没有这场地震,就算是十个赵子凡也救不了他。
身处乱境的赵顼依然保持这一个太子应有的豪迈气概,但显然此时不是显摆他太子身份的时候,赵顼也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大宋的中枢之地,赵家的立国之根本已成了满目疮痍哀号遍地的骷髅场,他的心中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感到沉重和悲痛,但救命之恩,自当言谢。
“天不亡我大宋此乃天意,老天需要你力挽狂澜,圣上需要你支撑社稷,大宋的子民需要你救其于水火,太子不必谢我,如果要谢的话,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善后,如何处理这遍地的哀民,如何为他们重建家园,依我看这次的地震可能还远不止在东京生,可能在其他的地方也会有,当今之第一要务,便是立即让各地呈报灾情,再做决断!”
赵顼剑眉紧锁,方才他还在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但随之而来的满目疮痍却让他倍感痛楚,这是一场谁都无法阻止的灾难,赵顼觉得十分无力,但赵子凡的话却如晴天霹雳打醒了陷入迷惘的赵顼,让他意识到现在一切的负面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赵顼的心中。
他是太子,他是大宋储君,他必须给所有人带来一个积极向上的形象,必须让所有人都坚信,这座废墟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变成繁华如烟的东京城。
赵顼担心的还不止这些,英宗的身体已经到了轻弩之末,他还能经受住这个巨大的打击吗?如果父皇英宗支撑不过,他赵顼能够接过这个烂摊子吗?
“李高,回宫!”赵顼剑眉深锁,对着赵子凡遥遥抱拳,以民间之礼对赵子凡表示了感谢,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米芾、赵氏夫妇、铁兰所有人都蜷缩在一个荒草堆旁,种人腹中饥饿,不得已只得回去民信局厨房,拿出了些吃的,尽管这些吃食上面布满了灰尘,但众人还是一身不吭的吃了下去。
赵子凡呆呆的站在原地,灾难过去之后的哀号声,让他突然想起了欧阳汐,地震时那位韩公子的迎亲队伍正在路上,她会不会……赵子凡不敢再往下想。
“我要去找一个人!”赵子凡将自己的那一份吃食塞到了铁兰手中。
铁兰望着眼睑仍上留有血迹的赵子凡,他的眼中满是歉意,但也异常的坚定。铁兰对赵子凡可谓一片痴心,她的爱完全出自真心,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格外的珍惜同时也特别喜欢耍些小性子,来圈住丈夫的心,可是经过这场巨大的灾变,她从赵子凡的眼中读懂了一些什么,她似乎明白了自己永远代替不了欧阳汐在他心中的地位,尽管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她知道现在不可能留住他。
“如果现在我站在这里的是她,而不是你,我也一样,会离开她,来找你,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赵子凡踉踉跄跄的返身离去,铁兰忍住脚上的伤痛站起身来道:“相公…路上小心,我……我等你回来!”
千言万语尽在这最简单的一句话中,这里承载了一个妻子对丈夫所有的感情,更包含了铁兰的宽容,她天生就是一个爱呷醋,爱使小性子,喜欢丈夫宠着自己,将自己捧在手心底的姑娘,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实属不易,赵子凡回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朗声道:“不管有没有找到她,我都会回来,帮我照顾好爹娘!”
地震虽然已经过去,但一路上遍地的瓦砾,横七竖八的房梁,和塌了的土墙,几乎让他认不出来哪里才是通往御街的路。
十天的奔袭,欧阳汐的婚礼,山河变色的地震,接着又是一场殊死的搏斗,赵子凡的身体仿佛已经被榨干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他仅靠着脑中残存的意志支撑着自己,向御街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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