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来不及回应，急忙拉着她下沉，避开来箭。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钢箭的冲劲带起的风，刮的人面皮生痛，可想它的力量多么沉雄。
两人顺着河流荡来荡去，不断的避开钢箭，在水下荡了数下，勉强躲过了几支。
可是箭雨如蝗，一轮又一轮，越来越密，铺天盖地，到最后箭矢首尾相连，竟然连半分空隙都透不出来，遮的天空都昏暗起来。
……
天地萧索，风云变幻，箭密如蝗。
那些钢箭穿破长空，“噗噗”扎入水中，将河水激的都像沸腾了一样，冰冷的水滴溅在凌宸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她一只手拉着凌薇，一只手费力的往前游着，有太多的索命箭在追赶着她们，她不敢停，不敢往后望。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不敢，它就不会发生。
游着游着，凌宸突然觉得凌薇的手越来越抓不住了，滑滑的，腻腻的，身子越来越沉重，还老往下掉，她转过头一看，如遭电击，猝然呆住。
只见凌薇闭着眼睛的脸上全是鲜血，背上不知插了几十几百支箭，密密麻麻得像是刺猬一般，千疮百孔，竟无一寸完好的肌肤。
凌宸只觉得胸口里有几十把小刀剧烈绞动，呆呆的问自己：“为什么中了这么多箭？”
没有人回答凌宸，因为她是明知故问——她在拼命往前游的时候，凌薇用自己的身子帮她挡住了所有的钢箭。
此刻，所有令人不安的索命箭都灰飞烟灭，可更大的悲伤却漫溢上来。
凌宸心里难受急了，抱着凌薇轻声呜咽，一边哭一边叫着她的名字，大颗的眼泪纷纷落在她苍如淡金的脸上，凌薇的身子虽已冰冷，可是眼珠竟然动了动。
第三章 凌薇死去
凌宸又惊又喜，带着哭腔连声唤她。
凌薇终于睁开眼来，朦胧中看到妹妹模样，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想伸手给妹妹拭去满脸的泪水，可手指上却聚不起半分气力……
凌宸轻轻回握着她半举的手，泪水珠子般从眼角滚落，无半点声息：“你怎么……总是这么傻？一次又一次的……救我，我明明……明明不是你的妹妹……”
凌薇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用乌黑的眼珠瞧着凌宸，痴痴地瞧着自己的妹妹，眼神一如从前一般安详，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凌宸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咻”的一声脆响，一支钢箭破空而至，这箭分外劲急，迥异寻常箭矢，凌宸还未反应，“哗”的一声，一股势若奔雷的劲力将她激到一边。
只听凌薇闷哼一声，凌宸眼睁睁看到这支凌厉无匹的钢箭狠狠的没入她的后背，发出“兹兹”的入肉声，紫红色的血液霎时漫染了周边河水……
眼看着凌薇又中了一箭，凌宸直恨的银牙咬碎。
可头上箭如密雨，直奔河下，老是闷在水里，不被射死就被憋死，她急的泪流满面，脑子里乱哄哄的，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凌薇看着妹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背部剧痛，浑身乏力，又不敢闭上眼睛，心知自己这一闭，万事俱休，嘴边不禁喃喃：“阿宸，姐……姐……不成了呢！”
“什么？”她语气虚弱，凌宸听得不清楚，只瞪着青蒙蒙的泪眼，满脸着急的望着她。
凌薇心中一痛，思想自己这么一去，妹妹便形同孤儿，是饱是暖、是冷是寒、是好是坏……自己统统无法知道，刹那间，她心中悲苦交加，想哭又不敢哭，只紧紧握着妹妹的手，千言万语无发诉说。
凌宸紧紧回握着她的手，两人脉脉对视，千言万语，似乎都沉在目光里面。
过了好半天，凌薇才虚弱的开口：“阿宸……”
凌宸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急的额角渗出冷汗，身体颤得厉害，却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天方夜谭的话：“不要怕，忍一下，我们到了岸边就没事了。”
凌薇笑了笑，一只手却突然紧紧捂住胸口，像痛苦得不能自已了，嘴唇动了动，凌宸凑近了她的唇边，只听她咽了一口气：“阿宸……你……你放下姐姐，快……快逃吧！”
凌宸心中惨然，嗓子发堵，捂住凌薇的嘴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可她的嘴角又动了动，竟然似一个笑意：“我……其实知道的……你不是……阿宸……”
凌宸猛然抬头，正对上凌薇眸中安详的神色，似不能置信，又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突然惊醒似的，苍白的脸，血色褪尽。
时间有片刻的静寂。
良久，凌宸极困难地低头，似耗尽所有力气，喉中发出一声压抑低哑的哭声，一字一句，问她：“你……知……道？”
凌薇轻轻点头，语气虚弱，像是随时都会被冷风吹走似的，凌宸不得不凑得更近些，只听她口中断断续续：“不过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妹妹……”
凌宸心中大恸，紧紧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一阵即将消逝的一场风，卡白的脸贴着她满是鲜血的额头，喑哑的嗓音荡在半空中，秋叶般苍凉：“你怎么……这么……傻啊？”
鲜血渐渐地从凌薇的耳中、鼻中、眼中流出，她却似乎仍旧在笑，嘴唇开合几次，才能发出声音：“阿宸……”
凌宸擦了擦她满脸的鲜血：“什么？”
凌薇摇摇头，挣扎着想要摸妹妹的脸，可是稍微的动作便是剧痛，她神情痛苦，只用乌黑的眼珠看着妹妹。
凌宸抱着她，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
凌薇笑了笑，伸出手指颤抖着抚上凌宸胸口处那块青冥石，身子突然一倾，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洒在青幽的石头上，现出一种异样的妖美。
仿佛是夜晚绽放的紫红蔷薇，艳到极致，在殷红的鲜血下，点缀着她即将逝去的身影。
在凌宸惊骇的喊呼声中，她忽然笑了。
苍白的笑容里，有从未出现过的温柔，嘴角溢出流彩的光，好看的都有些刺眼了。
可是凌宸知道，那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在如此凛冽的箭雨之中，凌薇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开合，凝望着眼前的人。
有那么几个字，穿过了钢箭，穿过了鲜血，更像是穿过了徘徊的岁月时光，萦绕在凌宸的耳边，回荡在她的内心：“阿宸，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这几个字，那么短，那么轻，却仿佛用尽了凌薇全身最后的力气，她身子一松，仰天倒了下去……
她朦胧中看到妹妹面上不能置信的惊痛，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耳边都是山崩海啸似的澎湃声，嗓子里发出的声息散在其中，就像河水里一个不起眼的水泡，瞬间就消失在浪涛深处……
“啊……姐姐，不要……”
凌宸终于喊出了“姐姐”这两个字，可凌薇再也听不见了，她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想要使劲抓住凌薇沉溺的身体，可再也抓不到了……
“啊……姐姐，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凌宸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使劲拍打着水花哭喊。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冰冷的河水依然在汹涌澎湃。
凌宸望着渐渐消失在河底的一团黑影，身子一颤，眼中蓦然出现的是，仿佛就要失去天底下最贵重东西的惊惶。
是什么，回荡在深心处，却如此炽热的激荡？
像汹涌不止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阻碍。
世间的所有，纵然可以不要，可是此时此刻，那熟悉的身影，那美丽的笑脸，怎么可以失去？
怎么可以失去？
凌宸的喉间有低低沙哑的吼叫，在莫名的泪光中她挣扎着，在凛冽的箭雨中，她挣扎着，伸出手去，伸出手去，伸出手去……
第四章 沉沦的痛
可是，可是，我伸出手去，却为什么抓不到你？
凌宸摸着胸口，听着自己烛骨般的心跳，突然感觉到生命是那么的虚无，可是命运却总是被这种虚无的东西所左右。
她千方百计的想死，上天却总是怜悯她，她想要身边的人福寿安康，他们却一个个的早早离开了。
人生在世，就像钟摆，左左右右，总是很难达到平衡。你想要的和不想要的，距离总是很远，用来丈量两者之间距离的，不过人心。
她想起刚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挣扎，那些痛苦中凌薇的惺惺呵护，那些拥抱的温暖，那些生死一线的坚强护卫……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不可逆转的失去。
她哭着叫凌薇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凄苦悲怨的都撕心裂肺了，她的嗓子都已经哑了，可是凌薇听不到，而且再也听不到了。
人大抵都是这样，当我们还能拥有，却不懂得要把握，知道失去之后，才明白爱是那么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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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知怎的，变得更加阴沉，天空中厚实的云，也渐渐多了起来，浓烈中透着一丝肃杀之意。
远方数个紫衣乌马，拈弓搭箭，又在向河这边连珠般射来第一支钢箭、第二支钢箭……空气里全是冷铁的味道，它们带着尖利的啸声，铺天盖地的，朝着凌宸射来。
凌宸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孤独，她一个人绝望的陷入箭海，陷入黑暗，孤立无援。
那种绝望，濒临死亡的无助……让她的心都要迸裂了。
可是她知道，那个最爱她的凌薇已经死了，没有人再来护着她，没有人会来救她，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妖孽，她是煞星，她所能靠的只有自己！
那种孤寂的悲哀，那种锥心的绝望，只有她自己能懂。
陡然间，她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头升起，袭遍全身，不禁打了个冷战……原来这就是仇恨的力量。
奔腾的河水好似感应到了凌宸的怨气，也动了容，变得更加磅礴激荡，震天撼地的江涛声遥相呼应，久久不绝。
“轰隆”一声大响，天际传来轰轰雷鸣，空中霹雳闪亮，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苍穹，彷彿要将漆黑的天空裂为数块。 紧接着狂风大作，河水如沸，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一般砸了下来，打在河水里，啪啪作�