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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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无晴-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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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飘摇,一年岁尚轻的小道童手持摄魂铃,缓步走进祠堂。只见他鹤顶剑背;稚目疏眉。身穿一领青衣,腰环结草为带,芒鞋麻隔,耿耿然尽祛俗念。



  他将铃铛悬在腰间,柔声道:“小道赶尸至此,如若惊扰了各位,莫要见怪。今日借宿一晚,以避风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第十四章 赶尸道童
  赶尸是一种蛊术,蛊以“腹中虫”为解,有黑巫和白巫之分。赶尸属于白巫的五术之一,即“山、医、卜、命、相”中的山术范畴。即让客死他乡的尸体,尾随在赶尸者身后,穿州过省返回故土。



  小陌对于蛊术略有耳闻,知道是研习超自然力量,注重画符念咒的一种妖法,却未曾见过。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并不是以讹传讹,却也不由得不信,俨然以为煞有其事。



  适才许婉秋的叫声恰巧被道童听到,窃以为“走货”吓到了旁人,故而有此言论。



  小陌见状跳了出来,手指缠绕刘海,戏言道:“何必如此客气,来了就是客,随便坐啊。”



  小道目光呆滞,不苟言笑,似乎无情无感,抬手摇铃驱尸。



  尸体仿佛活了一般,由头尸带领,在门板后面整齐的倚墙而立,小道回首作揖,道:“叨扰了。”



  秦越欲挣扎得起来,复又被赵隶压住,刚要开口说话,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其表情苦不堪言,思来想去,甚为不解。



  婉儿见状将湿衣穿回,触体甚寒,猝尔缓步绕过项羽泥像,紫金折扇于掌间翻飞。见她白衣胜雪,潇洒依然,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如常,道:“既是赶尸,为何住店?这里不是楚国,恕不留客。”



  楚俗尚鬼,路上多置有死尸客栈,人是不住的。客栈的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与外界阴阳永隔,故大门终年敞开。赶尸者遇上大雨天气,为了保证尸体不腐,便在店里停上几天几夜,直至雨驻方才上路。



  而在梁国,对于赶尸者来说,住客栈通常不被允许,故而多留宿山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赶尸者已经出离了人类的范畴,作为第三方神秘的存在,正应了那句话,鬼实弗神也,而其巫谋神之。



  道童颔首,解释道:“户外夜雨甚急,必会打散固魂膏,腐化尸体,不宜赶路,不然小道定会在山间留宿。”



  赶尸源自道家,所以赶尸者多作道士打扮,不一定真要归于三清。赶尸时为了避开大众视线,往往夜间行路,不打灯笼,手中摇着摄魂铃,使夜行人避开,亦使逝者安魂。



  赵隶松开秦越,搀扶莲儿出来,道:“我观死者装束,多为梁国士兵,想必定是泽州战死的军士,既已赶路至此,那便住下罢,没有那么多忌讳。”



  婉儿瞪了赵隶一眼,却见莲儿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婉儿道:“莲儿莫怕,死去原知是空,如蜡成灰,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正所谓人心难测。”



  道童拂袖搜身,示意未藏利器,缓缓道:“公子请放心,小道绝不是歹人。即使所图不轨,以我一人之力也必不是诸位敌手。”



  小陌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油然生出莫名的亲切感,上前搭住他的肩膀,道:“你这铃铛甚是有趣,借老子玩玩?”



  道童肩膀一晃,已退出数步,道:“摄魂铃阴气过重,凡人触之恐有损阳寿,绝非把玩之物。”



  小陌心道:“吾山的石棺和这些尸首可有本质联系?见这小童身手绝非善类,今日留宿莫不是另有所图?既然似敌非友,敌人的敌人便是老子的朋友,今日你是想走都难了。”小陌笑道:“开个玩笑,何必这么严肃。我们才是同类人,你不受待见,老子又何尝不是。”



  小陌拉扯道童衣袖,将其带到怀抱婴孩的男尸旁,笑道:“你看这一对如此缠绵,能否把此二人摇将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他俩是怎么死的。”



  道童摇首道:“我能做的只是将死者的生辰用朱笔写在黄纸上,再画上安魂符,一份烧掉,和水吞服,一份贴在死者的额头,以驱尸术令尸体站立,并实现行走。欲让尸体开口说话,非要还魂术不可,小道修行尚浅,除非是家师在世。”



  许婉秋撑开折扇,一派轩昂气宇,问道:“不知师承何处?”



  道童略微迟疑,目光闪烁,缓缓道:“家师便是玄虚真人。”



  秦越怔了一下,慨叹光阴荏苒,隐约记得自己在小的时候,还拔过玄虚的胡子,现如今已是二十年有余。



  说起玄虚真人,便要从武安军节度使马殷主动向梁国称臣时说起。



  马殷字霸图,早年以木匠为业,后投入秦宗权军中,隶属孙儒部下,玄虚便是孙儒的幕僚。



  幕僚即将帅幕府中的参谋、记室之类的僚属,可参与军机,指挥军事。孙儒战死后,玄虚便一直追随马殷左右,出谋献策,上奉天子,下抚黎民,内靖乱匪,外御强藩,使楚国国势逐渐强盛,马殷便坐稳了楚王的交椅。



  赵隶道:“想不到小兄弟你师出名门,听你所言,难道玄虚真人已不在人世?”



  道童叹道:“家师一心为国,屡次冒死谏言,最终仍是被奸臣所害,落得个满门抄斩。”说到此处,眼中的戾气骤然而生,仿佛来自地狱,幽冥之界模糊难辨。



  婉儿见说中了道童伤心事,便不好多言,转头安抚莲儿道:“不论天气如何,明日定要启程,你腿伤未愈,行路多有不便。既是如此,我和赵隶先随小淫贼入得郓城,沿途自会做好标记,你和秦越便留在祠堂,等小四回来,待与庄众汇合后,可寻迹找到我的住处。此行,我定要手刃薛崇。”



  莲儿四下里张望,泫然欲泣,道:“莲儿不要,这里到处都是死人,何况秦越也不是个好东西。”



  秦越笑道:“胆小鬼也是鬼,你怕不怕自己呢?”



  莲儿铅泪成栗,鲛珠频谪,楚楚可怜。



  许婉秋将莲儿拥入怀中,柔声道:“没事的,小四很快便会回来,何况秦越这么坏,鬼都要避开他的。”



  许婉秋感觉到莲儿的依依不舍,从小两个人便腻在一起,同食同寝,想来自己又何尝舍得?她看向赵隶,见他眉目俊逸如画,回想刚刚的情景,真的是他亲吻了自己吗?想着想着,不禁晕生双颊。
第十五章 诸天教
  一峰擎月,卓立千仞,相扶无傍。



  蜿蜒石砌依山而建,凿崖筑基。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竟是凌于万丈。



  绛云殿气势恢宏,地势最高,雾云飘渺,缭绕生烟,天上与人间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愈发模糊。



  殿内巨像林立,巍然仰止,法器陈列其间,檀香氤氲。只见四壁绘有日月江海,灵禽走兽,万法诸相,甚是富丽堂皇,阶下青、红、紫、黑、白各部齐聚,人头攒动,男女各半。



  一人坐于殿中,汉玉九龙珮透着王者之风,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只见他赤须虬髯,环目圆瞪,身着青色缎绣蟒袍,爪有四趾,似龙非龙。



  他倚坐在浮生龙莲榻上,清溪之水在脚下云台两端鼓着气泡,隐约可见赤信青蟒往来游弋,他便是诸天教五大诸天之首,娑竭龙王。



  诸天本意为轮回中的善趣之一,源自佛教经典。佛曰,欲界有六天,色界之天,无色界之天,日月天,韦驮天,皆是诸法天神,诸天教便是由此得名。



  教内设有五大诸天护法,分别是娑竭龙王莫舜尧,自在天王叶轻尘,鬼母子苏璨,阎摩罗王翁湮灼,月宫仙子常素娥,各持有相应的汉玉九龙珮,都直属于教主帝释天。



  帝释天本名不详,每每垂帘听政,青铜掩面,除月宫仙子外,无人亲见其容。世人只知其年事已高,武功盖世,且行踪不定,教中便以娑竭龙王马首是瞻,暂代掌教之职。



  诸天教虽以佛典为义,教众却多为凶残之辈,淫邪之徒,梁军几次出兵剿灭,皆惨败收场。是故朱友贞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俨然成为了大梁江山最大的隐患之一。相较于逐步没落的盐帮来说,诸天教无疑是江湖中第一势力。



  翁湮灼面黑唇厚,蓬头散发,眉眼间不怒自威。他跪伏阶前,不敢直视龙王法眼,问道:“不知掌教何意,竟让仙子一人涉险?”



  娑竭龙王丹目圆瞪,剑眉直插入鬓,左手微摆,骨节吱吱作响,道:“常素娥向来踽踽独行,她的秉性你又岂能不知,汝将奈何?”青色的指甲阴郁得鬼栗,似要抓破凡尘,洞开赤色梦魇,“自在天王终日逍遥,连教主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教中仅有你我三大护法和几千教众,不可再行分兵。”



  苏璨银发玉面,妍姿俏丽,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她怀抱婴孩,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舐女婴面颊,伴着清脆的啼哭声响,阴笑道:“这美人啊,就是受人待见,教主对她百般疼爱,就连阎王也是满心挂念。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妹的武艺岂是阴阳寮那些怪胎所能企及,阎王把心放在肚子里,生死簿在你手里,还怕无常收了她不成?”



  阴阳寮源自土御门神道,是在中原阴阳五行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神秘组织,教众皆以阴阳师为主。阴阳师亦称幻术师,不但能观星相面,还会画符念咒,对凡人看不到的命途、灵魂深知原委,故而历代帝王视阴阳师直若神明。阴阳的思想,代表了此消彼长、互相牵制的哲学概念,象征着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即把阴和阳看作事物内部的协调力量,认为它是孕育天地万物的生成法则,这便与道家思想“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如出一辙。



  土御门神道,又称神道教,教中有九大式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四上神,天一、勾阵、腾蛇、太阴、太常为五下神,分担了阴阳寮的大小诸事。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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