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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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冷月-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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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见到了师父的父亲——威远侯,还有他的母亲以及那些姨奶奶们。  

    我依礼向他们行跪拜大礼(这些是师父早教好的),也许因为侯府很久都没有过孩子了,那些奶奶们对我似乎极为喜爱,亲亲热热的唤我狂儿。只有威远侯,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说了句:“这小子眼睛贼溜溜的,可正可邪!”  

    我就这样在留在了威远侯府,锦衣玉食,被人尊称为小公子,一大堆的丫环仆役侍候着,比起以前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而且凭着我从小训练出来的聪明机灵,侯府上上下下全被我哄得对我掏心掏肺的,一个个把我宠着爱着,那样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的。  

    威远侯府极大,里面亭台楼阁、回廊水榭,曲曲折折,就是花园都有许多个,一个月后我才弄明白了,我住的是德意园,听说以前住着的是二公子——秋意遥,也就是师父的弟弟,那一天见着的白衣男子,而师父住在德思园,威远侯夫妇住在德明园,而那些姨奶奶们也每人住着一个园子。  

    在德思园旁边还有一个德馨园,一直空着并未住人,但每天依旧会有仆人进去打扫整理,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倾泠公主嫁进侯府时,住的就是德馨园,里面的每一件对象都是当年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动。  

    回到京城的师父似乎恢复了正常,依然是那个全身都似发着光的皇朝第一将,依然是我眼中高大傲然的师父。  

    他每天都很忙碌,但不管多忙,每天他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来教导我,从天文到地理,从兵法到刀剑,全由他亲自教导,侯爷曾说那样太辛苦了,要请个先生教我习文,但师父拒绝了,他要手把手的教我。  

    除却金銮殿,师父到哪都会带着我,从侯府到兵部、从兵部到军营、从军营到教场,总会有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师父说,他要把他所有的全教给我,而要成材必要亲眼看、亲身实贱体会才行,温室里只能陪养出娇兰,野外才能长出苍松劲竹!  

    所以他通宵教我看兵部的文书,狂风大雨中教我看士兵练阵,烈日下教我和士兵一起练刀射箭,他从没有当我是一个孩子,在他眼中,我或许是一个大人,一个可以接收他所有的一切的男人!  

    那么忙碌的师父似乎早已忘了杭州,忘了公主,忘了所有的悲与痛。  

    但是偶尔,在没有任何外人的时候,在我静静的练字看书时,一旁的师父会望着某处出神,我会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深刻的痛!我知道,师父没有忘记。  

    偶尔,他会执一金杯在手,仰头望月,口中会轻轻呢喃: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这里有三个人的名字,全是师父取的,兰佩、菊簪曾是杭州侍候公主的两名丫环,殷狂便是在杭州收的我了。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但师父却从不醉酒,他总是保持着他的清醒与理智,这世间能让他沉醉、让他悲凉、让他断肠的只有那个风华绝代的倾泠公主!  

    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师父每年的八月都会离开京城,带着我。  

    骑一匹马,毫无目的的任马儿狂奔十天,然后停下来,找一处客店住下,然后在那儿找到最近最高的山,爬上山顶,俯视着山下的城镇,每天早上爬上去,晚上爬下来,如此反复,爬上十天,十天后他会带我回京,在路上消磨十天,那样回到京城时便已是九月。  

    那个时候的师父总是沉默的,极少说话,而我只要静静的跟着他就行。  

    偶尔,我能听到师父会轻轻的说着: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切,或许便能看一眼她。  

    在最后离去的时候,师父总会在山上找一块大石,龙渊宝剑会在石上飞掠而过,石硝四溅,当龙渊剑归鞘时,师父看也不看的掉头离去,不曾回头。而我总会看一眼那块石头,每一次石上都会刻着同样的一句话:奈何桥畔轮回转,定携素手至桑田!  



    我十岁时,侯府有一天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位老人,但整个侯府的人却全是小心翼翼的侍侯着。  

    那一天我正在书房练字,师傅在旁看书,那位老人就这样走了进来,身后一大群的侍丛,但都没有进来,只是守在门外。  

    而师父一见到那位老人便马上站起身来迎上去,低声唤了一句,便让老人坐在首位,自己却不再坐下。  

    而我依然坐在书桌前写字,师父竟也不唤我也不叫我出去。  

    “意亭,我是为你的婚事而来的。”我听到那老人这样说道,“安沣公主温婉沉静且知书达礼,我想赐你们成婚。”  

    “意亭知道,但已无心。”师父平淡的答道。  

    “意亭,你至今不娶,可有为你父亲想过,侯府现仅存你一线血脉,你有传后的义务。”老人看着师父,目光有着淡淡的婉惜。  

    “意亭无心。”师父却只说这一句话。  

    老人不再劝他,只是看着他,眼中有着怜、有着叹还有着内疚。  

    “意亭,有今日或许是我之错。”老人忽然叹息一声。  

    “不,这一切与他人无关,只是意亭已无心。”师父却是摇摇头,仿佛要摇走眼中的那一丝痛。  

    “唉!”老人长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然后移目房中,看到我在练字,便问道:“这就是你收的徒弟吗?”  

    “是。”师父答道,并唤过我,“狂儿,过来。”  

    我依言走过去,向老人行礼。  

    老人招招手让我到他身边,细细的把我看了一翻,然后对师父道:“这孩子极为灵慧,想来也是你看中他的原因,既然他也无父无母,不如你收他作儿子,以继秋氏香火。”  

    师父一征,似未料到老人有此一说。  

    而老人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而是站起身来,朗声而道:“天下百姓皆为朕之子民,现朕将他赐与你为子,你领旨吧。”  

    那一刻,那个老人是那般高大,全身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尊贵威严!  

    “是。”师父点头应道,并身子一矮似要跪下。  

    但老人挥挥手止住了他,然后招招手,走进一名侍丛,手中捧着一卷画轴。  

    老人取过伸手抚摸了一下,然后递给了师父。  

    师父卷开看了一眼,即脸色一变,眼放亮光,一双手也在微微的抖着,然后向老人跪下,“臣谢恩!”  

    “用不着谢我,每年我都画一幅,御书房多的是。”老人淡淡的说道。  

    那是什么呢?竟能让师父激动如此!我纳闷着。  

    而这个老人原来就是皇上,本来以为如神一般遥不可及的皇上,原来跟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两样。嗯,好吧,我修正一下,这皇上除了比普通的老人稍微好看一些外,还有一双眼睛不似普通的老人所有,那般的明亮且闪着一种智慧的光芒,仿若世间万事万物都能被他看透。  

    到了晚上,我知道皇上给师父的是什么了,原来那是一幅公主的画像,那一幅画像从那一晚起便挂在德馨园中,而德馨园每晚的灯光都会熄得很晚,有时甚至通宵亮着。  

    第二天,侯府举行了仪式,师父正式收我为子,而我的名字也改为秋殷狂,录入秋氏家谱中,而皇上也派人送来了贺礼,是一对翡翠如意。  

    于是我一下子成了侯府的世子,并有了父亲、爷爷、奶奶、姨奶奶等一堆的亲人。  

    除了师父他们每人都给了我礼物。  

    爷爷给了我一支生了锈的铁箭,说那二十多年前,在与古卢国作战时被敌军射中了肩膀,而留下了这支古卢国的箭,并因为那一战而封为大将军,他要我替他保管下去,作为传家之宝一代代传下去。  

    奶奶则给了我一只银手镯,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花纹或图案,不过是由银子打成的一个圈而已,随便到街上一逛便可看到一大堆,花上二两银子便可买到一个,但奶奶说,这是爷爷当年拿到第一笔军响时买给她的,所以她传给我,给我以后娶媳妇的。  

    而那些姨奶奶们则给了我一堆金的、玉的、玛瑙的、珍珠的、珊瑚的,各式各样都有,什么金刀、玉弓的看得我眼花缭乱,但因为这些都比不上那两个传家宝来得珍贵,因此我也就没细细看了,只是一一笑纳,想着以后当不成侯府世子时,拿着这些去典当,也可丰衣足食一辈子了,而那铁箭、银镯的就可以给我陪葬了。  

    而师父,只给了我一句话:我所有的以后都是你的。  

    是的,师父,在我心中我还是习惯称他为师父,既是师,也是父!  



    皇朝是盛大的,富裕而繁华,总是有不少邻国窥视着,总想分一口肥肉,所以边疆总会传来动乱,而师父总是哪儿动乱他就领铁骑踏平,在他的身后,总会有我的影子。  

    那些年,我总跟着他,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看着他平南池,灭齐桑,破万嗤,收山尢,龙渊剑总是带着眩目的光芒划破敌军的营帐与城墙,在漫天的血光与火影中会有师父高大、挺拨如山的身影,挥手间便是一座城池的瓦解,谈笑间便是一个王国的颠覆。  

    而我,总是在师父的身后,仰视着他的背影,那么的高……而寂寞!  

    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我慢慢长大,战场真的是一个可以让人脱胎换骨的地方。  

    爷爷每次见到我时,总会说:狂小子越来越象你了!  

    我会列嘴一笑,然后奶奶们就会说:不象,亭儿正经八百的,这狂小子邪邪的。  

    是的,我象师父,但又不完全象他,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愿望。  

    我要我的事业象我的师父,那样的光芒万丈,那样的无人可攀!但我的爱情绝不要象我师父!  



    我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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