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没场子时当我们是神灵下跪磕头都行,有更好的场子就翻脸走人,不管我们死活!你们变卦是为了自己快乐,我们变卦是为了客人需要。”
有演员不服,质问波瓦:“为了这个场子,我们把其它场子都推掉了,从日喀则千里迢迢赶过来,你考虑过没有?你不能太亏我们!”
波瓦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是靠节目拉客的时候!游客是神,客人想看什么节目我们就献上什么节目。考虑你们?那你们怎么不考虑我们?我们总不能让客人在这里住一晚还怪我们节目不合胃口吧,人家不喜欢你们的节目,要另选,我有什么办法?你们也要体量一下我们的难处。”
演员说:“我们就是太体谅了你了,你把出场费压得让我们喘不过气来,我们都在拼命给你出场,你体谅我们没有呢?”
波瓦说:“现在找我们的演出团多的是,好节目一大把一大把,让你们演出了几场也是对你们开恩了,哪里亏过你们?你们最好趁早重新联系场子,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等这批贵客走了,你们再继续演,我们再合作也不迟。”
一个身着藏服的男领队哼了一声说:“今天说不演就不演了,明后天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波瓦说:“等不及就算了,早早回去吧。现在场子多的是,缺了我这个也不稀罕。”
男领队说:“我们是群舞,藏歌演艺团这节目也是群舞,我们不比他们差,为什么改选他们,不选我们?”
波瓦解释说:“这个还用问,他们的节目是签了约的,优先。谁让你们不敢和我们签约?你们不是喜欢打游击嘛,你们可以自由来、自由去,我们也可以自由地要你们、不要你们。今天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大家好说好散好不好?到时有场子才能合作愉快。你们另找场子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几经争论,那些淘汰下来的演员们无力改变波瓦的态度,只好悻悻地收拾道具之类出去找其它场子了。场子,在客人面前被动;演员,在场子面前被动。
争吵结束了,藏歌演艺团的节目赶紧采排起来。林易渺注意到了新的节目单,指着一个名为《气的艺术(口技)》的节目标题问波瓦:“这是什么节目?”
波瓦看了一眼,说:“不清楚,扬幡公司推荐的,听说这个节目在海南很搞笑。演员等会儿就来了,到时就知道了,如果效果好就多演几场。”波瓦见林易渺还纳闷着又说,“今晚就对不起你了,到时我会和你联系的。”
林易渺说:“好的。”
正说着,一个身宽体胖的络腮胡穿着真丝黑马褂摇摇地走进来了,原来他就是表演这个口技的演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波瓦对络腮胡的节目也好奇,等群舞采排结束,也就让络缌胡采排一下。
络腮胡笨重地走上台拿起麦克风嗯嗯啊啊地测试了一下,感觉音质不错就开始表演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中气十足很悦耳,他的台词风趣幽默逗得大家在台下笑起来。正当感觉不错的时候,络腮胡正式表演起了他的拿手口技,大家才发现所谓的“气”居然是指“屁”,所谓的“艺术”就是从他肥厚的嘴唇里能维妙维肖地冒出各种场合、各种情况下大大小小的屁来。
口技表演得好可以带人去花香鸟语之境,但这个口技表演得也太好了,一股臭气似乎扑面而来。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但还是仍不住发笑,一种难堪的笑。见过*舞那样低俗加发黄的,还真没见过放屁这样低俗加无聊的。
波瓦显然也听不下去了,摇摇头说:“这个不行,客人不骂我们才怪!”
络腮胡说:“绝对放心,我表演这个口技从没挨骂过。你想啊,谁个不放屁呢?我跑了那么多场子,鼓掌的多呢。”
黄麦麦直截了当地说:“那是鼓倒掌吧。喝彩也是喝倒彩。”
林易渺说:“我建议你换个别的口技看。”
波瓦说:“对,必须换个。我不喜欢。”
络腮胡说:“换别的?我靠这个在海南混了几年了,照样火。”
林易渺说:“既然火,来这边做什么呢?这边不是海南,海南有人妖,大家可以理解。这里如果有人妖,没人理解的。”
波瓦催道:“时间不多了,你换不换个?不换我们就换节目。”
络腮胡不解地说:“你们太怪了!你们不喜欢不表示客人就不喜欢。”
林易渺说:“鼓掌也不表示他们就一定喜欢,只是出于礼节。”
波瓦说:“今晚来的是大团,别把我们的名声打坏了。必须马上换个。”
络腮胡想了想说:“那就模仿海浪声吧,只是,这个节目就不怎么搞笑了。”
波瓦说:“好好好,就这个,口技总算是新花样吧。比刚才那个节目好就行,我不觉得那个就好笑。”
络腮胡开始表演海浪的口技来,虽然有身临海边之感却在林易渺心中大打了折扣。
第40章 愁思
拉萨的夜总是姗姗来迟,演员们都跑场子去了,黄麦麦也去了。林易渺因为波瓦的变卦有了一晚的空闲时间,他像学生没有了家庭作业,在宿舍里轻松地倒在床上,枕着双手望着绘有佛教图案的天花板,想一些深不可测的事情。
他特意找出那首《轻舞飞扬》反复播放,一遍接一遍,用着低低的声音。他想宇宙想社会想学校,想现在想今后想从前,想亲人想朋友想梁芝洁……音乐带着他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些曾经的细节历历在目,曾经的话语还在回响,想起他们从最初的心照不宣,到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再到满城风雨,他不禁连声长叹。当他又意识到那样的日子永远也不会有了,眼泪就夺眶而出,他就让它尽情地流,指望那些绵绵的泪水早点流干,直到再也流不出。那首音乐虽然让他沉浸在伤心的回忆里,但他也不愿意关掉它,指望早些把它听厌烦,也就不会再对它如此伤感。
想了一通,他又想起了黄麦麦,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女子,一个温柔善良的可爱女子。
他不管她如何请求,也没有陪她去跑场子,他还没有把陪她当快乐,以前当成一种义务,现在他不想尽这样的义务。他知道她喜欢他,以前也有女同学喜欢他,对这种并不打算去爱的女孩子,他能做的就是保持距离并给予尊重,既减少误会也减少伤害。他不会像有人那样,把惹女孩子喜欢当成到处炫耀和卖弄的资本,甚至把拥有多少女人的心和身作为成功的标尺。对他来说,只要他爱的人爱他就足够了,他的心只有一个,只用心去爱那么一个,不会再分给另一个。但是,他唯一爱上的那个却不再属于他,心中的空落用全世界的女人爱上他也填不起。
黄麦麦把演唱当享受,哪天若不唱上几曲她就若大公鸡没打鸣一样难受,只要有场子,她就乐此不疲。很多时候她觉得没有人懂她,就让歌儿来懂她,也让别人通过歌儿来了解她。她也会用情歌引起林易渺的注意,改变他对她的冷漠,但他听着也只是听着,装着不知她的用心。她也把演唱当逃避,除了唱歌,别的她几乎就不喜欢,如果没有场子她就觉得被世界抛弃,就会用网络游戏去麻痹,就会拉他陪着玩游戏。他也就希望她天天有场子可以寄托。
林易渺并不把主持当乐事,曾经的表现欲在这个职业面前没有了它应有的乐趣。他乐于在梁芝洁面前表现自己,没有了她,再好的表现也不过是一只躲在角落为别人的彩色手帕勉强开屏的孔雀。他努力让自己干一行爱一行,但爱一行也像爱一个人,靠勉强是不行的。为了谋生,他得像小裁缝一样把别人选定的各色节目用语言缝合起来,制作成晚会这样的拼图衣裳,无论他喜欢不喜欢都得穿上,还得随时创新让观众有视听新鲜感,让观众们认为他缝的拼图衣裳值得一看。看似普通的一场节目,哪怕是重复的节目,他都得神经紧崩如履薄冰。舞台上他必须抛开所有烦恼和杂事装作轻松快乐,下了场又得重新拾起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回归忧伤。正如那些杂技演员,舞台之上一身华美、笑颜照人、身轻如燕,舞台之下破衣烂衫、呲牙裂嘴、血泪横飞。做这行的日子其实并不久,纯粹还算短暂,但他有度日如年的恐慌了,觉得没有方向的工作失去了意义。当怀疑一件事有什么意义的时候,也就是不爱它的时候。
想再多的杂事都是那么一会儿,一旦飞快地想起梁洁芝,他就会以她为中心,想一些与她有关事。许久没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专心而完整地想她,现在那些零星的想念如山洪涌来,一幕接一幕,他强行想些别的掐断想她的思绪,但是末梢神经还是会渐渐联接,让她在脑海里断续浮现,潜伏了很久的思念不是他想阻挡就能挡得住的。
无法忍受夜晚带给他的思念,他翻身而起,打开笔记本电脑,在一家大型门户网站注册了名为“高原愁”的个人博客,想用很久没有动用过的文字宣泄一下。这些思念如泰山之石重压他心,他要让它们化为文字,愚公移山一般地把它们从脑海里搬出来,移到网络上,让她的身影从自己的身体里渐渐脱离。他不知道这样是否会有效,但他想寻找一种方式将她忘记。
键盘噼噼啪啪地响起来,如同他心碎的声音。他的第一篇日志《我该如何遗忘你》飞快地写了出来:
“洁,你离开以后,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静夜里去回想你。或许,想念不会中断,或许,所谓的坚强只是害怕脆弱害怕再次哭泣的借口。我不坚强,故作的坚强是伪装给别人华美的外衣,内心的悲伤,只能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回响。
《轻舞飞扬》在屋里响起,这首学校常播的歌曲带我回到了校园时光,你的话语温柔回响,你的身影近在眼前,而你已经走了,远了。音乐可以重播,你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