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姻缘,反而拖累你们受苦。佩儿说我自私,一点不错!其实我的初衷是自私的,只想完成自己夙愿,却从不顾别人感受;你说我是一把无形的剑,不错,我会在别人最不经意的时候从他背后捅进去!我错了,一开始就错得离谱,自己以为是地去操纵你们的感情,卑鄙到极点!活该是我不得好死,从今以后,你们婚嫁自由,不受牵绊,又怎会生不如死?〃
“我能自由得了?你也说你了解我,那又如何不了解我对你的了解?〃他气呼呼地抓住她的双腕抵在头顶两侧,浓重的喘息喷在她的脸上,”你以为我会被的你布局的假象迷惑?你根本不会嫁给别的男子,你只是让我死心,你知道我不愿你死,是不是?然后,你悄悄地躲在这个深山老林中慢慢等死,谁也不惊动,是不是?该死的——如果不是怀了孩子,你真的就这样做了,是不是?〃
“你——”她睁大水眸,努力在漆黑中看他喷火的双目。
“我怎么知道?是吧!〃他温热的手轻轻滑过她依旧纤细的腰腹,嘶哑着呢喃:”你的事,从不告诉我,只能等我慢一步想出来后再去挽回!你料不到,苗奉月仍有意招我入拜月教,故意在你们走的时候留下竹管,便于我见她!一来苗疆,我就听说白苗圣姑要成亲,于是,混到拜月教中与苗奉月虚与委蛇,才打听出来你的确切消息,你——你是怀了孩子,不得已要成亲!〃
“我——我不是故意的。”玄龄的委屈涌上心头,不住地摇着头,“我不是背叛你……但她们要打掉我的孩子!我不愿!我不愿的!〃
“我知道!〃风烛亦是心若刀割,伤痛难言——最爱的女人和孩子在最危险的时候,他却不能守候在身边!这世界,还有比他更悲哀的男人了吗?
他吻着她的唇,苦涩不已。
“我以前恨娘,怨她生下我,连累你一生。”她轻喘着,一眨不眨望着他,“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的苦楚。孩子是一个女人和她的男人相爱的见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扼杀的生命。我舍不得孩子,我舍不得呀……”
她细碎的哽咽令他百爪挠心,不胜悲凄。
“我知道!〃他再次肯定地告诉她,”我都了解,所以,我才会一路追来——接你——回家!〃
“回家?〃玄龄喃喃重复。
“对,我来接你回家。”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故意去掉胡子,免得引人注意,再打昏你那个无缘的新郎官,自己取而代之跑进来见你。等一会儿夜深人静,我就带你走,外面会有月刹和我师妹接应!〃
“月刹?〃她突然间想起之前从六扇门的逃亡,”你们四个人不是被打散了吗?〃
“是被打散了,但他们俩——总之说来话长,等回去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他还奇怪那两人怎会凑到一起,而且,以主仆相称。
“不说也罢,但我留下得四个字指什么你懂了吗?〃她不放心地问。
“江山易主。”他不舍她那操劳的模样,“你不用多想,这件事情并非清楚了就能解决,恐怕,这已是势必发生的趋势!我心中隐约有数,只是不想理会!打来打去,江山依旧,而我身边的人可经不起那些蹉跎。”
“何必呢?〃她含泪地轻吻他带着些许胡茬的下巴,”我的情况你已了解,我——“
“不用你呀我的,反正,你不会允许别的男人碰你,我也不会看着你嫁给别人,终归行不通,不如另想法子。”风烛抱起那虚弱的身躯,压入怀中,“咱们回去,让如瑟给你看看!她会治好你的病!〃
“有人能治我?〃她的心一跳,下意识捂着小腹,”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孩子有顺利降生的机会?〃
“有,一定会!〃他又握住她的手,轻舔,”她治不好你我会宰了她喂鱼!〃
“又胡说!〃她被他舔地面上发烧,”你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啃我的手?〃
“因为——”他含糊不轻的声音传出:“因为十指连心,因为有针扎透了我的心!〃
罢了罢了。
这个嫁两次都嫁给了他的男人,只需一句话,就把她辛辛苦苦堆砌好的心墙给推倒!若是真的万劫不复,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甘心承受。
她——
终究最放不下的还是他。
莽莽石林,地势险峻。
群峰壁立,危石凌空,纵横偃仰,参差错落,雄浑浩瀚。若非熟悉地貌,迷失方向乃是常情。
石林外的必由之路,站定一黑衣女子,手持长剑,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新婚大喜夜,白苗圣姑想去哪里快活?”
风烛护着怀中的女子,不着痕迹地扣紧腰间的涤凡剑,以同样冷淡的声音回复:“苗奉月,你心里有数,何必多此一问。识相的滚开!〃
“哼!究竟是谁不识相?〃苗奉月忿忿地一咬唇,”我好心介绍你入教,你竟不知好歹,还惦记着拐走我们的圣姑?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
“良心?〃风烛嗤笑一声,”有良心你们就不会拆散姻缘,强迫人打胎!良心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恐怕都成了狼心!〃
“风烛你个混账!〃苗奉月嫉妒不已地用剑一指玄龄,”她有什么好,让你一而在再而三冒险?我几次三番对你忍让,甚至相信你的鬼话,带你入教,你却一个劲地欺骗我?我对你哪点不好?〃
“玄龄或许没什么好,但是我却爱她。”风烛这一次没有辱骂她,仅是悲天悯人地瞅着她,“纵然你或许日后金玉满堂,但我不爱你。你要我分享的是你的富贵荣宠,而玄龄是来分担我的沧桑苦楚。富贵荣宠是一辈子都取不尽的,只有沧桑苦楚是难以忘怀的。”低头凝视玄龄,“这世上,我可以负所有人,独不能负她。苗奉月,我欠你一份人情,所以不杀你,你走吧!〃
玄龄朝他嫣然一笑,那洗净铅华的温柔不再需言语,都融在这妩媚动人的笑靥中。
苗奉月笑若鬼魅,面目狰狞,“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哄哄就走了?你带着她,以为还能斗过我?〃
“如果不只是他呢?”
娇媚的笑声在寂静夜里回旋。
苗奉月定睛瞧看,小道上又多了一男一女。男人手持墨绿的洞箫,一袭紫袍在夜风中翻卷;女子红衣如火,神采飞扬地叉着腰,笑吟吟道:“一对三,虽说是大材小用,委屈了我和我家笨师兄、闷骚的仆人,但总归壮壮声势吧。”
“人多取胜?〃苗奉月嘲弄地一勾唇,”你们也不想想,自己可是在苗疆的地盘上,我只要吹一声竹管,这被围剿的人可是你们不是我!〃
风烛哼道:“我们会无备而来?你——最好让开路,不然,结果最多玉石俱焚。”
“什么意思?”苗奉月一挑眉。
“太子歧图谋造反,暗中运筹,招兵买马。”风烛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你以为我们不知?倘若我们不能安全回到洞庭湖,我保证,天朝会在最短时间内受到密报,派兵剿灭乱党。莫说南面称帝,恐怕到时连苗疆小小的弹丸之地也会被铁骑踏平!〃
“你——”苗奉月一咬牙,“君玄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泄漏太子殿下的机密?〃
“我没有泄漏。”玄龄淡淡地说:“风大哥在六扇门多年,洞若观火,他猜到罢了。”
区区“舆图换稿”四个字,有很多种可能性——她从没有告诉他一个字,是他自己猜出的。
她的男人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粗犷的鲁汉,而是心细如丝,往往能看到更深的地方。
他是她心中的骄傲!
萧如瑟笑眯眯地道:“如何?还不闪边?〃
“想走?没那么容易。”不知何时,拜月教主出现在众人面前。
玄龄踏出一步,跪下来,“姨娘,我娘的路由她自己选,虽然短暂,但快乐、无悔,请你尊重她的选择。玄龄不是苗疆人,我生长在洞庭湖,苗疆虽有美丽的‘苍山雪,洱海泪’,终究不是我的家。我就是死了,魂魄也要飘回君山岛。”
“你是迷昏了头!〃拜月教主气忿地斥道:”那君万浪若真对你娘情深似海,又怎会在她死了不到一年,就另娶新欢?苗疆好男儿多的是,你随便选,为什么要重复你娘的路?不行!本座绝不允许你离开!〃
“不是的!〃玄龄急切地说道:”我爹很爱娘,他娶二娘完全是我娘的意思!我娘临终逼他续娶!姨娘,一个将要死的人,你会忍心拒绝她?尤其,爹对娘的感情深入骨髓,他绝不会做有背我娘意愿的事!〃
“好咽!他倒是情愿接受这个甜蜜的任务。”拜月教主一瞥风烛,“你娘的事我不管,也太迟了!但是,我不许你跟他走!你跟着他只会是死路一条!〃
风烛抽出涤凡剑,目光如炬,“拜月教主既不肯罢休,按江湖规矩,三刀六孔。若我挨得,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江湖之中,无论是中原,西域、塞北还是苗疆,都把“三刀六孔”奉为不成文的规矩。若有化解不开的恩怨纠葛,那么,只要能忍受下剧痛,就不会有人再去为难你。然而,千百年来,在这个规矩下,不堪忍受痛苦而死的人多如恒河沙数,挺过来的铮铮汉子屈指可数。
“三刀六孔?〃拜月教主一脸不屑,”好大的口气!〃她不信有人能忍受下来那种酷刑。
风烛不待她话落,身上立刻多了三个血洞,且深入骨髓!
“不要——”玄龄去拦已来不及,只能牢牢握住剑刃,拼死往外拔。鲜血自她的掌心喷出,与他的血相汇,染红了光芒四射的剑身,散发出阵阵血腥。
“如瑟,拉开她。”风烛沉声命令。
“我不走!〃玄龄凄声道:”你说过——永不负我!〃
“我没有负你。”汗如雨下,他咬牙道。
萧如瑟也是一惊,她没料到那个性如烈火的师兄会用这种疯狂的方式跟拜月教主谈判。
太冒险。
她刚要去拉开他们,就觉得颈子一僵!
有人暗算她?!
出乎萧如瑟的想象,月刹自后转过来,冰冷的洞箫若闪电般抵住她白皙的脖颈。
“月刹!〃突变来得太快,风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