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 江南短篇 SUSAN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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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 江南短篇 SUSAN出品-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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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尘世中有多少情胜得夫妻之情?”

  “弟子不知道。”

  “少有。纵然龚乾有加害明将军之意,也不至于狠心对自己的夫人。何况明小姐一介女流,又能如何?龚乾果真会冒险多害人命么?所以明小姐多半只是任性罢了,而你……”

  “师父是说……?”

  “关心则乱!”

  “乱?”相忘心里一惊,自己可不是乱了么?

  “你就是那个牧羊的人,你的心不明,你还在茧里。所以明小姐的一点一滴都让你不知所措,看看你脚下!”

  “脚下?”相忘低头,脚下是一地月光。

  “你是陷在水里,明小姐是那水,你出不来!”

  静澄长叹一声:“人本来,无牵无挂,心空如鼓,而音自洪亮。若是心里纠缠于俗务,便如鼓中败絮,再也响不起来。你心里是魔,自陷空幻,却还执迷不悟!你去,哈哈哈哈,你去,你去了又能如何?以你可真的救得了明小姐?你只是把自己扔进了苦海无边,你还有什么脸称佛门弟子?为师还不如现在超度了你这个孽障!”

  静澄忽然抄起身侧的藤棍,如风雷般击下,一阵刺骨的疼痛,相忘觉得身体在一瞬间被刀劈作了两半!棍上用的是真力,棍却是收在了相忘的肩上。

  “何去何从,由你自己!”

  一身的汗冷透僧衣,冰凉的贴在背脊上。

  水,苦海,十年禅修,自己却还在苦海中。

  牧羊人,自己;他远方的妻儿,自己的明月,皆是空幻。原来都是自己错了,牧羊人并没有妻儿,而明月……又与我何干?莫非只是一场自作多情?

  人在茧中!

  相忘忽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师父……”

  “没有走么?”

  “请师父超拔弟子脱离苦海!”相忘连连叩首,泪如雨下。

  “我无可超拔你。”静澄笑了。

  “师父……?”

  “一念而通,你已经不在苦海中!”

  相忘怔怔的看着静澄的笑容,许久,终于合十一拜:“谢师父。”

  “这个月初七,和我去龚家!”

  “师父!”和尚大惊。

  “明将军受冤太深,龚家父子十恶不赦,师父修行浅薄,不能以佛法化解冤孽。所以……”静澄从僧衣下取出戒刀,拔刀,刀已断。静澄笑了笑,“刀虽断,毕竟还在!”

  “师父难道要以杀制之?”

  “不错!前日独石剑周大侠得了消息,钦差还有半个月到扬州,龚家害怕掩不住马脚,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冒充劫狱先杀明将军灭口!何况龚家手里还扣着五万石救灾的米粮,龚家不除,扬州城里就日死百人!正好从初七开始,龚家又要开坛讲经,借佛为魔。可惜龚家父子武功都趋上乘,为师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可是只要有你……”

  “弟子明白!”

  “不必留情,杀而走,我等已经无情可留!”

  “是!”

  “去吧”

  相忘退了出去。

  “徒儿,师父这样,你怕不怕?”静澄忽然幽幽的问徒弟。

  “心中无物,则无可畏惧,弟子明白了。”

  “好,”静澄若有所思,“你比师父强,比师父强……”

  “慕容,想不到最后你我还是一样。”静静的禅堂里,静澄叹息。

  十二月初七,雪漫天。

  龙山炉内小篆香,龚家的大厅上,龚氏父子亲自陪开坛讲经的静澄师徒寒暄。一杯香茗,一些素点,算得上精心款待,毕竟他们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高僧。

  七步距离,静澄算了一下,不算太远,以自己的功力,应当是可以立刻制住龚天冶的。可是相忘离龚乾大约有十三步,虽然相忘武功尤然高过自己,可是还是太远了些。不能一招致命,所有努力尽是白费!

  相忘端着茶碗,平静的喝茶,面色整肃庄严,越发的象一个禅门弟子了。

  自从那夜说法之后,徒弟好象真的开悟了,这几天都是打坐参禅,心思之寂,超乎寻常。入定之后,端坐如枯,雷打不动。若是如此,大事才有希望,杜绝心动,禅门武功才能登峰造极。

  相忘喝了口茶,又看了看师父,只等那声轻轻的咳嗽。木叶甲就穿在僧衣下,他已经不怕穿它了,因为他已经绝了自己的尘心,那么穿不穿甲,也就与心无关了。

  师父还没有动手的意思,相忘转眼看向了窗外,飘飘洒洒的漫天大雪。还有过一年大雪,明月去看他,双手冻得通红,睫毛上都是雪花。相忘很安静的想,现在的他无论怎么想,都不会再动心了——心止如水。

  明月应该还好吧?龚乾身为人夫,又怎么会伤害她呢?那么明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少爷!”一个护院闯了近来,手里提着一个女子,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这个贱婢想要逃走!”护院把那女子扔在地下。

  “这些小事你该知道怎么办,没看见贵客在此么?”龚乾大怒。

  “是!”护院慌张的拉起那个女子要下去。这个时候,掩在头发下的眼睛看见了和尚。就在一瞬间,那僵死的眼睛忽然锐利得象刀。和尚觉得自己的脸被割着。然后他看见了那张脸,小苏的脸,小苏是明月随嫁的丫鬟。

  忽然间奄奄一息的小苏喊了起来,好象一种古怪的力量注进了她身体里:“小姐死了!”

  小苏疯狂的笑,指着龚乾,指着龚天冶,指着静澄。最后是相忘!

  “小姐死了!”

  相忘木然的看着疯狂的小苏。

  “是你逼死她的!是你逼死她的!”凄厉的叫声,小苏象无家的厉鬼。

  “叫她住口!”龚乾大惊且惧。

  小苏倒下了,棍棒砸在她的后脑上,血浸透了长发,滴在鲜红的地毯上。

  一切都凝固在那里,相忘眼前只有一片鲜红。

  小姐死了。

  是你逼死她的。

  小姐死了。

  是你逼死她的。

  静澄的心里猛的跳了一下。

  “把这个贱人拉下去医治,谁要你动手的,给我先抓起来!”龚天冶大惊,他知道人死了,但是先要瞒着和尚们。

  尸体被拖了下去,护院被带走了,龚家父子歉然的说道:“家人愚鲁,不守规矩。”

  静澄愣在那里,只看见徒弟把茶盏稳稳的搁回桌上,一滴水也没有溅出来。

  徒弟还能出手么?他的心乱了没有?

  可是机会就在眼前,龚家父子走到了身边,机不可失!多年的江湖生涯让静澄毅然决然的赌上了成败,微微的咳嗽了一声,刀光如炽,半截戒刀已经陷进了龚天冶的胸口!

  龚乾尚在六尺开外,大惊之下,已经摆出了千碎小梅花掌的架势。而自己的刀被垂死的龚天冶死死握住了!十年的教导,徒弟能不能堪破心魔?静澄是在用自己的生死来看这个结果。

  柔劲满衣,拳追落花。

  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相忘的”十八罗汉大降魔拳“展开了。拳路如一江流水,无始无终,拳风后的和尚衣袂翻飞,飘然若舞。

  一记,两记,三记,四记……只在一眨眼间,相忘的柔拳击退龚乾七步,整整十八拳都击中了!可是相忘的拳没有停,双拳几乎是粘在龚乾的身上,连环生灭,一轮又一轮的十八拳击达在龚乾的胸口。直到龚乾最后踩烂桌椅靠在了墙壁上,相忘的拳终于停下了。

  龚乾瞪大眼睛,惊惧的看着和尚,而后千万道柔劲在体内爆发出来,后背上的血肉骨骼一起炸开,硕大的血斑染红了整面白墙。

  他倒在相忘的脚下。

  静澄恐慌的看着徒弟,他不知道徒弟出拳的时候心是如何的。如果他的心仍静,那么他已经彻悟了,如果是要报仇的绝厉之心,那么徒弟已经彻底入魔!

  可是徒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缕血丝划过嘴角,第一拳击出的时候,相忘也中了一记千碎小梅花掌。相忘垂首合十,低喧一声佛号:“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脸上庄严如佛,似乎带着无限慈悲。

  静澄笑了起来。

  两个和尚打死龚家父子又逃出龚府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扬州。

  龚家无主,宗寒失去龚家帮助,急忙把赈灾的粮食散了,无数饥民因此得生。明承烈也终于撑到了钦差来的一天,三部会审之后,立判明承烈无罪,更官进一品。而龚家抄斩二十四人。

  以明承烈为首,地方上联名上书,赦了静澄师徒无罪,请回大明寺,又圣旨加“护法辅国”的称号。名动朝野。而明月被葬在扬州城外,起烈女祠,嘉奖其为父身死。

  人们都在争论明月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没有人真的知道,只有她的丫鬟小菊说:“她是等死的。”

  逃亡了三个月的静澄师徒又回到了大明寺。

  又是满眼桃花,相忘静静的看着,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静澄很高兴的看见徒弟真的破茧成蝶,领悟了正法。相忘不再是那么不知所措的小和尚,在他每一次念佛的时候,静澄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平静——脱幻悟真后的平静。

  当相忘又一次看见那间小禅堂,相忘对静澄合十道:“师父,弟子觉得有很多道理尚要思索,可否准许弟子在此闭关?”

  静澄应了,于是沉重的大门把相忘独自锁在了鱼篮观音像下。相忘背后的阳光一丝一丝敛起,静澄看着门上最后一丝缝隙也消失了,不禁感慨,自己多年修行也未得的,徒弟竟然从爱恋中悟了。

  也许是造化吧?

  一个月了,寺外求见相忘的人日日不绝,可是相忘没有出关。静澄也不催他,佛门本应如此。

  直到那天黄昏的时候,静澄忽然在自己禅堂前闻见了酒香!

  推开大门,青衣古剑的书生懒洋洋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左手提着一壶酒。他的右臂已经断了。

  “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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