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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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无晴-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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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陌正色道:“弟弟如今做了大官,这公事繁忙,不便久留,至于这个过夜,我看还是免了罢。”



  千尘不禁窃笑道:“就凭你,还大官呢,你能认得几个字来?”



  小陌长若流水的碎发伏贴在脸上,微仰着头,俊脸魅人遐思。见她不信,心道:“敢瞧不起老子,你等着,吓不死你!”心念及此,便从腰间取出忠义效节都的习武书证,在她眼前晃了又晃。



  千尘不屑的笑着,道:“这是个劳什子,腥臭难当的。”她一双美目,如淡梅初绽,接过书证,仔细端详一番,惊道:“你……你这小子,三脚猫的功夫,怎么竟跟了薛崇去。”
第二十八章 烛火机括
  墨黑碎发挡在前额,隐藏住魅惑双眸,小陌指着自己左腿,解释道:“姐姐请看,弟弟中的可都是刀伤,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每每执行公务,那都是九死一生。哪个不要命的敢阻拦,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姐姐知道,薛崇的牙兵,在这郓州城里向来是嚣张得惯了,这天高皇帝远的,谁敢说三道四。”



  千尘表情木讷,觉得这书证甚是烫手,拿它不住,竟掉在了床上。



  小陌笑道:“姐姐莫要害怕,小弟再怎么不通事理,也决计不会对姐姐下此毒手。今日弟弟定要留下来陪姐姐,即便节度使怪罪下来,也决计不说是姐姐指使弟弟这般做的。”



  千尘媚含春水,慌乱中起身,道:“小陌说笑了,这……时辰也不早了,姐姐便不留你了罢。”



  小陌拿起书证,翻身下床,见轻易便骗了千尘,心下暗喜,道:“既是姐姐这般说了,小弟也不好推辞,便先行告退,日后寻得空闲,定会再来看望姐姐。”



  千尘面如土灰,着实不知所措,柔声道:“小陌现在出息人了,比不得从前那般贪玩,姐姐真的替你高兴。只是这薛崇性子阴晴不定,手段凶残得紧,弟弟日后定要注意言行,凡事三思,量力而为,莫要被他抓住把柄,无故送了性命。”



  小陌见千尘待自己如此真诚,心里很不是滋味,竟是感到从未有过的负罪感,暗道:“老子骗人骗得多了,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纵然不想做好人,却也做不得六亲不认的大恶人。”小陌面如霜雪,正色道:“姐姐代弟弟这般,弟弟必会铭记于心。”



  沉湎的夜,透着似有若无的光;仿佛平静深海,扬不起半分波澜。小陌辞别千尘,在庭院里东游西荡,只见两旁皆是抄手游廊,当中穿堂蜿蜒,放着一块厚重的大理石插屏。转过插屏,便映出小小的三间花厅,花厅之后,现出错落有致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阶梯扶摇而上,皆是红粉色调,富丽堂皇。游廊两边挂着各色鹦鹉、画眉,楼下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相谈甚欢,似是刚从许婉秋手里领到赏钱。



  小陌耸肩踱步,上得扶梯,生怕发出半分响动。略一举头,拐角处立时现出一块珠字铜牌,上书“幽鸾”二字。牌上插了金蕊,挂了彩球,高高悬在门楣。



  嘴角汇成喜悦的弧度,小陌如释重负,心道:“老子今日的运气还算不错,这偌大个青楼,竟也能被老子撞个正着。”他见纸窗轻掩,窗缝中透出淡淡微光。猝尔从缝隙中窥视,只见屏风孤立,挡住窗外寒风,镂刻了了,隐约可见四壁皆以锦缎遮住,室顶亦用绣花毛毡隔起,显得极是温馨华贵。



  室内充斥着鼻息之音,榻上似有人卧,想是入梦良久。小陌推窗而入,大气不敢喘一下,废了几番周折,已绕至屋内。见案上放置铜镜,两侧象牙盒内塞满了玉镯金钗,周围尽皆胭脂水粉、针线刺绣等物,一侧几个横七竖八的檀木箱中也都是些女子衣物。



  烛台静默榻前,红泪孤艳,檀木殷实,显得古朴大气。旁边花屏惹眼,挂有杂乱袍衫,其中圆领窄袖,麒麟纹饰,想来必是官服。小陌不识官阶,上去便是在夹层间一顿翻找,除了几沓进奏院的汇票文牒和几两铜钱外,别无其他。



  小陌心道:“这定是个大大的贪官,每张都是一万缗,这些少说也有二十几万。你爷爷的,老子今日悉数全收。”他把汇票叠在胸口按实,生怕掉将出来。



  窃喜时,见身旁酒桌杂乱,碗筷未收,桌上菜色俱佳,酒香浓郁。小陌不禁拿起酒盅,小酌一口。入口火辣,猝尔通体舒畅,瞬间精神了许多,小陌暗道好酒。



  而后蹑手蹑脚来至榻前,见得榻下两双素履颇为缠绵,小陌掩嘴憋笑,见榻上二人搂抱在一起,睡得很沉。



  床上男子大腹便便,阔耳肥头,身材略显矮小,与旁边女子差了一大截,一张大口隐没在杂乱胡须中,吐着酒气。身旁女子,想来必是幽鸾,她正侧身依偎怀中,长发铺面,辨不清面容。



  小陌心道:“这卖艺不卖身的说法果然是个噱头,纵使恩客,也不至于斯,想来醉汉所言,必不是空穴来风。”



  他在案上取出针线,在酒盅内涤荡一番,拿出后一端挂于红烛泉泪之下,一端穿引于锦缎绣衾之上,待得蜡烛燃烧至线头处,烛火便会沿着沾满酒渍的绣线,直达衾褥之上,小陌心道:“等火势一起,老子早跑得远了,倒要瞧瞧你这头肥猪,没了被褥,是走与不走?”随即坏笑几下,从窗户翻将出去。



  小陌沿着来路回至正厅,见许婉秋与赵隶仍是被众人簇拥着,场面着实热闹。他从人缝中挤将过去,伏在许婉秋肩头,小声道:“现在他们拿了你的好处,自是难以推诿,你再次要求幽鸾陪侍,鸨妈定然拗不过你,幽鸾迟早便来。”



  许婉秋一副淡雅之态,瞬间会意,拍案怒道:“本公子的耐心有限,本不想动用武力,奈何你们不给脸面,今日就算将兰桂坊翻个底朝天,也要见上幽鸾一面。”



  鸨妈肥面丹唇,赔笑道:“妈妈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幽鸾真的已经睡下,大爷为何如此顽固?我们家烟云虽说不比幽鸾,却也决计不差。”



  小陌道:“我家公子金口玉言,妈妈这是不给脸面吗?那便把刚刚领的赏钱悉数归还罢。”



  鸨妈惊得肉颤,道:“大爷说得玩笑话,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之理?”此时龟奴从远处匆匆赶来,在鸨妈耳边小声得说着什么,神色颇为慌张。



  小陌心道:“看来这线引之火已是烧了,却也见不到烤肥猪的窘态,着实可惜。”



  鸨妈起初眉头深锁,而后愁云尽散,笑得谄媚,丑态十足,殷勤道:“既然公子这般执着,妈妈我也甚为感动,几次遣人催促,幽鸾马上便来。”
第二十九章 幽鸾
  酒盏弃于一旁,许婉秋轻缀香茗,缓摇金扇,美目笔直送出。只见明黄色罗裙袭地,腰间以翠色织锦围系,背上挽迤丈许轻绡,仙姿卓约,顿显袅娜体态,款款徘徊近前。



  美色在彼,众人皆凝目相送,眼里春心荡漾,口中流露轻薄之言,不觉忘记身畔桃花妩媚。



  鸨妈迎了过去,嘴里飘出啧啧怪响,道:“姑奶奶,你总算是来了,睡得可好?”



  来人正是幽鸾,她长发乌黑如泉,络络盘成发髻,将肌肤衬得湛白,搔首间百媚尽生,道:“妈妈,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羞煞鸾儿了。”她对着婉儿媚笑道:“这位白衣公子器宇不凡,出手这般豪阔。幽鸾何德何能,不过区区一名舞姬,竟令公子这般抬爱。”



  小陌心道:“这婆娘装得好生淡定,刚刚还是蓬头散发,这梳洗得倒是麻利。”



  许婉秋晶莹双眸骤然亮起,觉得幽鸾眉眼间虽是美艳,却透着狡黠之姿,顿然心生厌恶,但嘴中却道:“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以你的名头,就算当今圣上来此,也是不足为奇。”



  幽鸾眼波脉脉含情,柔声道:“公子说笑了,幽鸾外貌不及千尘,才学不比烟云,只是舞技受人追捧,被传得出离了本心。”



  许婉秋金扇熠熠,四下里张望一番,道:“这里闲人冗杂,不如我们换个雅致所在,仅有你我二人,何如?”



  鸨妈摩挲双掌,觉得遍地金银,取如探囊,道:“那便到后院花厅一叙,大爷所求之物,一应俱全。”



  婉儿颔首,撑开折扇,缓送清风。幽鸾欠身,恭顺道:“公子请。”琼目望向婉儿,许婉秋刻意不予对视,回手敷衍作揖道:“姑娘请。”



  众人跟随鸨妈出得正厅,一群青眼流涎之人皆被关于门外,一人嚷道:“妈妈偏心,我也算作常客,方才见了幽鸾几面,何以只认得钱财,庸俗不堪!”半晌见无人理会,却也不舍离去。



  走过穿堂,绕过大理石插屏,眼前现出三间琉璃花厅,厅内幽然静好,飘来阵阵檀香。粉色帐幔惹眼,头顶袭袭流苏弄情,随风轻摇舞动。牙床精琢,繁复华美,云罗稠如春水,碧波荡漾心扉。



  许婉秋见古琴立在角落,文房四宝置于醒目之处,石砚端立,墨色未干,心道:“皆言幽鸾文思敏捷,我观未必真有实学,姑且试她一试,若得捉襟见肘,以平我心头之愤。”睫毛带着不屑,傲慢得翘起,在眼窝处漏下鄙夷暗影,道:“素闻幽鸾文笔卓绝,有前朝名妓鱼玄机之能,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见识姑娘才情?”



  幽鸾满头珠饰垂下,于鬓间摇曳,道:“比自鱼玄机皆是恩客谬赞,幽鸾哪里能及,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许婉秋以扇骨敲打掌心,道:“乐府双璧普及最广,姑娘可还记得东汉献帝年间,发生在庐江郡的一桩传世之殇?”



  幽鸾唇绛齿洁,粉面嫣如丹果,道:“公子说的可是焦仲卿、刘兰芝夫妇?”



  婉儿颔首,道:“正是焦刘二人,此二人为了打破世俗礼教,厮守终身,死后化成孔雀作东南之飞。在下每每诵读,颇为动容。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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