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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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镜中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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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满姐姐好深奥哦。 
  “我明白,时下我说的话你不会听得进去……好自为之罢。”   
  第十一章   
  大苑公府。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座府邸可以“大”成这个模样。这得有多少间房子多少条路多少道门多少扇窗多少…… 
  “小海,进来了,怎么还站在外面?”我脑袋里的“多少”还在打个圈圈,费得满已经站在汉白玉的台阶,回头唤我。 
  嗯,以前听冯婆婆说乡下人头次进了城内,都会犯懵发傻,原来是真的。我随得满姐姐登上台阶,嘴里暗数着……十、十一、十二……二十……多少阶?迈进朱漆钢铆的大门,但才迈过那道高得差点将小海绊在门外的门槛,迎面已有人将我们挡住。 
  “得满见过周嬷嬷。” 
  我随她同行屈膝礼。 
  “嗯。” 
  嗯……光这一个若有若无的气音,就知道这人与秋长风是一家子,端的是让人听子连脚趾甲都会立起来佩服的优越感呢。 
  “这个就是公子在信中说过的小海喽?” 
  “是,周嬷嬷,她就是小海。”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我尚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兀自盘算如果趾甲立了起来会不会把鞋顶破,衣襟动了几动,我顺着扯我衣襟的手,望着了费得满几分焦色的脸:“小海,快来见过周嬷嬷。” 
  ……喔,对不住,小海我失神了。“见过周嬷嬷。” 
  “把头抬起来。” 
  我听话,抬头:好深的一双眼,好干的一张脸…… 
  “样子还算周正,看起来,身子也比那个没福气的雀儿要结实。”瘦小枯干的嬷嬷围着我转了几遭,一双青筋纵布的枯手还在我腰上臀上捏了几把。 
  费得满握着我的手,一迳地暗里发力,似是暗示我稍安勿躁。 
  唉,得满姐姐真是多虑了,小海胆子比老鼠大没多少,又惯有忍气吞声的好品格……不过,这个老嬷嬷对小海的屁股如此上心作甚?要摸几回才肯过瘾? 
  “周嬷嬷,得满等人赶了远路,一身的泥土,容咱们下去净个脸再去给您请安。” 
  “你给她换一身衣服,直接带到正厅来,夫人也听说了她,要及早见个面,也好早作调教,在咱们大苑府,就算是个小星也不能含糊了。” 
  “这……是。”费得满一个恭首,拉着我转了身。走没过一刻,已经穿过了三道院门,转了五道回廊,再往里走,愈来愈深不见底,那不尽的房宇屋舍绵延展开,几乎要把人吞没其内,步子虽仍然在迈,我已不想走了。 
  “小海。”费得满眼角瞄过四遭,突然开口。 
  我不语,静静待她。 
  “不管等一下你会遇到什么事,为了公子,请忍耐好么?” 
  “小海会遇到什么事?” 
  “……可能会有一些问询,你只管作实回答就好了。还有……” 
  看她欲语还迟,恁是犯难模样。“难道有人会打小海?” 
  费得满微怔:“应该不会罢……”但又不敢确准,“如果有,你会……” 
  “小海当然会跑!”小海才不要挨打,挨打了的小海怎么做饭洗衣洒扫劈柴?做不了那些事的小海,就不是丫头,不是丫头,就领不了每月五两的工钱,领不了工钱……总之,小海的帐算得很是明白仔细呢。 
  “……应该不会。毕竟是公子的人,他们不会做得太过……走罢,去洗漱换件衣服,我带你去拜见夫人。” 
  …… 
  夫人,即大苑公夫人,秋长风的老娘是也。但我怀疑她不是生秋长风的那个…… 
  “小海!”耳边传来费得满姐姐的轻叱。我不明所以地眨眼:我怎么了? 
  “哦,你倒说说,本夫人不是公子的娘,谁是她的娘?”说这话的,即是夫人。她提醒了小海,我刚刚把应该在心里盘算的话儿给咕哝了出来。 
  可是,小海没有说错嘛。方才,虽仅是瞬间的一瞥,也看着了这位夫人的仪容。钗环珠翠环绕的,是一张形如满月,眉目如画的脸;锦绮绣罗包裹的,是一副纤秾适度,保养得宜的身。相隔五尺,亦有暗香浮动;垂目在地,亦觉光华璀璨。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秋长风的“老”娘? 
  “夫人,您不该是公子的娘啊,冷眼看上去,合该是公子的姐姐才对。” 
  “哦?”轻笑盈耳,“这丫头的嘴倒是机灵呢。” 
  机灵?有么? 
  “把头抬起来罢,本夫人方才没有看清。本夫人要知道是怎样的一张脸,就入了风儿的眼。” 
  我依言举眸,恍才发现,厅里不止夫人,左左右右都有几位女眷在座,且人人都是衣着光鲜,生得养眼好看,敢情,秋长风的家还是个美人窝不成? 
  “夫人,这丫头生得倒有三成的福相,看这身子骨也算结实。”哦,忘了,说话的周嬷嬷除外。她亦是坐着的,就在夫人右首。“就是年纪小了些,可能还要等些年头。” 
  夫人美丽的眸子停在我脸上良久,问:“看这脸盘子和身子,是稚了些,你今年可满了十五?” 
  哪位圣人的话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忍着没咳出来,答道:“禀夫人,奴婢今年十七岁了。”再过不多久,十八岁便要到来,按巫族礼,是成年的日子,小海要变成大海喽。 
  “十七,比惜云还要长一年?”秋夫人挑起了秀丽的柳眉,唇噙柔笑,“如果是这样,身子骨倒是偏单薄了些,难道是风儿不给你吃饱么?” 
  我张了嘴,还没答得上话,坐在夫人左侧第二位着蓝衣梳高髻的女子道:“表婶,您把云儿和一个丫头比,不怕云儿不依哦?” 
  蓝衣少女右侧,也是夫人左首第一位披一袭雪缎披肩的女子以帕子掩了口,弱声道:“云儿,和表婶说话,不许没大没小。” 
  “惜云口快心直,无妨。”秋夫人冁然一笑,指了雪缎披肩的娇弱女子道,“小海,去见过怜星小姐,以后,星儿过了门,你也跟了风儿,要侍候好星儿才行。” 
  ……?我向费得满投去求解目光。后者面带无奈,向我微微颔首。这是……先应付过再说?我只得半转个身,向秋夫人示指的那位行礼,“奴婢见过怜星小姐。” 
  “不用恁般客气,你和我同年,就直接称我怜星罢……” 
  “姐姐,这怎么行?还没进门你就纵容,不怕她以为姐姐好欺负,骑到姐姐头上来?” 
  “云儿……” 
  “云儿有说错么?表婶,您说以姐姐的柔弱性子,是不是该提早防着?” 
  ……呃?呃……?到底是什么和什么啊?我再望费得满,她干脆别开脸,避了开去,更令小海一脑袋的茫然。   
  第十二章   
  床是软的,被子是软的,枕头里的荞麦皮隐隐泛香,得满姐姐亲自为我张落的寝具,走了十几天路,加上小海的睡功,合该是一沾枕便该去效仿庄公梦蝴蝶,但小海却很没有天良地失眠了。 
  “怜星小姐姓楚,是公子的未婚妻,她的父亲在外省为官,她自幼便住在府里,和府里的小姐一般待承。怜星小姐容貌、才华、品性都好,除了身子弱些,几乎是个完美的小姐,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 
  “那夫人今天召见小海,是为了让小海在怜香小姐嫁给公子后要好好侍候么?” 
  “……是罢。” 
  “公子和怜星小姐几时成亲?” 
  “……你问这个做甚?” 
  “如果公子还要拖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小海到时已经不在了呢。其实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小海侍候不好未来少夫人的。” 
  “小海,你为何一直想着要走?” 
  “小海本来就要走的啊。” 
  “……你走不掉的。” 
  费得满助我铺了床,抛下那句话,便头亦不回地出了屋子。于是,小海失眠了。如果睡觉是一桩无限美好的事情,失眠带来的,自然是不尽痛苦了。我怨完周公恼庄公,踹了被子扔枕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既然睡不着,要不要找得满姐姐问个明白,何谓小海走不掉?小海并没有卖身契,难道他们给忘了?还是他们以为小海福大命大造化大,就应将他们秋家从公子到儿子到孙子伺候个遍? 
  哧……。 
  这是……我脊上一僵,思绪尚未厘透,身体已做出反应,捡起枕头,卧回床上,拉被闭眸——装睡。 
  哧……。 
  响声又大了些,因为近了。我确定是外面的人踩上了园内的落叶,这个院子我才住进来半日,可不像灵泉山下的小院一般被我打扫的纤尘不染…… 
  吱……。 
  门闩在响。外面人在用什么器物企图将之拨开。其实,这位探访者弄的声响都是微乎其微的,如果不是巫族出来的人,以小海这点功力,定然是察觉不到。 
  嚓、嚓、嚓…… 
  轻了又轻的响声,来人已向我榻边迈来。再来,虽是闭着眼,仍感觉被外光亮一闪,来人擦亮了火折?……这人是怎么回事嘛?既然是选了黑夜过来,必定就是因见不得人,怎还敢执火明仗?还是人家压根就没把床上这个小丫头放进眼里? 
  我恼着怨着,来人似乎亦懊丧地嘟囔了什么,紧接着,我脸上的被角一动:啊啊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采、花、贼?小海遇上采花贼了?回头、回头一定要向告诉婆婆个痛快,采花贼耶…… 
  “呿。” 
  ……呿?我还未为这一声犯愣,火折子灭了,来人的气息亦离转榻边,且愈来愈远……走了?这这这…… 
  来访者来得快,去得速,临走还未忘了为我带上门,但这个良好习惯并未讨好小海:他 “呿”个什么劲儿啊?被他吵“醒”的人是我耶,这厮恁什么放下那声轻飘飘的“呿”就走之大吉?哼! 
  我心里一迳抱怨之际,手脚并没停着——不错,小海我此时,正跟在这人身后。我总要明白,这个掌灯明火地给我去下一个莫名叫人不爽的“呿”字的人,是哪里来的蛤蟆蜈蚣蝎子罢? 
  …… 
  “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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