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江舒雪爽快的和谢天骄分道扬镳,天已经黑了,她轻快的向云潇那儿走去,剑被折断的怨念已经被那西域石榴鹿肉和手撕羊肉赶到九霄云外,除了吃的太多有些撑之外,她现在可谓春风得意,心满意足。
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云潇的晚枫苑前,远远看见门口那一盏暗红色灯笼,江舒雪有些感动的快步跑上去,笑着打招呼:“阿伯,真不好意思,让你在这里等……啊,云潇?”
她停下脚步,张大了嘴,傻傻的看着眼前提着灯笼,立在晚风中,面容平静的男子。
“回来了?”
“嗯……啊?”
“吃过了吗?”
“啊……哦!”
“进来吧。”
“哦……好!”
云潇于是不再说话,转身往回走。
被云潇此刻强大的气场震住,江舒雪惴惴不安,小媳妇样的跟在后面,不时偷偷打量他一眼。
怎奈云潇此刻的表情,就是平静的没有表情。
一路,沉默无言。
风神如玉的华衣男子,容颜清丽的青葱少女,暗沉沉的夜,暧昧绮丽的微红的光,走不完的曲折小径……看上去一切如此美好。
然而江舒雪却在心中哭泣。
此刻,和第一次遇见云潇时差不多,可是,那时中了毒的她还记得秉承师父师娘的风雅原则,躺在泥巴里曼声吟唱:“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结结实实的调戏了云潇一把,而此刻,她吃饱喝足按理说应该很有调戏良家妇男的劲头,尤其是面前有着这么好的一个目标,她去可耻的退缩了。
云潇今晚的气场好强大,好冷酷,好威严,好……
一直看着江舒雪蹑手蹑脚的回到屋里,云潇才淡淡的开口,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舒雪,按理说你是客人,我没有资格说你,但是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欠妥。你可知道,长风兄,你的影卫还有很多人找了你整整一天?”
江舒雪惭愧的垂下眼睫。
“宋伯为了等你执意不肯回去,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寒,你难道忍心让他一个老人家站在风口等你回来?”
江舒雪更加驯顺的垂下头。
“你师兄不在,曾托我照顾你,这次是我的错,没有照看好你。依我之见,你最近还是呆在屋里不要出去为好。”
江舒雪谦卑的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以示自己姿态之低。
“既然你没意见,那就先这样吧。”云潇说完,便要走。
“等一下,云潇,这个给你。”江舒雪想起什么似的,献宝般将一路提着的盒子递过去。
“这是?”
“遇到谢天骄敲了他一顿,这个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很好吃,你尝尝啊。不要生气了嘛云潇,我知道错了,你绷着脸好难看,笑一个嘛。”江舒雪赔笑。
“你倒是……”云潇的脸色松动了一些,一边略有些好奇的打开盒子一地轻声说道。
江舒雪目光灼灼的盯着云潇。
妈呀,今晚从见到他起就云潇没笑过,太不正常了,绷着脸的云潇好可怕,为了今晚不做噩梦,这盒本来准备当宵夜的花开富贵水晶丸子,她豁出去了!
云潇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他不动神色的将目光收回来,停在江舒雪脸上,然后淡淡道:“难得舒雪一番心意,我也就不推辞了。”
咦,怎么没笑啊?
云潇收起盒子,转身离开。
“不过,舒雪我看你今天吃了这许多,与身体无益,还是饿两天消消食比较好。”
啥?等一下——
江舒雪大惊失色,正要喊,云潇已经走远了。
“啊,怎么回事啊,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我的水晶丸子啊,哪里得罪他了啊!”
夜风中,某人潸然泪下。
与君离别潸然泪
书房里,卫长风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奇了怪了还,你不过绷着脸没笑罢了,那丫头咋就变得这乖?”
“嗯,没错,效果比我预计的还要好。”云潇一改之前的冷淡,笑容和煦。
“对了,你小子净瞎说,我啥时候去找她了,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的性子,还找了一整天,我有病吧我。”卫长风不满。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感到更愧疚罢了,不然她哪能这么听话。”
“唉,你小子太坏了!”
“我是为她好。”云潇淡定的喝茶。
“你还能更无耻一些吗?”卫长风斜眼看他。
“应该可以吧。”云潇放下茶盏,坦然的看向卫长风,“想试试?”
“……”
“这个是什么。”无语的卫长风将注意力转移到云潇手边的盒子上,好奇的打开,“临风阁的花开富贵水晶丸子?好东西嘿,我尝尝。”
“你确定?”云潇微笑,将盒子转了个边,卫长风凑过去的脸黑了,只见那几个丸子的一侧,整整齐齐映着一排牙印。
“……有没有搞错,她每个都咬了一口啥意思啊?”
宣示这些丸子的所有权吧,云潇只能这么猜测。
对了,貌似,苑里养的那条看门狗就喜欢做这种事,每次吃东西前都要在上面舔两下,不知道舒雪是不是跟它学的。
于是他决定明天把那只狗送的远远的。
至于这丸子么,云潇拨了拨盒子,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
故人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唔,让他想想,投之以丸子,该回报什么比较好呢?
推开门,云潇悄无声息的走进去,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案几上,淡淡的星光洒在他身后。
江舒雪在里屋翻了个身,云潇走进去,望着她大半埋在被子里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伸手,替她将被子掖好,一不小心,带出一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满满的一包酥油小烧饼,
收好,云潇淡定的站起来。
出屋,来到树下,仰起脸:“出来吧。”
夭夜的脑袋从树上伸了出来,他没好气的道:“干嘛?”
“烦劳你帮我拿样东西。”云潇微笑。
“自己去。”夭夜把脑袋缩回去。
“这是酬劳。”云潇摸出一块银子扔上去。
夭夜接过,习惯性的掂了掂,然后问道:“拿什么?”
“长风屋里案几上的那个青瓷瓶,上面有一朵缠枝梅花。”
夭夜挑了挑眉,大概是诧异卫长风那潦倒大叔样的人居然还有这么风雅的品位,不过他没说什么,展动身形,潜入夜色中。
不一会儿,一只瓶子凌空扔来,云潇接住,打开闻了闻,微微一笑。
“那是什么?”夭夜有些好奇。
云潇摸出那包烧饼,将瓶中之物细细洒在烧饼上。
“咦,那个笨蛋,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夭夜见了那包烧饼,讶异,这还是江舒雪花了一两银子托他买的,居然这么快就露馅了。他鄙视的耸了耸鼻子。
“给你。”扔了一块给夭夜。
“你洒了什么?泻药吗?”夭夜审慎的接过闻了闻,抬头,“辣椒面?你好毒啊,那家伙最怕吃辣了,不过我倒是不怕。”
言罢,一口咬下。
云潇平静的看着他。
夜色中,夭夜的身子突然一僵,然后他指着云潇支支吾吾半天,却憋的说不出话来,红着眼飞快的逃走了。
轻轻一笑,云潇将手中的烧饼原样包好,回屋放进江舒雪被子里。
然后悠悠一叹,“长风的辣椒面,果然不错。”
袖手而立,长安月色里,不知谁与共一杯浅酌。
江舒雪老老实实的被关在屋里饿了两天。
第三天,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嚎了一声:“阿夜,你在哪,救我啊我快要饿死了!”
“七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传来,江舒雪寻声望去,居然是上次从自己那里讨了手巾去的小楼一夜听春雨之十三。
“十三,怎么是你,阿夜呢?”江舒雪一骨碌爬起来,这小子,虽说滑头一点,却比夭夜好说话,让他替自己买点吃的容易多了。
“七小姐,十三听说你被人关在屋子里饿了两天,心急如焚,立刻放下手中要事,马不停蹄的赶来搭救小姐,十三之心,日月可表……”那狗腿少年立刻扑了过来。
“等等等,请功的话待会再说,先把你拿来搭救我的东西交出来。”江舒雪挥了挥手。
于是十三低头,从包裹里拿出一只肥的流油的烧鸡,一只猪蹄。
“唔,小子挺有眼色的哦。”江舒雪很满意,抓起猪蹄就要啃。
“咦,这上面怎么被啃了一口?”
“属下为了小姐安全着想,都是亲口尝过之后确定无毒才进献给小姐,属下拳拳之心,还望小姐体谅。”
“……”
“另外鉴于我明月燕子楼万人敬仰,英明神武的秀墀先生待会还要见小姐,小姐还请快点吃。”十三又加了一句。
“噗——”鸡肉沫华丽的喷在了他的脸上。
十三默默的擦了擦脸,躬身将门打开。
保持呆滞状态的江舒雪转过脸去,只见一个清瘦中年男子站在门外,皱着眉,冰冷的目光缓缓投射到她身上。
……
待云潇回来,已是人去楼空。
无视留在案几上的鸡骨头,拿起江舒雪留下的书信,却没有拆开,云潇眸色暗沉。
“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三个时辰前,秀墀先生说,改日再来拜访公子,公子,你看……”铁卫躬身道,他倒是挺喜欢单纯的江舒雪的,这姑娘住在晚枫苑期间,公子明显开心了许多,对于秀墀先生无视主人直接将人带走的做法,他颇有些腹诽。
“算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时侯,她离开也未必是坏事。”云潇摆了摆手,示意此事到此为止。
没有了江舒雪的晚枫苑,突然变的安静下来。
云潇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复杂。
“居然是秀墀先生亲自出面,难道,在他眼里,舒雪已经重要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用力握紧了手,敏锐的感到,武林,恐怕很快就要掀起一阵巨大风浪。
天云帝乡,他云潇,又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