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举过头顶。
端妃和恭妃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兰珠怜悯地看了一眼恪妃，无奈地摇摇头离开。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双手酸疼，举着托盘的手指骨节发白，恪妃呼吸急促，脑中只觉得嗡嗡作响，手里的汗滑腻得终于拿不住那盘子，明黄色的茶盅摔了个粉碎。
皇后眉头一挑，眼中的愤怒似烈焰燃烧，恨声道：“来人！杖责伺候！”
宫中的杖刑只一棍子下去就可能残废，看来恪妃是在劫难逃了。
端妃到底不忍，开口欲劝：“皇后娘娘息怒……”
她的话没说完，皇后已经上前扇了她一巴掌，端妃的右脸颊上顿时肿了一片，还没等端妃开口求饶，皇后冷厉的声音已在耳边：“你想和她一样受杖刑吗？”
端妃捂着自己肿胀的脸颊，低低说了句“不敢”，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这边执刑的太监已经搬好了长条凳子，走到恪妃面前，一拱手：“恪妃娘娘，请吧。”
恪妃的双腿早已麻木，半天也起不来，皇后厉声道：“给我把她丢上去！”
“放肆！”皇帝的声音出现在坤宁宫的门口，恪妃回头望着皇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这边雨薇红着眼眶去扶了自家小姐，取出帕子给她擦脸上密布的冷汗。
福临冷厉的眼神从皇后脸上刮过，皇后心里一颤，连忙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福临瞥了一眼皇后头上的红宝石步摇，也不叫她起来，淡淡问道：“大清早的，不知道恪妃哪里惹怒了皇后，居然在宫里对一个主位动了杖刑？”
皇后对皇帝语气中的意思丝毫没有觉察，犹自冷冷说道：“启禀皇上，恪妃这个贱婢无视臣妾，以下犯上，所以用了杖刑。”
福临皱紧了眉头，指了面颊红肿的端妃，冷声道：“端妃也以下犯上吗？”
皇后答道：“她为贱婢求情，臣妾……”
“够了！”福临一声暴喝打断了皇后的话，“允许恪妃穿汉装，是朕亲口答应的，你身为皇后，不遵循朕的意思，反而借此羞辱恪妃，是何居心？端妃出言相劝，你倒动手打人，言行举止哪里像个皇后的样子！”
一大通责备的话接二连三而来，皇帝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过，皇后睁着大眼睛，血气一股脑冲了上来，话一溜儿出来了：“恪妃是汉人，出身低贱……”
福临眼中冷光一轮，皇后吓得自动停住了话，福临俯身捏住了皇后的下颌，声音淡漠：“恪妃是朕亲自留下的妃子，你敢说她是低贱之人？”
没等皇后答话，已经传来了雨薇的惊呼：“娘娘！娘娘你醒醒！皇上——”
福临一把松开了皇后，再也不看她，一把抱起了已经晕过去的恪妃绝尘而去。
皇帝冷冷地吩咐：“皇后自责待罪，宣太医去咸福宫、永寿宫。”
敏妍看着福临抱着恪妃离开，狠狠地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兰珠上去扶了她，小声安慰：“主子，您起来，地上凉。”
敏妍一把推开了她，自己慢慢站了起来，挺直了后背，往后殿走去。
永寿宫寝殿的大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恪妃，雨薇已经给她换下了干净的衣服，盖了厚厚的棉被，屋子里笼了火盆，可是恪妃依旧浑身冰凉，脸色苍白。
太医为恪妃诊过脉，低声向皇帝禀告：“皇上，娘娘寒气侵体，又是寒冬，要好好休养才能不落病根。”
雨薇听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太医退了下去。
皇帝看了一眼小声抽泣的雨薇，说道：“你下去熬药吧，今天如果不是你及时禀报朕，恐怕恪妃已经没命了。”
雨薇低低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虚弱苍白的恪妃，原本娇弱的面容毫无生气的样子愈发可怜，他握住恪妃的手，冷得像是冰块一般。
总管太监吴良辅在门上扣了一声，福临淡淡地吩咐：“把奏折都拿到永寿宫，朕在这里批折子。”
吴良辅浑身一震，连忙说：“是，奴才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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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悲喜
永寿宫寝殿中，恪妃依旧昏迷不醒。
自从那日在坤宁宫受罚被皇帝带回之后，寒气侵体，高烧反复不止。
皇帝恼怒难消，责令皇后禁足坤宁宫静心思过。心里怜惜恪妃不已，命太医院擅长救治风寒之症的关太医在永寿宫时刻待命，除去上朝和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就在永寿宫寝殿中批阅奏章，等候恪妃醒来。
皇帝这样郑重，太医院不敢有半分怠慢，经过四天四夜的悉心救治，这天早晨，恪妃终于退了烧，幽幽醒来。
头仿佛有千斤重，脑中混沌一片，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沙哑难言。
“你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明黄色的龙袍，蕙月没有想到，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皇帝。
“皇上……”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挣扎着想要起来。
福临给她掖了掖被角，温和道：“别起来，你发了好几天的烧，刚刚退了，切莫再着凉。”
蕙月眼角的泪珠一下子漫了出来，说不出话来。
“好了，没事了。”福临笑了笑，“这段日子你哪里都不用去，放心养病吧。”
她使劲点了点头。
福临看她原本就瘦削的小脸因为这场病愈加显瘦，那双眼睛更像小鹿一般惹人怜爱，他忍不住出言关心：“再休息一会儿吧，朕已经吩咐雨薇准备了饭食，你吃了药之后吃一点。”
蕙月极力平复自己内心翻腾不止的情绪，声音更是细软得像小猫：“谢皇上关心。”
福临拍了拍她苍白的小脸：“好好歇着，朕要去看看端妃，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端妃为了给她求情，被皇后扇了一巴掌差点破相……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请皇上代臣妾向端妃娘娘道谢。”
福临笑着点了点头，吴良辅准备服侍皇上去咸福宫，被皇帝留下：“朕自己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照看着，有什么事情立刻去禀报朕。”
吴良辅低头应喏。
蕙月目送着皇帝出门，目光感激而可怜。
“皇上驾到——”
端妃正由宫女服侍着用冰块敷脸，忽然听到咸福宫内监尖利的声音，连忙出了寝殿的大门，只见皇帝只身前来，她微笑行礼如仪：“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皇帝看她脸上犹自红肿未消，携了她起身，两人一同进了寝殿。
端妃的贴身侍女如意上来收拾冰块、毛巾和水盆，皇帝问道：“太医可仔细瞧了？”
端妃温婉笑道：“回皇上，李太医每天都过来给臣妾诊治，再有几日这红肿就能退了。”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好，恪妃刚刚醒来，特意嘱咐向你道谢。”
端妃歉然道：“臣妾无能，未能阻止皇后，连累恪妃妹妹受了这么大的罪。”
皇帝淡然道：“你不必这么自责，皇后脾气不好，也不是你能阻止的，你肯出言相劝，朕心里也觉得欣慰。”
端妃的笑意如温暖晨光：“好在恪妃妹妹没有大碍，其实妹妹最应该感激皇上，若不是皇上及时出现，那杖刑下去，恪妃妹妹不死也是废人了。”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恪妃出身汉家，皇后因此心有戚戚，难得你如此乖巧懂事。来人，让内务府把前些日子吴三桂进贡的那扇象牙云雕屏风赏了端妃。”
端妃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推辞，皇帝笑道：“你不必推辞，朕看重乖巧懂事的人，你担得起。”
端妃喜道：“臣妾谢皇上赏赐。”
不一会儿，内务府总管梁子规亲自带了几个粗使太监将那屏风抬了过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参见端妃娘娘，恭喜端妃娘娘，这象牙云雕屏风天下独一份儿呢。”梁子规灵活的眼睛中透着谄媚的笑容。
那象牙云雕屏风四周雕刻着凤凰穿云的图案，做工极为细致，连凤尾细细的翎毛都活灵活现，正中的百花图颜色各异，五彩缤纷，连花蕊都有好几种不同的颜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宛如百花盛放。
端妃看到这样精致贵重的屏风，连忙让人小心抬到寝殿的正中，象牙特有的柔光盈盈，给寝殿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皇帝也很满意，笑道：“这事儿办的不错，赏。”
梁子规大喜：“多谢皇上赏赐，奴才就不打扰皇上和端妃娘娘了，先行告退。”
皇帝笑着挥了挥手。
端妃喜笑颜开道：“皇上赏赐这样贵重的东西，臣妾绝不敢忘了皇上的教导，有负圣恩。”
听她这话说得舒坦，皇帝愈发高兴，笑道：“今儿留在这里用午膳吧，朕也很久没在妃嫔宫中用膳了。”
端妃一边唤了如意，千叮万嘱好好准备午膳，一边亲自端了一盅奶茶递给皇帝道：“恪妃妹妹那边……”
皇帝轻轻吹了吹奶茶，淡淡说道：“眼下她还病着，当以静养为宜，等下用完午膳，你和朕一起去看看她吧。”
端妃低柔笑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揶揄说道：“恪妃妹妹病着，臣妾理应去探望，只是臣妾觉得和皇上带了臣妾一起去未免有大煞风景之嫌。”
皇帝听她说的话中带了几分打趣的味道，不禁笑了：“刚夸了你乖巧懂事，没想到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罢了，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