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香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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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香玉传-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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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官道:“也曾念过五六年的书。”紫薰道:“念过些什么书呢?”

    芳官道:“《四书》之外,念了一部昆曲《桃花扇》,两本元曲。”紫薰道:“也够了,你可会做诗?”

    芳官道:“回妹妹的话,作诗还尚才疏学浅。”

    灏君道:“那是他没有学过,将来一学就会的。前日他与我讲那些戏曲,那种好,那种不好,讲得一点不错。有这样天分,岂有学不来的?”芳官低头不语。

    紫菱道:“他这个名字不好,紫薰你与他改一个宇,将这官字换了罢,再与他起个号。”

    紫薰想了一回道:“改为芳晗,号雪薇,可好么?”

    紫菱道:“很好,这芳晗二字,又新又雅;雪薇之号,雅称其人。”灏君叫芳官道谢,芳官又起身请了两个安。

    紫薰道:“方才已说过的了,怎么又请起安来?”

    紫菱道:“我们立下章程,凡遇年节庆贺大事,准你们请安,其余常见一概不用。而常说的相公二字,永远不许出口。称我竟是小姐,称他竟是姑娘。”

    芳晗站起身来说道:“这个怎么敢?”

    紫菱道:“你既不肯,便当我们也与俗人一样,倒不是尊敬我们,倒是疏远我们。且相公二字何足为重。外面不论什么人,无不称为相公,你称呼他人,自然原要照样,就是到这里来,不必这样称呼。”

    芳晗尚不敢答应,灏君笑道:“既是紫菱这样吩咐,你就叫她紫菱就是了。”

    芳晗见灏君竟称他的号,但自己到底初见。不好意思,便笑了一笑。紫菱见这一笑,唇似含樱,齿如编贝,妍生香辅,秀活清波,真足眩目动情,惊心荡魄,不觉心花大开。

    便命家人摆上酒来,四人坐了。席间,灏君又将各样教导他一番。芳晗见凤、墨二女子并无戏谑之言,调笑之意,语言风雅,神色正派,真是可亲可近之人,也渐渐的心安胆放,神定气舒。

    灏君又行了些小令与他看了,还与他讲了好些当今名下士,将来见了,应该怎样的。芳晗一一听教,心里又想起车内那位公子,不知灏君认得不认得,他的好友往来不往来;又不知道他的姓名,也难访问。

    是日在怡园耽搁了半日,酒毕之后,紫菱、紫薰领着他到园内逛了一逛。这些房屋与那些铺设古玩等物,都是生平创见,倒细细的游玩了一会。紫菱又赏了好些东西,又嘱将来如有心爱的玩好,只管问我要就是了,琴言道谢而去。自此以后,便同了灏君等那一班名旦,常在怡园,几回之后也就熟了。且按下不题。

    再说我今日又遇见了芳官,十分快意,回家之后,急急的找了桃红,与她说知。桃红也有些喜欢,因将路上的光景,细说与我。原来我与蓉儿同行到京苏大运河时,那一班公子上岸去了,独见芳官在船中垂泪,便问了他好些心事,终不答应。及说到敢是不愿唱戏,恐辱没了父母的话,他方把我看了一眼。我从此便想进一步,竟不打量打量启己,把块帕子要替他试泪,刚要拭时,被他一手抢去,扔在河里,即掩面哭起来,我因此恨了他。

    今见我喜欢,遂无心说了这一节事出来。我心里更加钦敬,敬他这个贞洁自守,凛乎难犯。便敬中生爱,爱中生慕,这两个念头,在心里辘轳似的转旋起来。

    所以天下的至宝,惟有美色为第一,如果真美色,天下人没有不爱的。我前日在戏园的光景,倒像那个戏班头沾染了他什么,那片心应该永远不动才是。

    谁知一个芳官,见了两次,还如电光石火,一过不留,心里就时时的思念。何况他人,其自守本不如,又能与美入朝夕相见,自然爱慕更切,把个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了。我自知与芳官无缘,巴结不上,虽也爱其容貌,其实恨其性情。如今见蓉儿爱他,以局外人想局中事,不过说些怂恿之言,生些逢迎之意,自己倒也不十分留意。当下蓉儿出去,亦就将此事搁开了。

    一日,天气晴和,大雨也停了,我想起曹雪芹来,要进城去看他,便叫春儿去雇了一辆车坐了,望东城来。对面遇着一群车马,泼风似的冲将过来,先是一个顶马,又一对引马,接着一辆缘围车,旁边开着门。我探出身子一看,只觉电光似的,一闪就过去了。就这一闪之中,见是个美少年,英眉秀目,丰采如神,若朝阳之丽云霞,若凡风之翔蓬岛,正好二十来岁年纪。

    看他穿着绣蟒貂裘,华冠朝履,后面二三十匹跟班马,马上的人,都是簇新一样颜色的衣服。接着又有十几辆泥围的热车,车里坐着些粉装玉琢的孩子,也像小花旦模样。后面又有四五辆大车,车上装些箱子、衣包,还有些茶炉、酒盒、行厨等物。那些赶车的,都是短袄绸裤,绫袜缎鞋,雄纠纠的好不威风。倒过了好一会。

    我想道:“这是什么人,这样的排场?”忽听得他赶车的说道:“姑娘可知道这个人?”我轻轻答道:“不知道是什么人,这等阔。”

    赶车的道:“这是内务府的宜泉大公子,这京城里有四句口号,人人常说的。道:‘城里一个星,城外一朵云。两个大公子,富过天下人。’这公子的家世,我也不知细底,只晓得他家老爷于是个公爷,在从镇西将军之时因被外敌围击而殉职了。

    他那所房子,周围就有三四里。他们有个管牲口的管家何总管,我曾听他说有一百几十匹马,七八十个大骡子,你说这人家富不福?”

    我笑着道:“他姓什么?”赶车的道:“他姓张,人家都叫他陶然公子。而他本人的遭际则颇坎坷。他十三岁即丧父,后又丧母,长兄比他大十五岁,他似是曾落弟,后以授馆课童谋生。生有一子二女,但受国恩,可依然凄凉的生活。即使有钱也沉闷在虚无的日子”

    我深有不解道:“马上那些人,自然是家人了,车里头那些孩子,倒像张公子模样的,又是什么人呢?”

    赶车的道:“就是请来的戏子。他家里有班子,每逢外面请他喝酒看戏,他必要带着自己的班子唱两出。”
玉阶怨(四十七)
    灯火星星人声杳,歌不尽乱世烟火

    心微动奈何情远,何处繁华笙歌落

    一面和车夫说着,已进了紫禁城内的中央,到了恭王府旁,找着丝织铺面对门,曹氏府邸大门口前停住了车。

    我命春儿投了贴子,自己在车里等着,看墙上有两张门联:一张是原任江南织造府总领,一张是户部江南清吏司。门房内有人拿了贴子,往里头去了,不多一会,出来说:“原是竺红玉小姐回来了。”我下车,同着管门的进去,进了二门,是一个院子,上面是穿堂。

    进了穿堂,便是正厅,两边有六间厢房。曹雪芹早巳站在正房檐下,迎将出来。我抢步上前,拉了手。曹雪芹即引到正厅后,另有两间小书房内坐了,问了几句寒温。我伤感道:“这几天下大雨耽搁了,不然,前日就要过来奉拜的,在家好不纳闷,惟有刻刻的想念夫婿。”

    曹雪芹道:“我俩琴瑟之好彼此。只可惜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此处依旧是天佑的书房,离内屋已近,只隔一个院子。我略观屋中铺设,中间用个桶木冰纹落地罩间开。上手一间,铺了一个木炕,四幅山水小屏,炕几上一个自鸣滴漏。

    那边放着一张方桌,几张椅子,中间放了一个大铜煤炉,上面墙上一幅绢笺对子,旁边壁上一幅细巧洋画。炕上是宝绿缎子的铺垫。

    只见一个下人走来,穿件素绸皮袄,一个皮帽子遮着眉毛,后头露着半个大发顶,托着茶盘,先将茶递与我。我笑着道:“还望海瑜替我向祖母请安。”

    海瑜尚未回答,点头默许。曹雪芹高兴道:“今日你蕙兰嫂子不在家,回娘家去了,你今日就在这里吃饭,咱们说说话儿。”

    我连忙答应,又问:“香玉妹妹今日可来?”曹雪芹叹气道:“不定。昨日听她说有事,要到颐和园散散心,为了我而发奋读书,谅来此刻去了。”

    我听说香玉妹妹为了天佑而努力,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转移话题,便问道:“我正想问那个张宜泉公子。”就将那路上看见的光景,车夫口内说的话,述了一遍。

    曹雪芹解释道:“赶车的知多甚少。这张公子最为我信任的朋友之一。内务府汉军旗。他的老爷子是世袭一等公,以前做镇西将军。可惜因战功而逝去得早。可祖上功劳很大,如果不是家世潦倒,他从十八岁上当差,直接就能当上二品闲散大臣。今年二十一岁,练得好马步箭,文墨上也很好,脑袋是不用说,就是那些文人也赶不上他。只是太爱花钱,其实他倒不骄不傲,人家看着他那样气焰排场,便不敢近他。他家财本没有数儿,那年娶了靖西侯瑶兵部的姑娘,这妆奁就有百万。他夫人真生得天仙似的,这相貌只怕要算天下第一了,而且贤淑无双,琴棋书画,件件皆精。还有十个丫头,叫做十美婢,名字都有个美宇,都也生得如花似玉,通文识字,会唱会弹。这张公予在府里,真是一天乐到晚。这是城里头第一个贵公子,第一个富家子弟。我与他关一点亲,是你姨娘的舅太爷。我今年请他吃一顿饭,就花了一千多吊白银。酒楼戏馆是不去的,到人家来,这一群二三十匹马,二三十个人,房屋小就没处安顿他们。况且他那脾气,既要好,又要多,吃量虽有限,但请他时总得要另外想法,多做些新样的菜出来,须得口味不一的好菜,五花八门的什锦果品,十几样的好酒。喝动了兴,一天不够,还要到半夜。叫班子唱戏,是不用说了,他还自己带了班子来。叫几个陪酒的艺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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