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作为东道主,本该陪着云公子饱览一番的,可现下……陈琼玖抱歉之至!”看来真的有大事了,九姑娘说完便急匆匆带人离开。
一个人喝闷酒也没啥意思,云小七吃了几块点心、几片鲜果,喝了一碗清茶漱了漱口便叫来店小二结账,得知不用付银钱,于是也不多问,估摸了这顿酒菜的价钱便直接当做赏银分给了掌柜和店小二,在他们的恭送下出了翠华楼。
云小七溜到大街上随意闲逛,想着人家陈老太爷六十大寿,虽说此处只有乐聆音一人知晓自己是轩辕天一族人,无名小卒一个况且九姑娘明言不用送礼,但两手空空登门拜寿实在有失礼节,出门在外可不能这般不懂事儿……只是不清楚那位陈家老宗主平日里头有些什么爱好?方才跟九姑娘喝酒的时候应该多打听打听的……
正自思虑间,忽然发觉前方人群聚集,似乎还有争执声隐隐传来,云小七正打算找个人少些的地方绕道而行,才挪了几步便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随着围观者的哗然,一条人影自人群上空飞过,一头栽倒在云小七的脚边,还未等云小七让开些,一口黑血自那人的口中喷出,直射在了云小七今日穿着的那件云白暗纹长衫的下摆,星星点点的血渍犹如雪天冬梅,煞是醒目。
“我~~嚓!!”
云小七恼得直接爆粗口,刚要对那满口喷血之人怒目而视,却发觉那人早已晕厥过去仰面躺在大街上一动不动,衣裤陈旧、不修边幅、满脸胡子拉杂、身上一股子药渣味…………真是倒霉!
“让开让开!”几个人高马大的壮硕男子快步奔来,也不管那喷血之人如何,只是一味地对着倒地晕厥之人一阵乱踢!
见那晕倒在地之人毫无反应地被几个男子随意践踏,云小七方才心中的恼怒早已被眼前的阵仗一带而过,反而为这暴行皱起了眉头,忽又闻得一声尖叫,只听一个女子哭喊道:“放过我爹爹!求你们别打他了!再这样下去我爹爹会死的!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下跪!我给你们磕头!”
见着不远处有个瘦弱的姑娘对着一个衣着鲜艳、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下跪磕头‘梆梆’有声,那姑娘的额头没磕几下便出了血印子,但她仍是哭着咬牙磕着响头。
那周身富态的中年男子眯着三角眼冷冷一笑,挥了挥手:“先停下来。”
那几个打手总算高抬贵足,叉腰站着,将那毫无知觉的晕厥者围了起来。
“麻姑~~”中年男子伸出肥胖的右手勾起磕头女子的小巧下巴,盯着她的脸哑声说道,“你那病秧子老爹欠了我的铺子许多汤药费,这你也是清楚的,给你们家赊账了大半年了连一半的银钱都还没凑到!我这儿也是小本买卖,经不起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赊钱赊药,这个理儿没错吧??”
那名唤‘麻姑’的女子只是咬着牙齿忍气哽咽,额头的滴血顺着鼻梁下滑,与眼眶的落泪混在了一处,显得可怖又可怜。
“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光凭你一己之力如何养得起你那不中用的药罐子老爹??不如从了我南宫厍,虽说是作妾,但总比你整日弯腰低头替人缝缝补补的强!”那个南宫厍似乎有些心软,边说边拿出一块锦帕要为麻姑的额头擦拭止血。
没曾想那麻姑的性子甚是倔强,使劲躲闪着不让南宫厍碰触,南宫厍轻哼一声,又伸手将麻姑的下巴箍住,满脸怒意对着麻姑狠声说:“小蹄子别不知好歹!待到了我那儿,看我如何收拾你!”
麻姑脸色惨白,但双目却一片冰凉,云小七刚发现麻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即听到南宫厍大呼一声,随即甩手给了麻姑狠狠一巴掌:“贱人!!!”
但见南宫厍的右手虎口血肉模糊,痛得咬牙切齿,原来是被麻姑用力咬伤了!几个打手看了那场景,不禁怔了怔,回过神后刚要上前动手,却都发觉自己的膝盖又酸又疼,不分先后地踉跄倒地,想要爬起来可双腿使不上力气,不禁慌得面面相觑。
“你们几个吃货!还不过来把她给我绑了带回去!你这贱人!看我回去怎么整你!我就不信我南宫厍治不了一个女人!我日!”南宫厍呼喊了半天却不见得手下过来动手,回望过去才发现都趴在地上盯着他看,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南宫厍心中惊了一跳,神色紧绷着打量着周围,却见一个白衫黑靴的俊朗青年几步奔至麻姑跟前,蹲下了身对着麻姑问道:“这位姑娘,名唤麻姑?”
第五十四章
南宫厍方才没察觉到有人出招,可瞥了眼倒地不起的随从,心中不由得暗自戒备,于是手藏于袖、目露凶光地打量着眼皮底下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陌生青年,听其口音不是定秦府人士,但也暂时不敢有何贸然举动,只是哑着嗓子喝问:“咄!来者何人?!”
那陌生青年听了问话,便站起身对着南宫厍斯文抱拳,嘴角微扬笑得亦正亦邪:“这位大叔,晚辈乃是这位麻姑妹妹的亲戚的朋友。”
大叔?!?!一通火气直冲南宫厍的心肺,激得他眼角一抽咬牙切齿:“哪来的黄口小儿?蓄着两撇小胡子便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不是乳臭未干!”
那年轻后生也不恼怒,仍旧笑嘻嘻地瞥了眼南宫厍:“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只是受人所托,来给麻姑妹妹送些东西……”边说边将腰间的钱袋解下,对着麻姑温和言道:“一位朋友托在下来定秦府寻人,说务必要将这些银钱转交予一位名唤麻姑的妹妹,不料正巧在这儿遇见了,实在是妙极!此刻还请麻姑妹妹清点一番,也好让我早些了结这趟差使……请。”言罢即将整个钱袋双手奉给了麻姑。
麻姑看着眼前这位眉目俊朗、白袍青玉的陌生公子,流着泪的双眼除了倔犟此刻又夹杂了疑惑,双拳紧握,丝毫没有要抬手去接钱袋的举动。
那陌生公子见了麻姑咬牙隐忍的不屈面容,神色一怔,轻轻皱眉眼神一个恍惚,随后立刻不着痕迹地继续摆上了笑嘻嘻的样子,转头对着南宫厍打开了钱袋,问道:“不知麻姑妹妹家里欠了多少医药银钱?这阵子多由这位大叔照拂,都怪晚辈一路车马地晚了许久才将汤药费送来,万分抱歉!晚辈这就奉还。”
南宫厍那对三角眼精光一闪,瞧见那钱袋中有不少金银,心中盘算了一番便说了一个大价钱,话一出口就被麻姑揭穿,他恼羞成怒又要给麻姑一巴掌,却被那陌生青年牢牢拉住了手腕,愣是怎么挣扎都无法再动弹,心中暗地害怕了起来,大声嚷嚷道:“怎么?难道我赊欠赊药就不能收些利息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陌生青年仍是一脸笑容,但双目却一丝笑意都不见,手上暗暗用力,眼神如针般盯着南宫厍,“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是对于一个柔弱女子?这位大叔的性子也太火爆了些!”看了看麻姑又继续说道,“方才麻姑妹妹说的那个数儿,我会连着利息一道算予你,但你得将赊欠的字据还来,再立份契约……钱货两讫互不亏欠!”见得南宫厍疼得满头大汗了,便撒了手,换回了温和的语气接着说,“想必大叔乃属南宫世家,自然不会去做那种清偿了债务还去逼迫人家弱质女流的下流无耻卑劣行径的。”
南宫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按那陌生青年说的去办了,留下印鉴字据拿了银票便离去,对那几个跟随而来的随从看都不看一眼。
“擦擦吧!”
麻姑看着眼前的一块干净的白绢,一眼就辨出这貌似简朴的巾子其暗纹绣工着实巧妙,如此也推测出这块巾子的主人也并非寻常人家,虽说心中百般疑问,但仍对着眼前的陌生公子恭敬说道:“多谢恩公。”言罢就要摇晃着撑地起身。
“你先别乱动,自己给自己揉揉腿脚膝盖,将额头上的血迹和灰土擦拭干净,弄脏了伤口可是会很麻烦的……我去看看那位老先生。”
陌生公子将白绢巾子放置在麻姑的手侧便去看那位晕厥倒地之人,有位好心肠的婆婆将麻姑扶起为她轻擦脸面,见得麻姑的右脸被南宫厍扇了一巴掌肿得老高,不由得念了好几回‘阿弥陀佛’,又有几个善心人士帮着将不远处的晕厥之人抬到了街旁,见着那位白衫公子凝神把脉,都放低了嗓音轻轻议论着,过一会儿又听闻白衫公子问道何处有医馆,于是有两个年轻人自告奋勇抬起伤者一路领着去了……直到帮人帮到底,将断了两根肋骨的麻姑老父送回他们家中,已然是夕阳西下。
麻姑家中虽小,但收拾得有条不紊,四处可见各类工艺精湛、栩栩如生的绣品。
麻父被送至医馆接骨的时候痛得醒了过来,此刻已尽知来龙去脉,见着送自己回来的年轻公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副佛经的字绣卷轴,便笑着说:“老夫家境贫寒,惟有小女的绣活儿还过得去,只要恩公看得上眼,这家中的绣品随公子赏玩……若是恩公不嫌弃,还请告知尊姓大名,此恩此德,必定涌泉相报!”
“老先生客气了!晚辈云小七,今日之事也是凑巧让晚辈遇见了,受人所托之事也一并办完,到底还请老先生莫要怪晚辈来迟了才好。”云小七放下手中的字绣卷轴,搬了张椅子坐在麻父面前,笑了笑,伸出右手三指静心把脉。
一声轻响,麻姑端着茶水进屋,见得云小七正在给自己父亲切脉,于是轻声放下茶具在一旁静静候着。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云小七对着麻父缓慢言道:“老先生之前用的汤药渣子我方才也翻看过了,虽说都是些名贵药材,但没有几味是对症下药的,如此长久以来,汤药费不少,疗效却不多,更奇怪的是。。。。。。。。老先生似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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