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点点头,道:“也好。”
李重俊背对着她们负手立在窗边,听到这话转过身来,说道:“酒宴你们不去,下午的马球比赛总该来吧?吐蕃人千里迢迢过来跟我们比一场,不看可惜啊。”
杨雪霁含笑点点头,道:“那我们可是要去的。”
两人没有多坐便走了。临出殿门时李重俊还不忘嘱咐她们下午一定要来。送走了两人,杨雪霁含笑望着杨辰,说道:“杨姐姐,我看三郎哥可是有意于你。”
杨辰心头一紧,继而反应过来杨雪霁指的是李重俊,心下也就放松起来,说道:“你再说大声点。让人听见了传闲话,我还活不活了。”
杨雪霁吐了吐舌头,道:“我不说就是了。只是你也多个心吧,我能看出来,别人也能看出来。”
杨辰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点点头,说道:“放心,我只不理他,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来了许久也不见李仙蕙的车马到。差人去打听,才知道永泰郡主被长宁郡主拉去,住在承光堂了。长宁郡主也是太子的女儿,与永泰郡主是一母所生,嫡亲的姐妹。
永泰郡主这一走,杨雪霁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杨辰看得出她心里不太高兴,午食没吃多少便丢了筷子。杨辰知道眼下劝什么都是没用,干脆冷一冷,等着她自己想开。
中午歇了一会儿,便准备车驾往上阳宫跑马场去。刚到马场边便听见骏马嘶鸣之声。远处目之所及一片黄土翻滚,是吐蕃的贵族马队正在场边遛马。达达的马蹄直踏得大地都微微震颤起来。
正东的观礼台上仍旧空空,神皇陛下的依仗还没有到。杨雪霁和杨辰下了车,立在场边左顾右盼。远处一声唿哨,正是李重俊打马而来。
他穿着暗红骑装,在马上英姿飒爽。他来到她们面前,长吁一声勒马,挑眉问道:“如何?”
杨雪霁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如何?”
“我这马啊,”李重俊似是有些尴尬,低身拍了拍坐骑的脖子,说道,“这可是西域进贡的良种,万里挑一。”
杨辰本是懂马的。只见这匹马眼如鸟目,麟腹虎胸,尾如垂帚,台骨分明,雄赳赳盼视远方,果然良驹。李重俊见她一直瞧着马,以为她觉得新鲜,便问道:“你若喜欢,等一会儿打完了球我带你跑上一圈,如何?”
杨辰唇边含笑,道:“那就有劳郡王了。”
这是杨辰第一次说话不挤兑他,李重俊倒有些不适应了,一下子激动得过了头,说道:“其实还有更好的。你等着,我去牵来给你看。”
待他走远,杨雪霁挑眉问道:“你倒不怕生事端了?”
杨辰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我们看到一半就回去,好不好?”
杨雪霁恍然大悟,原来支的是空头帐。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这是谁啊?”
杨雪霁双眉一蹙,缓缓转过身。来的正是安乐郡主。
杨辰心里一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安乐郡主一身骑装,紧身上衣勾勒得身条玲珑有致。她手中拿着黑皮缠红丝的鞭子,上下看了杨雪霁一眼,下颔微扬,道:“怎么,你不在自己宫里呆着,也跟来了?”
杨辰心里清楚,此人不讲理,现在四下没有人,与她纠缠只能吃亏。杨雪霁也明白,因而只对着安乐郡主点头一礼,转身便要走。
“哪儿去?”安乐郡主走到她们身前,看着杨雪霁的目光中路出鄙夷的神色,道,“打扮成这样,你是想嫁到吐蕃去了?”
杨雪霁低头咬唇,就是不接她的话。
安乐郡主见她不说话,心里更生了欺负的念头,一眼看见她鬓上的紫玉钗,抬手便摘了下来。她这动作极为迅速。杨雪霁想躲,却被扯住了鬓边的头发,一下拽下来四五根。
杨雪霁疼的捂着头。杨辰一惊,怒道:“郡主这是做什么?”
“看看而已。”安乐郡主挑眉看着她,道,“不服?”
杨辰忍住怒气,低身行了一礼,道:“郡主若看完了,便请还回来吧。”
安乐郡主挑眉看着她,问道:“你是何人?”
“奴是杨郡主的伴读。”
安乐郡主“哦”了一声,说道:“你就是祖母亲自为她选的伴读。”她这话丝毫不掩嘲讽之音,仔细听,竟觉得酸酸的。
杨辰抬眸望着她,道:“请郡主将玉钗还来。”
“哈。”安乐郡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小小奴婢,说话倒还硬气。好啊,你有本事就来拿啊。”
她说完,转身拉住李重俊留在一边骏马,一个跨步端坐于马上,挑眉看着杨雪霁,微微一笑,继而调转马头,抬手就是一鞭。
张狂,太张狂了!杨辰心里的怒气再也压不住,“腾”的一声蹿上来。正巧此时李重俊牵着另一匹马走来,杨辰二话没说,上前夺过马缰和鞭子,一下抽在马背上。骏马吃痛往前跑起来。杨辰跟在马侧助跑,一个翻身跃上马背,紧紧追着安乐郡主而去。
“杨姐姐,别!”杨雪霁唤也来不及了。那两人早已如一道烟尘,消失在跑马场的尽头。
李重俊望着杨辰远去的方向,怔怔问道:“她……她会骑马?”
杨雪霁眉头紧蹙,急急说道:“三哥,你快追上去看看,可别伤着人!”
李重俊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牵马追上去。
第三十六节马球比赛
李唐皇室身上有胡人血统,故而不吝缛节,女子亦会弓马骑射,安乐郡主更是其中的好手。她一身紫衣劲装,扬鞭抽马,胯下骏马如一道闪电飞驰在宫苑夹道间。杨辰心里火气正盛,连抽三鞭,紧紧追上。
跑马场紧邻着丽春园,园内树木葱郁,假山怪石处处可见。在这样的地方跑马,不仅马下脚没准,坐在上面的人也免不了刮蹭的危险。杨辰跟着她一路跑来,安乐郡主竟是速度不减,一下子消失在树木掩映的小径中了。杨辰哪肯示弱,迅速打马追上。
园中林木茂盛,杨辰伏在马背上,尽量避免着树枝的刮伤。骏马向前一跃,眼前豁然开朗,已到了湖边的空地。粼粼波光前,安乐郡主勒马回身,侧目看着她,说道:“不错么,竟能跟到这儿。”
杨辰双眸黑亮,盯着她,道:“请郡主归还玉钗。”
安乐郡主双目微眯,冷冷一笑,道:“追上了就是你的。”
她说完打马就走。杨辰哪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今日若由着安乐郡主欺负杨雪霁,以后就没个完了。罢了,豁出去了,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栾华殿不是没有厉害角色。杨辰一咬牙,调转马头,紧紧跟上。
此时跑马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华盖煌煌,旌旗蔽天,神皇陛下的仪仗已占据了半个观礼台。正中的龙椅上,身着大红金丝九龙朝凤袍的武则天端坐于上,台下众人朝拜:“拜见神皇陛下。”
“起——”宦官尖扁的声音回荡在四方。
杨雪霁跟随众人起身。她的位置在观礼台的另一侧,看对面的君王、太子、使臣,都是朦朦胧胧的影子。场上两方人马已经就位。面东是赭面辫发,皮袄半穿的吐蕃贵族,面西则是朱红骑装,铁甲覆面的大周马队。两队人马持杆对峙,中间就放着那颗小小的马球。骏马不安地刨着地面,打着响鼻。
“关门——”
一声号令,两侧鹿砦缓缓关闭。这一刻起,球场就如同战场一般。
传令官击响战鼓,两方奋马扬蹄,同时向着中间的马球冲去。吐蕃人率先击中了马球,小球“嗖”的一声滚入场边。一时场内沙尘滚滚,骏马来去如电。
观礼台上,女皇微微垂目,似是睡着了。并非是这马球比赛太无聊,而是她实在是没心思看。自大唐太宗一朝将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后两国曾有三十多年未曾开战。高宗一朝虽有战事,也只是边境摩擦而已。可自武周王朝建立,吐蕃却频频在边境滋扰,几年来双方没少开战。这一次吐蕃入中土还带了马球队一道来访。说是切磋技艺,可武则天心里清楚,这是来给她找不痛快的。吐蕃民族游牧为生,马球技艺自然高超,摆明了就是要把战场上丢的面子在球场上找回来。武则天微微抬眼瞥了坐下的使臣一眼,心里更是堵得慌。这一场比赛只能赢不能输。可是,赢得希望是在渺茫。
看台左侧一阵高呼,竟是吐蕃又进了一球。那群随行的吐蕃人一个个披发摆袖,竟在场边跳起了号舞。吐蕃使臣论弥撒心里得意,不禁偷偷看了座上的女皇一眼,没想到女皇居然睡着了。论弥撒悻悻地转过头,继续往场上眺望。
马蹄达达,黄沙滚滚,比赛正进行到激烈出。可杨雪霁的心思却一点不在这儿。杨辰追着安乐郡主走了也有一会儿了,眼下一场比赛都快完了,怎么还不见回来呢?
忽听一声骏马嘶鸣。远远地,只见安乐郡主一袭紫缎骑装,打马而来。她纵马跨过鹿砦,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冲入马场正中。
杨辰正跟在她后面。不得不承认,安乐郡主的马术的确高明。那鹿砦足有半人多高,那一跳干脆利落。跃马跨栏,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危险,这要求主人与马的完全契合。如果跳跃的时机不对,或是高度没有掌握好,轻则人仰马翻伤筋动骨,重则摔断脖子,当场毙命。
鹿砦越来越近,杨辰的心随着马蹄蓬勃地跳跃着。入宫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再加上坐下这匹马她并不熟悉,此时跳栏,实在凶险。
总有千般考量,眼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马蹄达达,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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