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台上的每个姑娘都想成为伎子而非妓女,女人都希望自己是以才艺吸引男人,而非是美貌。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如果你丑得不忍直视,才富五车他也不会喜欢你,但是如果你美得足以掩盖你的无知,他们多半是愿意将你供成花瓶。
听说,在穆琵琶之前登台献艺的姑娘里,价钱出到最高的,是一位跳北疆舞的姑娘,被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客人用一块价值连城的碧玉买下了,碧玉宴上赠碧玉,倒也相得映彰。
穆琵琶循规蹈矩的抱着五弦琵琶站在台上,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小花突然感觉到她心底生出一丝急切,本来好好的竞价,可是画面陡然一转,四周都是黑漫漫的瘴气,小花孤零零的站在中央,四处都摸不到边,就在她冷得身上发颤的时候,不知从何方出来一声呼唤:“容安···容安···”
她循声而去,远方的一池碧水前,穆琵琶正在凄凄的哭泣。
那一声声容安正是她在呼唤,可惜池水静谧无声,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哭得这样悲伤,这一刻的穆琵琶已经与现实无二,可是小花却依旧一头雾水。
“你是谁?”
她抬起眼,迷惑的的看着小花,半晌,道:“原来是你啊?”
小花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谁?你见过我?”
良久,她别开眼,道:“你便是那人的妻子吧。”她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虽然不知道她在碧玉宴上得了怎样的价钱,可是想起她日后穿着的十二层单衣,她终究还是成了一个伎子,而非妓女,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怎么会落得这番结果?
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昔夫人,若是我交出心头血,你可能救活我的夫君?”
小花略惊讶,摇头:“起死回生哪有那样简单,我便是鬼,若三言两语就能复生,昔耶怎会四处奔波。”
她终于真开眼睛,眸子浓黑,却无半点光彩,大约是她前四十几年都懵懵懂懂,知道她丈夫突然死了,她才幡然醒悟,晃眼看上去,居然像是又老了十岁。
良久,她才似理清了小花说的话,侧头似是在看小花,又似是在看什么别的东西,眼睛里迷茫混沌一片。
“如果可以,能请你重新为我造一个梦吗?我想与我的夫君,在梦里白头到老。”
她低头,指尖触及古镜无波的湖面,点点涟漪泛开,声音毫无起伏:“我今年四十余岁,总觉得时光太快,岁月催人老。”顿了顿,又道:“其实,是青春韶华,还是白发苍颜又有什么区别。他愿娶我,十五岁的时候会娶我,三十岁,仍会娶我。”
“昔夫人,你的夫君待你很好,我的夫君也是。”
小花将造梦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她想她有一些事情还需得做,与穆琵琶在幻境中告别,哆哆嗦嗦的走出幻境。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小花在脑海中努力回忆,才记起这是容安的声音。
“我,只有三两银子。”那声音有些年轻,但是并不软弱,在一干莺声燕语中朗朗肃肃:“但这是我全部的身家,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家当,换穆姑娘垂青。”
在四周的喧嚣与笑闹中,少年人坚定的站在人群里,久久不肯离去,可惜穆琵琶对此不屑,那夜的碧玉宴,穆琵琶最终以一颗凝碧珠拔得头筹,成为当夜身价最高姑娘。
出价第一的那个人,将她买下,准备献给当时在朝野声望最高,却因妻子辞世,而告老还乡的丞相——安世朝。
小花怔了怔,抬眼望着在梦境出口的长桥,看到黑衣男子挺得笔直的背影,白梨飞雪,打着旋铺满一地,似是一幕无言的折子戏。
小花提着裙子几步跑过去,昔耶正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提着一件厚重的狐裘,动作熟练快速的披在小花的肩上,系好披风之后,声音低沉平静道:“下雪了。”
小花仰脸对昔耶笑,说:“难怪我一直觉得冷呢,原来是下雪了。”
她在昔耶胸前蹭了蹭,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道:“好困啊,我们该回家了。”
昔耶愣了一下,抬手将她紧紧搂住,小花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他怀里:“昔耶,我真想和你白头到老。”
昔耶沉默半晌,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小花从他胸前探出头,伸手摘下他头上的碎雪,笑眯眯的说:“瞧,已经白头到老了。”
那时,向来冷静自持的昔耶难得的红了耳朵,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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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引16
中间空闲的三天,小花决定去长安做一件事。她想找到一个答案,不论是为谁。她跟昔耶讲了要去长安逛一逛,昔耶虽然紧蹙眉头,但也没有拒绝。
小花拿不准昔耶到底对长安是怎样的感情,因为他的父母兄弟亲人都在长安,他应该思念着长安。可若是他思念家人,想回到辅政王府,为何这么些年,从未听他提起过。
昔耶怎么看待长安的亲友,小花不知道,她想如果昔耶不愿意回长安,她也想和他一起一直留在瑶山,这样应该就没有婆媳问题。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她虽然作为一只鬼,但是还是不愿意和人钩心斗角的。虽然她不一定会输,但是与其和别人斗来斗去,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和昔耶你侬我侬。
第 054 章 。小花趴在昔耶的背上,由他寻路前往长安令楚邵谊的府邸。穆琵琶这件事情里,她嫁给容安的时候已经三十来岁了,应该是因为她不复昔日艳光,楚邵谊骗了她,娶了才及笄的曹秋娘为妻。历史上这样年老色衰被负心汉抛弃的例子,多到数也数不清。倘若真的是这样,小花便要看看,曹秋娘如今的境况。是不是嫁给了楚邵谊,就真的一生长安。
步出朱雀南街,转进一条幽深长巷,楚府的匾额便在眼前。虽是京官,却只是不大不小,事事琐碎的长安令,因为府邸并不大,也绝不奢华。
小花刚和昔耶飘上楚府的墙头,便有一行人从南街上转进长巷,来的是三辆青蓬小轿,仆妇丫鬟都不多。
小轿停在楚府大门口,还未掀开轿帘,楚府的大门便嘎吱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迎出来一个瞧着三十余岁的妇人,鬓间隐约掩着白发,未老便先白头。
轿帘被掀起,第一顶轿子里走出来一个白发银丝的老太太,妇人本想上前去扶她,却被老太太避开了。从第二顶轿子里快步下来一个年轻姑娘,拖住老太太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妇人,道:“二夫人,我来吧。”
小花看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最后一顶轿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年纪不大,可却是一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脚下长刺一般,就不肯好好走路,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妇人的目光立时被男孩吸引了过去,瞧了许久,想上前去迎那孩子,却没有那个胆子。
小花想了想,问昔耶:“那就是曹秋娘吗?”
昔耶点头。
小花却连连摇头,“她不是应该才二十来岁吗?怎么瞧着却连穆琵琶也不如?”说到这里呆了呆,有些迷惑的问道:“那是她的儿子?”
昔耶泯然。
小花最终打消了去和曹秋娘近距离接触的愿望,她只是这样远远的望着,便知道她这些年过得还不如穆琵琶光鲜。
走出楚府所在的长巷,街上已是万家灯火,碰到在街上闲逛的安成,言道安公此时正在前面南街上的奉仙阁听曲。小花想安成肯定不会闲得在街上到处逛,应该是故意和昔耶偶遇的。她心中疑惑安公怎么对昔耶的行踪如此了解,却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说了出来。
昔耶步伐未顿,淡然道:“是我邀他在此一聚。”
小花啊了一声,莫名其妙的望着昔耶。
昔耶想了想,大抵是觉得自己不解释一下,依照小花这样简单的脑袋,肯定想不明白,便说:“你想知道其中琐事,安公无所不知。”
昔耶并未夸张,这新晋的官员不可说,但是安公在任时南国的大小官员,家长里短,还是兴趣爱好,安公可谓是一清二楚。
小花感动于昔耶这样体贴的找来安公为她解惑,狠狠的在昔耶脸上亲了一口。
没走多久,奉仙阁便到了。是一座干净质朴的酒楼。安成熟门熟路的将他引到高台上一处小亭子,看到一张桌案后,背对着他们,安公独坐在那里。
案上小炉子煮着酒,有一个姿容清丽的姑娘正在摆弄一套白玉的酒具。听到脚步声之后,安公转身,在见到昔耶的时候,有一霎那的惊叹。
“早闻穆琵琶道,来找她要心头血的,是一个少年郎时,老夫还很迷惑。”他示意美丽的姑娘给昔耶斟酒,“原来,昔公子竟真的长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小姑娘偏头偷偷瞧了瞧昔耶,在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少年时,红着脸对昔耶笑了笑。
小花悄悄观察了一下昔耶的神色,嗯还不错,不以物喜,不因一个小姑娘的示好而动容,小花防备的盯着那姑娘。
她手间动作如姿态娴静美好的落花,将满好的杯盏恭敬的放在昔耶的身前,便退到了安公的身后,拣起靠在栏杆边上的兽头琵琶,戴上套甲,慢慢的拂起了琵琶。
“一个故事,换你的一个愿望。”
走在昔耶对面的安公似笑非笑开口:“寻常时候,你的要求不都是要一滴心头血吗?如今,只要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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