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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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第3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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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任谁也知道,来不及。

除非……今天妈妈会去世……

孟扶摇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恨不得抬手就给自己一耳光——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她怎么可以这样想?

怔怔抹去脸上眼泪,她快步回医院,推开房门那一刻,她下意识的去看心电波显示仪。

那里很平稳的波峰波谷,没有拉直。

那一眼她完全是下意识,看完之后却觉得五雷轰顶——她在干什么?她在看什么?

她在希望什么?她在想什么!

孟扶摇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刹那冰凉,她打摆子似的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一低头,迎上妈妈的眼睛。

孟妈妈静静看着她,眼神若有所思。

孟扶摇赶紧扯出一抹笑容,抬手道:“我给您买了豆腐||乳……”手一抬才发现,心神恍惚之间,豆腐||乳已经给她不知道扔哪去了。

她赶紧掩饰的咳嗽,讪讪的笑:“丢在外面了……我去取。”不待妈妈回答,她快步出了病房。

走出来之前她瞄了瞄妈妈气色,觉得妈妈气色很好,这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竟然没有欢喜,随即她便为自己的没有欢喜,羞愧得要自杀。

她……竟然没有欢喜!

刚走出几步,看见病房外走廊上挂着一只钟,孟扶摇一抬眼就看见时间。

看见时间刹那,她便立即开始计算,假如妈妈现在……

一个念头刚出来,她又是一颤……我在算什么?我在算什么?

再也不敢看那钟,她疯一般的奔过走廊,一路狂奔直奔进厕所,哗啦啦打开洗脸池龙头,白亮的水柱冲出来,浇了她一头一脸。

她迎着那水柱不避不让,让那凶猛流出的水狠狠冲刷她的脸,冲刷她的龌龊,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

隐约听见钟摆滴答一声,抬头一看,厕所上方居然还有个钟,秒针滴滴答答走着,分针急急忙忙动着,时针在她眼底,以惊人速度向前飞着。

时间!时间!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焚心的利刃割成碎片,碎在一地,踩着前行便鲜血淋漓。

她这么恨时间的快,这么恨人生的无奈,命运为什么要有那许多的为难来为难她,从不愿给她一分希望的救赎。

她猛地跳起身,一拳轰碎了挂在门上方的那该死的钟。

停住!停住!

给我时间!给我时间!

洗手间门外突然掠过快捷的脚步,医生护士簇拥着一大团推着小车奔过去,看方向,竟然是向着妈妈的病房!

她刹那间心中一喜,腾的跳起,追着那群人便冲过去,然而那群人越过妈妈病房门口并不停留,直接拥入了隔壁病房。

她怔怔站在妈妈病房的门口,手脚冰凉。

更糟的是,病房门开着,妈妈依旧清醒着躺在床上,望着门口的她。

刚才那一刻,她的急切,妈妈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刻,她是不是竟然在眼神中流露了失望?然后落入妈妈眼中?

她的心冰凉一团,心腔突突的疼痛着,攥紧、绞扭、挤压、碾碎……世界化为粉尘,在充血的心中轰然而碎。

她再也无法在妈妈的目光中坚持下去,一转身,疯一般冲下楼梯。

电梯侧小门有个拐角,那里是少有人走的安全通道,她一头撞开那门,步子一软骨碌碌滚下去。

坚硬的水泥楼梯梗着背后,刹那间她遍体鳞伤,然而唯有这般的痛楚才能抵过内心里巨大的崩毁,她歪歪斜斜站起来,腿一软滚在楼梯角,随即再也没有了力气。

她将额头抵在墙角,拼命厮磨,似要用那般肉体的疼痛,抵挡内心里无穷无尽的痛苦,斑斑血迹染上雪白的墙,再被她下一次狠狠蹭去,鲜血和着眼泪和汗水滚滚奔流,满墙腾着石灰和粉色的血水。

她怎么可以希望妈妈死……

她怎么可以在刚才那一刹绽出巨大的欢喜……

她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而自私,竟然想用亲人的死亡换自己的幸福……

……

她怎么可以安然在这里,耗费着他的生命?

她怎么可以明知时间流逝,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怎么可以享用尽他一生心血,将他永久而孤独的抛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宫里?

……

她这样也不可以,那样也不可以!

苍天!

为什么不能把她生得再自私些再无耻些?

那样她可以不为自己潜意识里流露出的急切期盼而无尽自责!

那样她可以选择,根本不回来。

那样她可以选择,忘记他,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

……

那样她甚至可以选择……关掉供氧的阀门!

孟扶摇在黑暗无人的安全通道里痛哭失声,不住拉扯自己的发,满地里落了带血的发和断裂的指甲,她撞向墙壁的力度,似要将自己灵魂都撞碎。

她也确实碎了。

碎在辗转磨折的命运里,碎在刺心裂魂的煎熬里,碎在明明知道可以去做却做不出,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是罪孽的无穷痛苦里。

到得最后,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倒在尘埃,痴痴大张着眼睛,看那些浮游的尘絮悠悠升起,再缓缓降落,将她埋葬。

她也确实将自己葬了。

权当自己死了。

她不想再那样煎熬的等着妈妈死,也做不到奔向自己的幸福,丢下濒死的妈妈任她孤独死去,临终下葬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更不能亲手拧紧氧气袋的阀门。

她只好,陪着长孙无极一起死。

命运终究不愿成全她,她知道,她能做的,只有用这条命来陪他,活着不可以便去做鬼,哪怕永堕黑暗,她要一个良心的安宁。

送走妈妈,她便自杀,魂灵是宇宙间不受控制的物质,做鬼也许能和他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想通了,想开了,终于想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于是她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洗掉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把袖子放下来挡住手上的伤,将自己收拾得基本正常,再回到病房。

她平静的问妈妈:“怎么还不睡?您早点休息。”

孟妈妈不说话,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是那个姿势,半躺在那里。

孟扶摇心力交瘁,勉强笑了笑,一屁股坐在了一侧晚间睡觉的小床上,往枕头上一靠,就再也动不了。

隐约中孟妈妈递过来一杯水,她接了,一口气喝干净,随即便觉得脑袋很重,眼皮也重,意识很快陷入模模糊糊。

那般朦胧的虚幻里,突然听见一声温柔低唤:扶摇。

孟扶摇浑身一震,一霎间她以为幻听了长孙无极的呼唤,但是似乎又不像,她想睁开眼看看那是谁,然而躯体却沉重得像铁块,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她陷入强迫的睡眠,呼吸微微急促。

夜色渐浓,病房黑暗,远处的灯光泻过来,将屋子照得半明半暗,照见病床上的孟妈妈,突然微微倾过身。

她靠着孟扶摇床侧,拔掉输液的针头,挣扎着努力伸手过去,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她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了解,疼痛而包容,如果孟扶摇能睁开眼睛,便会发现,这眼神,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世上两个最爱她的人,拥有一样的眼神。

灯光浅淡,昏黄一束打在沉睡的女子脸上,孟妈妈平静的抚着她的发,抚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女儿。

她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抹平她在睡梦中仍然挣扎蹙起的眉,带一抹满足而安详的笑意,抚遍指下的脸庞。

这张脸,不是扶摇的脸,可是她知道,她的灵魂是。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世间最难解释的便是血缘和心意相通,她们是如此情意深厚的母女,多年来相依为命,为师、为姐、为友,亦为母,她和女儿,本就有着世人难及的最为深挚的情感,她们对彼此的牵挂和了解深入灵魂,所以扶摇无论如何也无法抛下她,所以她第一眼,便认出了扶摇。

除了她的女儿,这世上还有谁会有那般明烈鲜亮至迫人的眼神?

“可惜不能让你睁开眼,再看看你的眼神了……”孟妈妈低低道,“扶摇,妈妈好想你,可是妈妈也,不能认你。”

认了她,接下来的事便不能做了,她不能害扶摇永远活在愧疚中。

“你很为难是吗?”她心疼的摸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我让你为难了是吗?扶将……你真是太善良太善良的孩子。”

“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吧……”她微笑着,合起那柔软掌心,“我看见了你的幸福,我看见有一个人用全部的心来爱你,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呢?”

死亡只是一场永恒的睡眠,只有知道她幸福,她才能安心的躺倒眠床。

“去吧……”她俯下脸,轻轻吻上她的额。

“妈妈永远爱你。”

昏黄的灯光照亮一角,灯光中母亲苍白的唇,印上女儿光洁的额。

老去和青春同时开谢,真爱永不惧于别离。

孟扶摇的眼睛始终没能睁开,眼角却缓缓沁出一滴泪水,在淡淡黄光下,流转折射出珍珠般的光芒。

孟妈妈接住那滴泪水,出神的看了看,然后掖紧孟扶摇的被角,缓缓的躺了回去。

黑暗中有细碎声响,她在床上慢慢整理好了自己。

然后,伸出手去。

关掉了供氧的阀门。

…………………………

三天后,XX市公墓之中,孟扶摇轻轻的在一座新坟前献上一束洁白的康乃馨。

墓碑上的女子保留着生前的温柔安详姿态,在照片中微笑看着她,三月的春风和煦,她永远明丽在爱她的人心中。

墓碑上没有写生平,孟扶摇只刻了这样一句话。

“真正的爱,来自于彼此的成全。”

妈妈。

那晚我没有真正被安眠药迷倒。

五洲大陆那一场锻造,我的意识已经十分强悍,哪怕孱弱的躯体沉睡,意识依旧清醒。

我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却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那是您对我的成全,生命到了此处,彼此都已经无愧于心,您最后的苦心,我不想辜负。

我知道,您害怕一旦和我相认,最后您自杀时我会认为是我逼死您,您不要我带着愧疚而活。

放心,我不会。

我向您承诺,从此后,无论在哪里,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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