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沐风笑了笑,道:“我们还道你被契丹人抓了去。”
顾况心有余悸地晃晃脑袋道:“契丹人就没想过要活口!我一路杀出重围,又一路杀回城里,任谁见到我都是上来一刀!”
李沐风见顾况着实倦了,便道:“你且下去休息吧,伤虽不重,也需静养。”
“是。”到了此时,顾况才觉得背后伤口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站起身,朝几人行了礼,便要出去。
“对了。”还没出门,顾况想起一事,转头道:“燕王,我误打误撞,找到了耶律部的营地。”
“当真?”薛礼噌的站起身来,盯着顾况道:“可是真的?”
顾况吓了一跳,搔搔头道:“自然是真的,耶律部我认得清楚。”
“好,好!”李沐风连说了两个“好”字,道:“若再去,可还认得?”
顾况低头想了想,道:“若他们没换地方,我便找得到!”
“嗯。”李沐风点点头,道:“你且下去休息吧,到时自然有重任委派。”
看着顾况出去,李沐风沉吟了一下,道:“我想……”
“不可!”裴行俭打断他的话,摇头道:“我知道燕王想干什么,可没这样的道理!殿下是幽州之主,不可以身犯险!”
“我去。”薛礼看着他们二人,道:“燕王不能涉险,守约不擅武艺,自然我是最合适的。”
“仁贵反不合适。”李沐风分析道:“你和耶律部过节极深,不适合出面。况且这里还须你带兵,因而还是我最合适。”他看了看裴行俭,道:“守约,你说实话,若果我不是燕王,便再合适不过了吧?”
裴行俭沉默片刻,道:“然则殿下就是燕王。”
“以我的功夫,契丹还没人伤得了我。”李沐风自信的一笑,道:“我又不是去闯营杀敌的,见事不妙也还跑得了。”
“那,”裴行俭看着李沐风,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燕王打算怎么和耶律正德说?他若帮忙,燕王又打算让他帮什么忙?”
“这……”李沐风被问住了,他愣了一下,笑道:“这便要咱们商议一下了。”
“燕王定要去的话,我有个主意!”裴行俭猛然站起身,在旁边的桌子上摊开一张地图,“殿下你看!”
李沐风和薛礼围了过来,见这地图画的正是渝关周边,上面圈圈点点,还有细小的批注。李沐风不明就里,薛礼却是面色一变。
裴行俭道:“殿下见到耶律正德,只需如此这般……”他在图上指指划划,缓慢而自信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听得李沐风神色大变。
“这怎么行?太过冒险了些!”李沐风断然摇头,继而沉思不语。片刻后,他侧头看了看薛礼,道:“仁贵怎么看?”
“此计极险。”薛礼眼中闪着奇光,沉声道:“不过大可一试!”
李沐风一时没有言语。他看了看两人,又低头瞧了瞧那幅圈划斑驳的地图,突然将酒杯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也罢,这次咱们便赌上一赌!”李沐风说着,缓缓将杯子端起,饮尽了杯中之酒。
夜深了。大团乌云遮住了星月,只有几颗星星挣扎地露出头,在广阔的天穹中显得颇为惨淡。两匹快马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离开了渝关城,朝东北方驰去。
好似上天都为他们开了方便之门。若还是前几日那如水的月华,便会让他们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无所遁形。若不是契丹刚刚被薛礼杀得大败,也不至于给他们偷偷出城的空间。这当真应了李沐风常说的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两匹马的蹄上都包了厚布,跑起来悄无声息,幽灵般潜入了夜色。顾况瞪大眼睛,仅凭着幽若萤火的星光指路。李沐风回头一望,渝关城已然沉入黑暗中,和连绵的群山浑为一体。过了片刻功夫,便连那山峦也看不到了。
李沐风内息深厚,目力比顾况好得多。即便如此,在这样的夜色下,也不过能看出几十丈远。举目四望,别无他物,只有一团黑漆漆的迷雾把他们裹在这万籁俱寂的旷野间。
顾况突然勒住了马,朝四下迷惑地张望。李沐风见状,心头格登一下,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路不对了?”顾况似在自言自语,极力分辨方向,“殿下,咱们是不是在往东走?”
李沐风抬头看天,却没找到能够指路的星星。“别着急!”他镇静的说道:“再好好看看,现在走的对不对?”
“兴许是对的。”顾况迟疑了一下,道:“我白天走过,这晚上有些不敢认了。”
“你认定了,咱们便走,错了不怪你!”
“好!”顾况得到了鼓励,用力点了下头。
两人放开了马,朝顾况认定的方向驰去,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顾况突然死死的把马勒住。
“又不对了?”李沐风在他身前勒住马,回头问道。
“按时候算,也该到了……真的错了不成?”顾况焦急的左右看着,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千万别慌!”李沐风跳下马,“着急办不了事情!”
“是。”顾况也下了马,蹲在地上找着什么,突然他惊叫起来,道:“燕王,错不了,原本就是这里!”
“什么?”
“地上有扎营的痕迹!”顾况指着地面道:“况且这边的草参差不齐,有明显马齿痕。”
“糟糕。”李沐风暗吸了一口冷气,皱眉道:“莫非他们连夜撤了?倒让咱们扑了个空。”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马蹄声。抬眼望去,一小队骑兵突然穿出黑夜,和他二人撞了个对头!
李沐风和顾况躲避不及,眼睁睁看着这队骑手冲到面前。而这队骑兵显然也毫无准备,看到面前的两人大吃一惊,领头人用力勒住马,战马的前蹄高高扬起,然后猛然刨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骑兵头领沉声问道。
顾况在李沐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契丹人!”李沐风点了点头,迅速估计了一下形势。
眼前是十二个契丹人,并不难对付。他们大都骑**良,功夫一般。他朝顾况使了个眼色,秋水流波“锵”的弹入手中,寒光陡现,宛若半空中打了个利闪。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快速解决,绝不可被他们传出音讯。那些契丹人见他们人少,存了轻视之心。虽惊于这二人突然动手,却没有发出警报,只想先把他们擒下再说。
李沐风一剑便将那头领劈落马下,接着纵身一跃,如燕子穿林般自两匹马间掠过,一抹青光缭绕,两具尸体便砰然坠地。他一抬手便杀了三人,不单敌人,便是顾况也为之一愣。他虽然听说过燕王武艺高超,剑法通神,却总以为是旁人夸大。及到现在看了,才知说的并不完全——或许是无人敢这样说吧?燕王的剑法当真是出手狠辣,招招夺魂。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之间。顾况已然抽出配剑,朝一个契丹武士刺去,那人见事不好,翻身跳下了战马,长剑便刺了个空。顾况一剑尚未收回,便觉背后生风,显然有兵器劈来。他也不回剑招架,只是猛一侧身,把这一刀让了过去。刀锋擦着后心劈空,顾况顺势一剑刺入了此人的咽喉。
“他们是耶律部的!”顾况大叫一声,怔怔的看着脚下的尸体。这契丹八部都有自己族饰,各自都不相同,顾况曾出使过耶律部,自然认得。
顾况这话本是让燕王停手,谁知李沐风听了后,宝剑光华更盛。当场本还立了五个人,被他顷刻间刺倒,全都没了声息。蓦的,满目光华陡然不见,李沐风长剑归鞘,凝立当场,仿佛未曾出手一般。
顾况见李沐风袍子上滴血未沾,一脸的淡漠神情,这满地的尸体似乎如何都同他扯不上关系,不由得心头一寒。他也不知自己存了一份什么心思,突然对燕王有了种深深的惧意。
“你道这些都是盟友吗?”李沐风见顾况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便冷淡的笑了笑,道:“我若早知道他们是耶律部的,只会杀的更快。”
顾况这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无形中已然把耶律部当成了盟友,却见他们被燕王如此杀戮,突然有了种推己及人的戒备。
“形势不明,需下狠手。”李沐风蹲身翻拣着一具尸体,一边道:“即便耶律正德和咱们有默契,这些斥侯也不会知道。你难道想和他们一个个的解释?”
听了这话,顾况颇觉羞愧。自己果真是心慈手软,料事不明。他低头检查契丹的马匹,借此掩饰窘迫。
“燕王!”顾况发现了什么,轻呼道:“怪不得没有预先听到声响,他们的马蹄上也缠了兽皮!”
“嗯。”李沐风点头道:“想是一队斥侯,专门用来警戒的。照此说来,耶律部的营地便该不远。”
“是了!燕王怎么没留下活口?”
李沐风把地上一人扯起来,道:“这人我只是闭住了他的穴道,并没杀他。”说罢,在他身上一点,那人轻哼了一声,悠然转醒。
这契丹汉子猛地睁开眼,作势欲起,才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他瞪了一双眼睛盯着两人,半天才咬着牙道:“你们是什么人?”
“耶律大营在什么地方?”李沐风没有和他废话,径直问道:“说了便饶你一命。”听到这话,顾况看了李沐风一看,神情迷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那汉子看了李沐风一眼,干脆把双眼一闭,不再理睬。
“嘿,好!”李沐风冷笑一声,手指连点几下,那契丹人只觉得气血倒流,浑身有如虫蚁啃咬般难过,恨不得当时死了。他咬着牙不松口,黄豆大的汗珠自头上滚滚而下。
“说不说?”李沐风慢条斯理的道:“你若说了,便可不用受这些痛苦。”
那人浑身颤抖几下,陡然绷直身体,然后软了下去。李沐风看他再无半点声息,不由一愣,忙将他翻了过来,只见一股鲜血自口中淌处,竟是咬舌自尽了。
“好汉子,我倒真不该辱你!”李沐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