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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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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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听见自己的娘亲道:“我决定了!人生本如棋局,当初我千挑万选,拣了聂人王这只棋子,残局几定,但不打紧,因为……你是我的最后一着!”语气斩钉截铁。

“好!那我们走吧!”

走?走往哪儿?娘亲为何要走?难道她想撇下爹爹不要了?她想撇下风儿不要了?聂风正想叫住娘亲,求她不要离去,但“娘”字还未吐出,小小的嘴儿突给一只手掌牢牢掩着。

谁?这人是谁?他本能地挣扎,此人陡地腾身而起,聂风但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挟着一起向前飞逸。

周遭景物随即闪电地向后倒退,此人在半空中的身形快若奔雷,聂风虽因冰心诀之助而为感害怕,但仍拼命使力,以求能挣脱此人的制肘。

蓦地,聂风感到此人的身子在颤抖着,一颗眼泪乘着扑面风势,滴到他的脸庞上。

泪是热的。

他立时停只了挣扎,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除了父亲以外,谁又会为娘亲要离去而落泪?就在此时,这人可能因一时心力交瘁,一个踉跄,与聂风一同跌到草地上。

翻滚数周,跌势方止,幸而草地柔软若绵,聂风才不致受伤。

不出聂风所料,此人果然就是他的父亲!只见聂人王貌若疯癫,双目布满血丝,额上青筋暴现,仰天号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串的叫喊声中,他发狂地槌打草地,拳头密如雨点,把其身旁的野草震得四处飞散,可是仍没法发心中郁怨,于是再猛然将头额一下下地撞向地上,登时血流披面!聂风只是静静的站于一旁,瞧着自己的父亲不断地将愤怒发,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年方六岁,仅是一个无助的小孩,面对如此可怕的情景,除了惊愕之外,还能干些什么?“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彷佛上天亦会随时倒塌下来;谁又可以真的达到“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之境?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后,聂人王终于颓然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额头,满脸的血,满脸的泪,早已混为一团,他犹在抽抽噎噎、自言自语地道:“盈……为了你,我不惜放弃一切,在田间辛勤干活,更受尽武林同道鄙视,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无人能答,甚至颜盈自己亦不能!“颜盈……”聂人王半痴地抬起头来,忽然记起自己适才因目睹妻子与人私通,一时情急,深怕被她发现而无地自容,又恐怕她会恼羞成怒,不顾而去;他太爱她了,无论如何亦不能失去这个女人,故此在不知所措之下,才会带着儿子狂奔,但如今方始惊觉,她不是说要和那男人一起走的吗?她始终还是要走!不!她不能走!纵使她与人私通,他亦毫不计较!只要她能再次长伴左右,守终生,他绝对不会计较!“盈!你不要走!你千万不要走!我马上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聂风只感到父亲语无伦次,倏地,自己的身子再被提起,聂人王已抱着他乘风而去。

太迟了!当聂人王挟着聂风奔回屋内时,早已人去楼空。

颜盈芳踪无觅,空留下她发髻所遗的满室余香,聂人王的心立时痛得像要爆开一般。

窗旁桌上,放着一纸短笺,他怆惶拆开一看,只见笺上数行小字写着:“人王:我本不欲如此,可惜你早已令我异常失望,而风儿在你扶掖之下,更是难成大器。长痛不如短痛此去后会无期,但愿你俩能好自珍重。盈字”珍重?到了此时此刻,她还说什么珍重?她早已置身事外,逃之夭夭!聂人王的手在狂抖着,他万料不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怎么可能呢?可是,手中信笺却又白纸黑字地呈示着那颗变了的心,恍若铁案如山,欲翻无从!完了!一切都完了!他枉自为她牺牲一切,她却恋奸热情,红杏出墙,难道她心中毫不顾念旧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今以后,他每晚都要独守在这简陋的斗室内,想像她与情夫之间的旖旎风光!一想及她将要展开如花笑靥,向那男人投怀送抱时,聂人王再自己,即时狠狠把手中的信笺撕至片碎,跟着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淫妇!”

是的!她是淫妇!他痛恨这个淫妇!妒恨攻心,聂人王渐陷疯狂,一挥手已将桌上物件尽扫地上,他要将心中的怨恨全部发!碎声震天!邻人闻声均陆续赶到其屋外窥看,全都在奇怪为何小聂会一反常态。

最爱是恨!聂人王只感到浑身血脉沸腾,一股疯狂的火在他体内燃烧,不断驱策着他,要他将案中所有物件捣个稀烂!聂风惊见如此情景,急忙上前拼命拉着父亲,嚷道:“爹!不要呀!”

但聂人王已失常性,反手一记耳光,便重重将聂风掴倒地上,接着一手抽下墙上雪饮……她已不要这个家了,他还要这个家来干啥?衔着满腔妒火,挟着翻江倒海恨意,聂人王仰天狂嚎一声,向上劈出了这轰天一刀!这积压多年的一刀!“隆”然巨响!雪饮顿将屋顶一劈为二,刀劲凌厉澎湃,更硬生生把整间屋子逼向左右两旁倒塌!一刀,两断!家破,情亡!这个家,已经被一个女人彻彻底底的毁了!砂石下,聂风浑然不懂闪避,他已瞧得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雪饮竟有如此霸道的威力,更从没想过父亲赫然变得如此凶暴可怕!颓垣败瓦之中,聂人王仰天狂笑狂哭,北饮狂刀复活了!雪饮也复活了!夕阳斜照在雪饮的刀锋上,散发着一般疯狂的光芒,像在炫耀着雪饮的潜藏威力!这柄刀,曾经与他出生入死,今天随着难解的因缘,终于回到主人的手中再生!此时邻舍们已全部赶来围观,众人皆神为之骇!聂人王乘着众人惊骇之间,一边挥舞雪饮一边往前疾冲而去。

“爹!”聂风如梦出醒,于惊愕中拾回魂魄,慌忙从后追赶。他一定要追上聂人王,因为娘亲丢下父亲不理,他已极为可怜。倘若他还失去儿子,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故此聂风还是苦苦在聂人王身后穷追不舍,那怕追至天涯?可是何处方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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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云



无常定,难为知已难为敌。

惊云,又是惊觉,霍惊觉,又是步惊云。

谁将会成为他的敌人?谁又会愿意成为他的知已?

当霍步天第一眼瞧见步惊云时,正在他与步惊云的娘亲玉浓成亲之日。

那时候,步惊云还只有五岁。

在这个孩子的双目之中,霍步天仿佛看见了寂寞。

那是一种令人无法了解的寂寞,不应在一个小孩眼内出现的寂寞。

可是,却偏偏出现在年仅五岁的步惊云眼内。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寂寞……

那天,是霍家庄的庄主霍步天续弦的大好日子,霍家门前早已张灯结彩,满堂宾客,饮酒谈笑,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片欢乐。

只有一张脸儿没有欢乐!那是一张小孩的脸。

这孩子正抱膝坐于霍家庄的一个寂寞角落里,大红的灯笼映照着他那孤单的身子,小小的影儿投到地上,像是洒满遍地伶仃……

他坐着的地方,距离每个人都异常遥远。他的心,亦同样遥远。

尘世间的种种欢乐,均与他无缘。

所以,当霍步天与宾客们兴高采烈地经过那个角落时,他还是一眼便看见了这个孩子,也一眼看透了他心中的寂寞。

这孩子仍然在静静的低着头,也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斗然瞥见一双穿着锦靴的大脚踏了过来,翘首一望,原来是一名身穿鲜红吉服。高额的陌生汉子。

这名汉子正是今夜婚宴的新郎——霍步天。

孩子像是对眼前人没有什么兴趣,仅瞟了一眼,便再低下头自顾沉思。

霍步天其实不认识这孩子,只是见高朋满座,怎么会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瑟缩在这个无人理会的角落中?他父母倒是狠心得很,遂撇下宾客过来看看这个孩子。

霍步天温言道:“小娃儿,你怎么独个儿坐在这里?”

没有回答。

霍步天随即会意,问:“你不爱说话?”

仍是没有回答。

“你不能说话?”霍步天再问。

那孩子猝地举头盯着他,神情异常倔强。

他有一双很冷很冷的眼睛。

霍步天拿他没法,惟有继续问:“既然你懂得说话,何不先告诉我,你爹娘在哪儿?”

孩子眼角闪过一股伤感,跟着望向西面一间烛影摇曳的房间。

那是霍步天与新婚夫人玉浓的房子,她此刻正头披红巾,置身其中等候着。

霍步天陡地一愣,上下打量这孩子,问:“你……你就是——惊云?”

那孩子看来也明白眼前的方面汉子是谁了,然而脸上依然毫无兴奋之意。

霍步天则异常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步惊云,在此之前,玉浓虽曾向其提及她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却从不让他和自己儿子会面,她说,她的儿子只会带来不幸……

今天,他终于能面对面地看清楚步惊云了。

但见此子粗眉深目,轮廓毫无半点孩童稚气,个子更比同龄孩子高大,虽然乏人理睬照顾,却不忧悒,反之更流露一股异于常人的不群气度。

正因这股气度,使他看来像是天上浮游不定的云,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心,或许也如云般飘渺,难于捉摸。

云无常定。

纵然他此时身披一袭破旧粗衣,亦难掩眉宇间的独特,他是一个异常独特的孩子。

忽地,霍步天似有所觉,连声呼喝道:“福嫂!”

福嫂迅速应声赶至,她是负责照顾霍家孩子的老婢,白发苍苍,模样却颇为慈祥。

霍步天微带责备之意,道:“福嫂,你怎么不给新少爷换上新衣?”

福嫂素知老爷品性随和,此际却反常含怒,知道他甚为重视此子,吓得讷讷而言:

“是……是新来的夫人吩咐我不用理会少爷。”

“有此等事?”霍步天心中一阵诧异,甚不明白玉浓为何如此对待亲生骨肉。福嫂接着道:“但我瞧着这孩子一身褴褛也煞是可怜,于是便想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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