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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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子-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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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口茶,又道:“六皇子虽是嫡子,奈何皇后娘家委实没什么人才,他自己年纪又轻,银子便只能问漕运总督要。漕运总督便起名目问工部领了笔银子,在总督衙门转了一圈,洗洗干净变成了银票,又回到了京城。”

    “这其实是件小事。河道上的钱,原就每年要被各处贪上大半,且支去各处的银子,并非立时就要给,也不是一次便全额发放,这段时间,足够他从漕运上将银子再找回来。”

    林楠明白了,笑道:“想必父亲不会容他从从容容将银子找回去吧!”

    林如海嗯了一声,淡淡道:“去年你在扬州惹是生非,进了牢里,我不得已将江南官场洗了一遍,江南盐商杀了一遍,后来你出狱,在街上又跑马摔了,我只有将漕运上的人也换了一遍……”

    林楠啊了一声,道:“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父亲在江南为官多年,那些官儿的把柄捏在手里,洗起来方便,那些盐商原就是父亲管辖范围,杀起来也顺手,可是漕运上那百十个人头,父亲是怎么拿下来的呢?”

    林如海淡淡道:“谋逆。”

    “谋逆?”

    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了吧,虽漕帮人数众多,但是谋逆这种事儿……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道:“你或许不知道,你摔马的那一次,三皇子殿下便在街边的二楼上看着。”

    林楠当时的确不知道,但是后面却从李资口中得知过,李资便似乎在那里第一次见了他,可惜他却未曾看见李资。

    林如海道:“要走私盐,官府、盐商、漕帮,少了谁也不成,三者原就一体,我既动了前者,漕帮焉能不急?他们原想让三皇子殿下看一出兵荒马乱的好戏,看着你从街头横冲直撞到街尾。为了热闹,里面摆摊的人需多些,逛街的人需多些,中间的巷子需留的窄些,还要有人准备‘受伤’,有人须得‘被掀了摊子’,是以,里面的人,十个里面倒有七个漕帮的,反正漕帮有的是人不是?”

    林楠明白了,道:“当时三皇子所在的楼上,只怕十个里面却有九个是他们的人。”

    林如海点头,又淡淡道:“三皇子微服至此,漕帮出动上百人潜伏在三皇子所在的茶楼、街道,不是谋逆是什么?我什么都不需做,只在楼上放一人,街上放一人,暗地里记下这些人的身份模样,好证明他们的确是漕帮帮众就够了。待拿人的时候,再将刀啊剑啊的‘搜’上两把,便足够了。”

    林楠暗暗咋舌,和他爹比,他的道行实在太浅,又想起一事道:“既然这样,想必我以为被人收买的小厮,也是父亲故意安排的?”

    林如海摇头道:“他的确被人收买,不过又被我拿住罢了。”

    林楠嘟囔道:“父亲你拿我做诱饵,就不怕我摔出个三长两短来?”

    林如海无奈道:“我在巷口安排了足足四个高手,按下颠马十拿九稳,你只要抱住马脖子片刻便能得救,便是掉下来,自然也会有人接住,谁让你没事去把马杀了?”

    林楠顿时气结,什么都瞒着他,倒成了他的错了!

    林如海不等他气急败坏的出口质问,干咳一声,道:“那之后新上来的漕帮和盐商们都乖巧听话的很,我若是不想让漕运总督在漕运上拿银子,他自然一文钱都收不到。”

    林楠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漕运总督他官儿可不止当了三年,便是漕运上一时捞不上钱,也未必就添补不了空缺,更何况父亲不可能一直锁着漕运。”

    林如海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惜他自个的银子也没了。”

    “呃?怎么没的?”

    林如海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他自己花掉了,难道是我派人去偷了抢了不成?”

    林楠冷哼道:“父亲少唬我,他几个月就把几十年攒的银子都花光了,谁信呢?”
第80章
    林如海又道:“过来陪我将这一局下完。”

    林楠坐到棋盘边;看了眼,伸手扰乱了棋盘;将黑白棋子分别收回棋罐,道:“我偏不爱走旁人留下的残局,更何况还是你们自己都不曾用心走的棋——倒好意思让我的继续。”

    一看棋局,便知道一个是技不如人又心不在焉,一个是随意敷衍;高一手低一手的,亏他们是怎么下到中局的。

    林如海由着林楠收子;他一杯茶已经见底,闲闲起身给自己续了水,见林楠方才片刻不离手的茶盏放在几上;却是半口没喝,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以后喝好茶时需避着你些,也不知在哪儿养成的坏毛病,多好的茶也只贪那一口热气儿。”

    话虽这么说,仍旧亲自动手给林楠换了盏热的。

    林楠接过放下,继续一颗颗拈着棋子,道:“父亲不是说,再精贵的东西只要是用了便不算浪费麽?管我拿它是吃是闻,还是只暖暖手呢?”

    林如海自不会当真心疼几片茶叶,摇头失笑,在林楠对面坐下,将两侧的棋罐对换,林楠只得转而收白子,嘟囔道:“父亲原就胜我一筹,若还要执黑,我倒不如直接认输算了。”

    快手快脚将白子收完,将棋罐推到林如海面前:“猜子。”

    林如海摇头失笑,道:“去了京城,旁的长进没有,倒是知道争先了。”随手在棋罐里抓了一把白子。

    林楠则拈了一颗黑子,一,表示猜的是单。

    林如海摊开手掌,掌心中四颗白子——双。

    林楠松手,指尖的黑子落入掌心,接着摊开手,素白的掌心里豁然竟是两颗莹润黑子,却不知他何时多藏了一颗在手心里,得意笑道:“父亲,承让了。”

    林如海笑笑,反手将掌心的棋子撒在棋盘上,落下的却是五颗。

    林楠呆了好一阵,才老老实实将白子棋罐收到自己一边,道:“父亲怎的也会这种小伎俩了?”

    林如海道:“我原是不会的,不过前不久柳湘莲来陪我下了一盘棋,便会了。”

    执起一颗黑子落在天元。

    林楠掌心偷藏棋子那招也是同柳湘莲学的,跟着落了一子,悻悻然道:“父亲还未告诉我,您是使了什么法子,让总督大人花光了银子呢!”

    林如海一面不假思索的落子,一面道:“此事说来,和你还有些关系。”

    林楠愕然;他可不认得漕运总督家的人。

    只听林如海淡淡道:“蔡家那两位公子向来自命不凡,有个做皇后的亲姑姑,又有个做漕运总督兼河道总督的老子,便自觉自个儿的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贵。偏偏之前太子看他们家的人万般不顺眼,太子在时,他们虽说不上是缩着脑袋做人,可是因顾及太子,无人敢捧他们的大腿,是以半点也嚣张不起来。现如今太子不在了,皇后一人名下就有三位皇子,风头一时无两,那两个自然坐不住了。可谁知别说京城买他们帐的人不多,就连到了江南,也处处被人压了一头,让他们如何能甘心?”

    林楠道:“父亲所言的,那个处处压了他们一头的,指的不会就是我吧?我可从未见过那两个。”

    林如海淡淡道:“若要让你亲自出面去压制,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

    冷然一笑道:“既他们一心想抢了你的江南第一的名头来做,我便找人去教教他们真正的江南第一纨绔该是什么样子,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林楠无语,这是什么好名头呢,居然还有人来抢?

    第一纨绔该是什么样子?他自个儿还不知道呢!之前的林楠虽在念书上也算上心,却是爱玩爱闹的性子,林如海拘的也不紧,在外玩的多了,自然便有了纨绔之名。

    但是被称为第一,却绝不是因他第一荒唐、第一奢靡,而是因为他有个江南第一凶悍的爹。林如海因了他,将扬州的势力几乎是彻底洗了一遍,他不做第一,谁敢做第一?说到底,纨绔二字,本身便代表了身后有权有势,排第几不在乎你到底有多不务正业,而是看你身后的权势有多大。

    不过林如海自不会好心的去教蔡家兄弟如何争权夺势。

    林楠这次犹豫了一阵才落子,一面道:“只是父亲不该将柳湘莲牵扯进来才是。”

    林楠记得李磐之事后,林家的船上京时管家曾同他提起,说柳湘莲正带着漕运总督家的公子四处游玩,几乎要盖过了他当年的风头,他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妥,只是柳湘莲向来交友满天下,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此刻听了林如海此言,如何不知林如海找来“教”那兄弟二人的是何人。

    柳湘莲为人豪爽仗义,外圆内方,只要他愿意,同谁都能成知己,由他去对付蔡家兄弟自然是游刃有余,林楠却不愿让他参与太深。

    一则是柳湘莲是义气中人,做这等如同细作的事只怕有违他的本心,二则事后皇后娘娘无论怎么失势,总有六皇子在,柳湘莲虽是世家子出身,但他父母早丧,无权无势,六皇子若是算起旧账来,便是林家能护住他,只怕再也没了之前的潇洒自在。

    林如海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摇头道:“你不是他,你又怎知他不愿介入此事?”

    林楠微楞,林如海向来不喜欢玄学,他口中说出类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话来,自然不是要同他辩难,而是在说明一个事实。

    果然林如海继续道:“此次原是他主动来找我,问能不能帮上忙,我提了后,当即便应了,未曾有半点犹豫。”

    顿了顿,又道:“你只以为他自在,不愿将他拖入泥潭。只是若是如他这般便算是自在,我当年又何苦多年苦读,数场煎熬,只为弄个官儿来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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