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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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语江湖-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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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姨说:你会看见柜台后坐着一个中年人,他不是在看账目打算盘就是自己玩骨牌,那就是施千金。   

  现在,施千金正在头也不抬地打算盘。半晌,听见他说:“秦伯,天气凉了,热茶要给客人多备一些。”秦伯说:“是,掌柜的,都已经备下了。”   

  然后他就抬起头看见我。   

  他说:“萧少庄主,我已经按照老板娘的吩咐,为你准备好赌筹。”   

  我对赌,一无所知。但这个夜晚,我会是一个赌客。   

  为了找出赌神。   

  赌神龙输。   

  龙输有两个习惯:一、朱雀门中修习赌术的人有一个门规,纵使天塌地陷,每夜也必到当地最大的赌场一走。二、必定生活在毒仙李妒桃的左右。   

  龙输是李妒桃的师兄。江湖传言,赌神对毒仙一往情深,虽然毒仙芳心别属,但赌神却痴情不改,一直生活在她左右。因此,只要有毒仙的地方必有赌神。   

  “莲苦,传说中赌神赌遍天下无敌手。我总以为,这样的人若有一日走进红运坊,我必能识别。但想来,我竟是大错特错。十八年来,李妒桃一直居住在桃花铺,他几乎是夜夜在红运坊而我却不得知。”   

  冰姨给了我四个人名。丝绸铺的掌柜邝布衣,杀猪的钱屠户,“恨如茶”茶楼老板水无痕,私塾先生葛秀才。   

  冰姨给我这四个名字的时候轻轻叹口气,说:“据说赌神龙输丰神俊逸,这四个人哪一个看着都实在不像。但这羌城中,和李妒桃同时间到来,独身未娶,且夜夜进赌场的,只有他们。   

  “我一直以为赌神会是某个豪客。但如果毒仙可以是桃花铺的老板娘,赌神当然可能化身极为普通的好赌之人。   

  “莲苦,我对他们,太多熟悉的表象堆积,而容易丧失明晰的判断。陌生或许反而有助于你。   

  “我知你对赌一无所知,你要赌的是最简单的‘比大小’,抓到的骨牌点数比对手大者为赢家。无论你抓到什么牌,只需把筹码推出去即可。赌注以对手赌注为准,旗鼓相当,才会让赌徒全心投入,并不自觉露出本性。赌神的技艺可以隐藏,但人的气韵一旦形成,势必深入骨髓,总是有迹可循。龙输当知你为他而来,以他的好赌成性,他亦会起戏弄之心。所以,今夜他必与你赌。   

  “龙输和花开是忘年的生死之交,花开得知李妒桃之事,今夜也定会在红运坊出现。我们或可从他身上得到线索。”   

  灯已亮,局已开。   

  红运坊里已是热闹非常。除了本城的常客以外,现在,这里更多了许多除门规森严的名门正派之外的各路江湖豪客。   

  赌是武林中人的天性,因为他们每天都在赌,赌命。   

  离叔说,少爷,世人对待不确定的命运有无限的形式,有人坚韧奋斗,有人诉求神谕,赌,只是其中一种。人们对赌着迷,是因它瞬息万变,不可言喻,宛若命运本身。这一刻看起来满盘皆输,下一刻也许已成就传奇。它给人能够跟命运当面抗衡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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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谜语江湖(17)         

  现在,我就坐在赌桌上。   

  我的赌桌上有八九个人。   

  所有的武林赌客都远避于我。所以,我的赌桌上,除了邝布衣,钱屠户,水无痕,葛秀才,只有羌城里的守城老兵、小菜贩、石匠……   

  钱屠户一身酒气,油腻肮脏的粗布衫,胸脯袒露。刚上桌,就将筹码往桌上重重一放。无论押多押少,从不点数。赢了哈哈大笑,输了骂骂咧咧。有一把输给那个守城老兵,他直怪是秦伯给老兵加茶时,说“喝点热茶暖暖手气”把他的运气给破了的缘故。开始他手气不错,赌到性起,干脆将手中的筹码全推出去,结果却抓个幺点,输得干干净净,气恼得一拳砸在桌上,将手边的茶杯也砸翻了。   

  秦伯赶紧上前,将茶杯撤走,重新换上一杯好茶。而施千金,已经吩咐伙计将一些筹码送上。   

  钱屠户远远地朝施千金一抱拳:“谢了,施掌柜,赢了马上还上。”施千金微微一笑,继续一个人在柜台上推骨牌。   

  邝布衣每拿到一张牌,都要放手上触摸许久,好像在用心触摸一匹丝绸的成色。他每赢一把,必定取赢得筹码的一半作为下次的赌注。每输一次,必定也取输掉筹码的一半作为下次的赌注。他数筹码的样子也仿佛在丈量一匹丝绸,一寸不能多,一寸也不能少。   

  水无痕则漫不经心。有时下注,有时不下注。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输了用折扇懒洋洋地把筹码推出去,赢了亦用折扇把筹码拨回来。他喝茶的神情却十分专注,须掀开盖先闻上半天,才心满意足地喝上一口。   

  他不时和人闲聊:“秦伯,你这铁观音是越泡越好了,明儿个还是去我茶楼吧。”“邝掌柜,这两天你店里都进了哪些好缎子?”他看起来好像完全是来消磨时间的。   

  葛秀才最是谨慎,每次推出筹码都要急忙收回,犹豫不定。但越是如此,手气似乎越不好,他的筹码本来就少,转眼手上就剩一枚。他观望了好久,终于下决心押了出去,抓牌的时候手有点抖,刚要翻开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竟然没抓稳,牌掉在地上。正准备来添水的秦伯急忙弯腰将牌捡起,将牌放回葛秀才的面前。   

  葛秀才半天不敢翻牌,钱屠户大叫:“喂,秀才,就一枚筹码你还玩什么玄虚。”钱屠户伸出手将秀才的牌重重一翻,却原来是满贯,通吃。秀才半天反应不过来,水无痕叫道:“喂,秀才,你是乐疯了还是怎么的,不收钱了?”葛秀才如梦方醒,急忙将赢得的筹码悉数收回来,钱屠户道:“秀才,看不出还有这等狗运!”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   

  花开。   

  八个淡绿衫子的少女,分别拿着水晶瓶、虎皮椅、丝绒椅垫、脚踏、拂尘,还抬着两口描金雕花的箱子。她们走进来的时候,好像是走进庄严肃穆的宫殿,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柔,非常轻。她们径直走到我的赌桌前。   

  她们把虎皮椅在桌前慢慢放下,用拂尘轻拭片刻,将丝绒椅垫小心铺上,再从水晶瓶内轻洒出些许花露,然后把脚踏安放在地上。花开这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看着我,说:“萧公子好雅兴。”   

  我微笑。   

  花开又道:“都说皇图霸业转头空,不胜人生一场赌。只是赌须豪赌,几两银子的赌注未免太不痛快。”   

  说话间,两个绿衫侍女已将两口描金雕花的箱子打开,满满两箱的银子。   

  红运坊里突然一片安静。只有施千金似乎没有看见,依然在低头把玩手中的骨牌。全场只听见单调的骨牌声和秦伯端茶过去给花开的脚步声。   

  我说:“不知前辈以为,家当只有几两银子的人赌上所有银子,和富可敌国的人输出十万两银子比,哪一个才算豪赌呢?”   

  花开微怔,既而哈哈大笑:“好,说得好,公子的确高人。今夜我就用箱子里的十万两赌你面前这几两银子的赌筹,一把定输赢。”   

  我听见周围几十个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我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冰姨准备的十万两银票。   

  我说:“可惜我并非家当只有几两银子。千金散尽还复来,这般豪赌的感觉莲苦又怎么舍得让前辈一人独享?”         

◇BOOK。◇欢◇迎访◇问◇  

第18节:谜语江湖(18)         

  花开大笑:“公子不愧为萧独活后人。”   

  牌重洗,局重开。   

  我在恨梅谷长大,直到现在,一直未曾获得机会认知金钱的意义,所以,十万两银票于我与一张纸并无两样。而以花开的奢侈尊荣,十万两银子与一箱铜铁想来也并无不同。   

  我们的赌,只为了以此感知同一个人。他十八年失去音信的朋友,我十八年等待遇见的仇人。   

  花开端过茶,掀开茶盖轻啜一口。   

  我想,若非漫不经心,花开又怎会去喝普通赌场上的茶。有那么一刻,我竟是觉得自己与他心意相通而心生感慨。   

  水无痕道:“秦伯,你今天泡给这位客人的这杯建茶,茶色似乎不够正啊。”   

  秦伯说:“是,许是存茶的茶罐罐口松了的缘故。”   

  我微笑。这场十万两赌注的豪赌,整个红运坊,除了我和花开,水无痕是第四个漫不经心的人。   

  第三个是施千金。他已停下手中的骨牌,正对着窗下的一盏灯笼发呆。   

  花开慢慢放下茶杯,脸上浮出自得的笑意。   

  他说:“萧公子,请。”   

  我说:“前辈,请。”   

  牌已翻,局已定。   

  败局。花开的败局。他抓到十一点,而我正好比他多一点。   

  花开看着我,道:“看来我输了。”   

  我说:“看来是。”   

  花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将赌桌旁的人环视一圈,长笑道:“好茶,好茶!痛快,痛快!”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走到院中的时候,听他吟道:“君来不遇我,我到不逢君。古殿倚修柏,寒花对暮云。”竟是扬长而去。   

  这样一首诗,被花开读起来,居然只觉快意,全无怅然。   

  我也站起身,和我一起站起来的还有那个守城的老兵。   

  他今晚运气不错,赢了二两银子。他的脸上带着十分满足的神情。   

  一个到了这样年纪的潦倒老兵,金戈铁马、春闺故里早已散若烟尘,能带来温暖和刺激的大概只有酒和赌了。   

  他正要离开,施千金突然叫住他:“老黄,你的那件破棉袄后院的刘婶已经给你加上新棉,拾掇好了。你拿上再走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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