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 第11部分

　　你可以带着淡淡的笑容

　　尽量装出正经的神气

　　然后用你的心来判断

　　我是个白痴还是个情痴

　　
　　4

　　你是一颗铁心的铁树

　　群芳谱里的一位隐侠

　　乡村的小小盆景

　　栽不下你绝世的芳华

　　我知道你也是含着苦痛

　　泪花代表了你的心花

　　这都怪我不堪怜爱

　　害得你虚抛了多少年华

　　
　　5

　　你的手指美丽而修长

　　早已采尽了五彩的春光

　　是什么使你又忽发奇想

　　轻轻捧起了我的面庞

　　那儿只长相思的红豆

　　都是采自受伤的心房

　　你可以采去制成妙药

　　也许能治愈美女的轻狂　

　　
　　6

　　湖水静静地洗漱着月影

　　默默的柔情里饱含着痴情

　　不要以为那是一块莹洁的冰

　　因为它不会消融在水中

　　谁知那月影又蒙上了云影

　　皎洁的面容又添上了愁容

　　湖水呀你也是无可奈何

　　你不得不反映天上的实情

　　
　　7

　　你爱那镜子里的秋水盈盈

　　我爱那水面上的点点落红

　　但是我的爱无法均分

　　落红里还藏着她的倩影

　　禁不住轻风的轻轻拨弄

　　她忽然绽破了一丝笑容

　　可惜就像落进水面的落红

　　再也找不到一点踪影

　　
　　9

　　伞上的秋雨飘飘

　　伞下的心旌摇摇

　　收回眼光，亲爱的　

　　我们的天地原来不小

　　容得下一次吐放就够了

　　容得下一次诞生就够了

　　你采来一把苦蒿

　　我采来一把苦蒿

　　苦蒿床上的梦

　　没有了苦的味道

　　
　　10

　　双手捧起你的脸颊

　　尽情领略了一朵桃花

　　是梦不是梦且不要管

　　只看你笑得是真是假

　　看着我的眼睛　美人啊——

　　我的灵魂正静静地焚化

　　只要你明白了我的苦衷

　　死灰里也能开出新花

　　
　　11

　　你轻一点责备我的疯巅

　　即使我越过了友情的风范

　　当那流星飞出轨道烧成残片

　　你是责备呢还是哀怜？

　　我也是一颗孤独的星

　　多少年在幽暗的轨道上盘旋

　　激情——幻灭——追求

　　终于逼近了可怕的终点

　　突然你对我破颜一笑

　　我的苦难便有了边缘

　　落在你脚边的陨石是冷的

　　因为它耗尽了全部的情焰”

　　
　　之四

　　1

　　夜色为什么这样暗

　　因为你眯起了明亮的眼

　　风儿为什么这样缠绵

　　因为吹过了你的枕畔

　　脚步为什么这样软

　　因为路上有花瓣

　　心儿为什么为样乱

　　因为耳边有流言

　　
　　2

　　说什么人多嘴杂

　　说什么夜色不美

　　爱与不爱都由着你了

　　用不着表示的那样暧昧

　　爱是一个混合体

　　表示的方式也很隐晦

　　沉默也许就是拒绝

　　而拒绝也许是假意的推诿

　　
　　3

　　在初绽的泪花里滤过

　　在初起的夜雾里滤过

　　你的秋波冷冷

　　我的心儿瑟瑟

　　舌尖上的花语

　　还要再加一遍润色

　　我的真情和假意

　　都被你冷冷的窥破

　　
　　4

　　你的眼睛已经发红

　　里面装不下满园的西风

　　我们的情谊尽了

　　就像落日之后的残红

　　如果月亮是太阳的影

　　我们便把人生淡成梦

　　而你的泪珠是珍贵的

　　每一颗都该造一座坟茔

　　
　　5　

　　在这洁如白雪的纸上

　　冻僵了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她的

　　一个是我的

　　既然一朵花就能报出春天

　　我们不怀疑花儿的本意

　　美丽的一切调令

　　一副九死不悔之姿

　　妙的是警察充任了信使

　　爱神的箭也换了流言蜚语

　　好了，为了她和她的花体字

　　我召供爱她胜过爱专制……

　　
　　（三）　*狂女

　　匍匐吧——沐浴隆恩的人们

　　连焚书坑儒，这绝世伟绩

　　你们都领受了

　　还不快山呼舞拜　　天那

　　从此你们就无瑕无疵

　　再不受该死的学问的侵蚀

　　什么三皇五帝六朝金粉

　　猴子变人还是人变猴子

　　地球绕着月亮转了　　还有他妈

　　牛郎织女　　X光线　　ABCD

　　都和我们格格不入

　　因为这些解释不了什么是复辟

　　而且散布了许多怀疑

　　竟敢在我的鼻子底下

　　越过全面专政的体系　　解释

　　革命，解释真理

　　要求什么做人的权力

　　——狂妄已极，殊不知

　　我就是真理的化身　　而真理的真理

　　也不过是闹而优则仕

　　作为造反之花

　　我最懂得　　创造历史不如篡改历史

　　系上我的红袖标

　　可以摘下天上的星星和元帅的星章

　　而那些臭老九，即使是满腹经纶，出口珠玑

　　也逃不了付之一炬——说吧

　　到底谁是才子，谁是白痴？

　　知识越多越反动

　　秦始皇用不着诸子百家

　　教皇用不着哥白尼

　　我们也不喜欢摇笔杆的东西

　　*就是把他们统统扫地出门

　　——牛棚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

　　无知在时髦的时候，可以嘲笑一切

　　多富于诗意的零啊——在卷子上

　　不仅反映了信仰的纯净

　　也标出了他信仰的东西的价值

　　我的造了反的盖世太保红卫兵敢死队呀

　　你们该骄妗于自己的单纯

　　不知今是何世，才是关心国家大事

　　至于脑袋　如果不是多余

　　也该像屁股一样光滑

　　不须思考，只须放屁

　　*便有了进行曲——

　　从胜利走向胜利

　　*

　　知识越多越反动嘛

　　这是一条必然的逻辑

　　何小丽静脉里流的是墨汁

　　上一辈是黑五类

　　不写标语却写诗

　　半夜不起床迎接最高指示

　　胸前不佩戴有机玻璃

　　她还说太阳有什么黑子

　　所有这一切

　　都是叛经离道　是标新立异

　　是修正主义　是影射　攻击　

　　是反对世界革命　罪大恶极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不止于此　她找的野男人

　　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

　　幻想让沙漠穿上绿衣

　　殊不知这正是和平演变的开始

　　在这个口号下

　　他藏身在无人知道的黑暗角落

　　偷运了许多新鲜玩意

　　什么地质　冰山　气象

　　还有什么野狼　胡杨　骆驼草

　　乌七八糟的科学呓语

　　但是革命呢　亚非拉的解放呢

　　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沙漠

　　不要资本主义的绿地

　　况且中国要绿洲干什么

　　我们在所有的颜色中只要红的……

　　
　　*

　　什么，有谁想抚平大地的伤痕么

　　自蹈死地的一群

　　在史无前例的名义下

　　八千里的腥风血雨

　　十几年的愿与沉沦

　　不过是小小的花絮，我们

　　是专摆大造反的肉林酒池的

　　我热心于黑夜的告密

　　暗藏的杀机，还要

　　适当地放一卷擦泪的卫生纸

　　我们的盛宴便成了全席

　　而你们——吃你们的草吧

　　系上我的绳索，承受我的鞭子

　　为了我的嗜好，流出血和乳汁

　　*

　　群众　　一块用不烂的破抹布

　　我可以登记为个人专利

　　你若是会抖腕子

　　可以用它擦去很多污渍

　　还可以系在腰间*

　　还可以当手帕来演二人转

　　甩出一个个眼花缭乱的旋子

　　不过这些都是小把戏

　　如果引入我家的思想体系

　　试想想吧　　如果没有群众

　　拿什么衬托主子　　或者

　　有了主子　　又去主宰谁

　　而渺小衬托伟大　　人衬托神

　　完全符合我的逻辑　　所以

　　我喜欢群众这个词

　　不妨给群众披上蛛网的外衣

　　挂上露水的珠串——在我的调教下

　　群众就有了新的模式

　　让他们戴上脚镣跳舞吧

　　但谁要跳出我划的圈子

　　——我只需使一个眼色

　　蛛串就变成绞索　　外衣就变成囚衣

　　*迷从不缺少他们的监狱

　　什么*道义正义真理

　　既然都来自我的钦赐

　　我当然可以翻云覆雨

　　至于定个罪名　更是我的拿手好戏

　　赵高可以指鹿为马

　　我为什么不可以随意罗织

　　反正*实行家天下　家长制

　　反正定罪审判打击*都是我自己

　　——归根结底，这次*

　　是完全必要的　又是非常及时的

　　
　　（四）尾声　分在秋分

　　秋天是烟花易冷的季节，秋天是劳燕分飞的时令。狱中蒙冤七年后*归来，我心依旧却无奈物是人非……

　　女友：金风阵阵正可人

　　我摘枫叶迎佳宾

　　归客：七年长别无音讯

　　相逢同是沦落人

　　女友：风吹雨送落风尘

　　枉费情哥半世心

　　归客：玉露金风一相逢

　　胜似人间无数春

　　女友：三生旧约凭谁寄

　　一病相思到如今

　　归客：过时只合飘令去

　　弹却红豆葬诗魂

　　女友：子规夜半犹泣血

　　不信东风唤不回

　　归客：黄花满地西风紧

　　可怜天下有情人

　　女友：鹊桥归路不忍顾

　　倦倚西风日已昏

　　归客：夜长更深相思远

　　碧海长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