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哑的声音,那苍凉的眼神,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风霜,那一瞬,霍安惊住了。
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帝王却已是朝他扬袖。
“退下吧。”
霍安眼帘颤了颤,心绪大动。
或许是因为常伴左右的缘故,他比其他人要多一些了解这个男人,有时,他真的很心疼他。
譬如此刻,他就很心疼很心疼。
“皇上……”
“退下!”
帝王沉了声音。
霍安只得退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陌千羽一人,陌千羽扬袖一挥,营帐里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原本亮堂的营帐瞬间陷入一团漆黑。
陌千羽高大的身影掩在一片黑暗之中,依旧没有动。
他错了。
这一次,他真的错了。
原本,他占尽所有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他占尽所有优势,可是他却生生地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的,今夜的黑衣人是他所派。
他只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而已。
黑衣铜面人到底是谁,跟夜离是什么关系?又跟凤影墨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夜离腹中的孩子又到底是谁的?
曾经,他以为黑衣人是凤影墨。
后来他发现,不是。
因为在雪山上,黑衣人跟凤影墨同时出现。
还有雪崩之后,黑衣人还偷袭过他,他差点死在黑衣人的手下,而听说,当时,凤影墨是在涧底,跟夜离他们在一起。
所以,他们两人应该不是一个人。
可他搞不懂的是,夜离不是一个不专情的人,为何可以为了凤影墨不顾生死,跪七日七夜,又可以为那个黑衣人毅然跳下断崖生死追随?
这又让他不得不怀疑,凤影墨跟那个黑衣人之间一定、必然,存在着某种直接的关系。
还有那个孩子。
其实白日在马车上,夜离突然腹痛,凤影墨说是因为滑胎,强逼张硕诊治,他就觉得蹊跷。
几人的反应都很微妙,他怀疑孩子还在。
所以,夜里驻营的时候,他有了两个计划。
一个计划,让人将每个营帐燃了含滑胎物质的驱虫香。
他想过了,反正在大家的眼里,他又不知道夜离孩子还在不在,不会被她们怀疑。
若果真不在,此香就当驱虫了。
若还在,不仅能揭穿,还可能会顺势将其打掉。
虽然有些残忍,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原本,夜离跟凤影墨已有夫妻之实的这种关系,已经让他每每想起,都难受不已。
可最终,想要得到那个女人的心里,还是占了上风。
所以,他说服自己不要计较,说服自己放下。
可,就算他不在意这些了,他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有了骨肉。
这是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的吧。
何况他还是一个帝王。
可是,夜里,当那个女人真的受此香所侵,在他怀里痛得大汗淋漓,抓着他的衣袍,跟他呼痛的时候,他又动摇了。
比起自己的心痛,他更心疼她。
所以,他没有犹豫,他宣端王前来,他让端王全力以赴,虽然,他知道,当时,只要稍稍拖延一会儿,让那熏香再多燃些时间,她的孩子必定滑掉无疑。
这是他安排的第一个计划。
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忍,失败。
而第二个计划,就是黑衣人。
也因为被一个人的识破,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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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作者君明天头悬梁锥刺股,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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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的意识其实已经很浅薄了,但是当有滚烫的腥甜滴滴答答落入她的唇上时,她还是醒了过来。
吃力地睁大眼,在时而婆娑,时而清明的视线中,她看到男人苍白的脸、沉痛的眸以及薄薄唇边的那一抹鲜红妍艳。
男人举着手臂,任腕上鲜血砸落在她的唇瓣之上,凤眸沉遂,紧紧盯着她不放瞻。
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溽。
疯子。
真是个疯子。
就算需要亲生父亲的血,那也是做药引,哪有这样直接咬破自己脉搏放喂的。
想阻止,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其实刚刚这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隐隐约约都知道。
她只是意识浅薄,不是没有意识。
他用嘴哺她草药。
她懂医,很清楚那是什么药。
只是,那样稀有的保胎药他是怎么弄到的?
并非干草药,入嘴她就知道。
那浓郁的青气,以及硌人的细沙,说明是新鲜摘得。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夜里不见他的人,他其实是给她寻药去了,虽然……也给巧黛寻了。
因为他的举措说明了一切。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真的看不懂了。
他对陌千羽的态度,对霓灵的所言,让张硕做的事,等等等等,都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感觉。
他豁出去了。
不然,不会连帝王之仪、君臣之礼都不顾了。
不然,不会连父子之情、忠孝之心都不管了。
他竟然连“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难道他……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男人手腕上的血流得越发湍急,她来不及吞咽,一口呛住,猛地“咳”出了声。
凤影墨大惊,连忙将手臂拿开,然后抱着她坐起了一点,以防她呛到气管里面。
“你怎样?”
一边急切相问,一边抬起衣袖揩着她的脸和唇边的四周,替她揩去上面沾染的血渍,而全然不顾自己的腕上还在往外涌的鲜红。
夜离看着他,却又隐隐感觉有谁的目光深凝,紧紧盯着他们这边,她下意识地将眸光往上微微挪去。
透过凤影墨的肩头,她看到幽幽夜色下,巧黛略显苍白的眉眼和一瞬不瞬的目光。
勉力牵了牵嘴角,她收了视线。
只觉得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小腹又猛地大痛起来。
她艰难伸手,虽然终是无力垂落,却总算在垂落之前,非常不易地攥住了他的衣衫。
“痛……”
凤影墨脸色一变,反手将她的手背裹在掌心,骤沉了呼吸,然后又慌痛抬眸,看向远处的张硕。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慌乱和求助。
“张硕,她痛!”
嘶哑的声音微厉,他大声喊着。
那是夜离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
就算是处在最不利的劣势,他的气势也从不输别人。
就算那夜水榭旁的颓败,那也是因为他主动放弃。
几时见过现在这样慌乱无措的他?
“痛是好事,痛就说明药力起作用了,忍过就没事了。”
张硕朗声回着,声音透过夜风传来。
夜离看到凤影墨闻言之后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然后,手臂将她更紧地扣在怀里,大掌轻抚在她的小腹上,轻缓地给她输着真气。
张硕说的是实情,作为医者,她知道。
她只是刚刚那一瞬间,觉得痛了,就呼了出来
tang。
虽然那一刻,她其实深知,痛,是好事。
她不是一个不能忍受疼痛的人,今天一天却似乎将这三年来的痛都叫出来了。
这是今日的第三次,第一次在马车上,因为面色到那里去了,陌千羽相问,她只能相答;
第二次是刚刚在营帐里,也是对着陌千羽,她的目的是想他能救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第三次,却是第一次对着这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明明她可以抑制的。
或许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又或者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想要表达的骄矜。
“外面更深露重,将夜离送去营帐休息吧!”
许久的沉默以后,帝王终于再度出了声。
是对着凤影墨的。
疼痛间,夜离也缓缓回神。
身上一紧,是凤影墨收了手臂,下一瞬,就抱着她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
她以为他是领命,然后抱她起身回营帐,谁知,不是。
躬身的同时,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微臣方才也是因为担心夜离,所以一时失控,冲撞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终于想起来要道歉了。
全场一片唏嘘。
帝王眸色深沉,睇着他。
还未表态,凤影墨的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微臣跟夜离两情相悦、互生情愫已久,一直碍于夜离奉皇上旨意女扮男装的身份,所以未能大方示于人前,此次皇上恢复她的女儿身份,微臣本也打算回京就请皇上为我们赐婚,谁知竟发生这样的事端,正好今夜大家都在,可以给微臣做个见证,微臣斗胆,请皇上为微臣和夜离赐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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